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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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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东西”李衍此刻正病恹恹地躺在榻上,身边围满了太医。
先前他得天花的时候,就有大半太医被召进了宣阳殿,后头他的病情虽然好转,但因此病的特殊性,这些太医也一直未曾离开,如今他又突然晕倒,这些太医倒也不用回来奔波,不过片刻功夫便又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李衍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差点还以为自己记忆出了差错,又回到了前几天。
看着太医们面上各个焦急,偶有几个尚不能完美控制情绪的,还时不时显露出几分隐忧。
这种神情李衍见得多了,一眼便能分辨出来,那并不只是对于他身体的担忧,更多的是这些人对自身未来的忧虑。
他不免轻叹了口气,实在没意思透了。
李衍这一叹气,正在为他诊脉的太医顿时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抓着李衍的手蹦起来。
“康院判,你倒是轻点啊,可别伤着陛下。”尤忠心被康院判这一哆嗦吓了个够呛,好在最后无事发生,差点也是真的“差点”,康院判并未干出什么伤害龙体的事。
这让他忍不住悄悄拍了拍胸口,轻轻松了口气。
他自小便跟在李衍身边伺候,自然也是最清楚李衍体弱多病的程度的人之一,也是知道这些太医们每次来为李衍看病有多提心吊胆的人之一,尤其是康院判这自打进了太医院便开始给李衍治病的人,只怕这心就没放下来过。
康院判的确如尤忠心所想的那样,内心充满了忧虑,这些年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又有些摇摇欲坠的迹象。
听见尤忠心的提醒,他连连躬身点头答“是”:“臣一定当心。”心中却是一声叹息。
先帝与如今这位陛下的身体一直算不上好,他因为有个好名字又擅小儿科,自打进了太医院便被先帝指给了陛下,专心照顾陛下的身体,又将陛下从小儿看顾到如今长大成人,陛下生什么病他回去翻什么书,再也不只是擅长小儿科了。
原本他和太医院诸位同僚经历这么多年的磨砺,对自家陛下的身体哪怕说不上了如指掌,却也知晓李衍虽然体弱,但却每次都能奇迹般地好转,就连当初为先帝去世时自家陛下那般劳累也撑了过来,早已经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但这次却实在有些不一样……
“康院判,你别怕,自父皇起便再未说过要太医陪葬的话了,朕自然也不会。”李衍似乎感受到了众人涌动的思绪,开口低声安抚着诸位太医。
“回陛下,臣并非害怕。”康院判有些跑远了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也不急着将结论说出口,他赶紧回话道,“只是陛下病情颇有些复杂 ,老臣需思量一二,与诸位同僚探讨商议再下定论。”
不管旁人怎么想,康院判倒是真的不曾担忧自己的性命,虽说几十年前的太医不好当,时不时便有抄家灭族之祸,可先帝和陛下对太医院却是十分优待,若是当真没能治好,也不过获罪流放,比起动辄连累全家好太多了。
李衍不知康院判此话是否出自真心,反正他是不信的。
他深深看了康院判一眼:“朕自然是相信院判的,既然不怕,你手别再抖了。”
抖成这样还能把脉吗?李衍对此表示他也很担忧。
“啊……”
康院判急促地惊呼了一声,而后惊疑不定地看向尤忠心:“臣的手在抖吗?”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尤忠心看着同时望向自己的康院判和李衍,情不自禁又是一哆嗦:“奴、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自己也紧张得发抖。”
这倒也是,李衍嫌弃地收回视线,自从他早上无故晕倒后,这人就没歇过,紧张担忧得不行。
这厢,康院判和太医院众人简单商议后已经得出了结论:“陛下,并非老臣哆嗦,而是陛下的手在抖啊。”
不等李衍反应过来,很快康院判又道:“陛下无需为此忧心,这都是小毛病,实在是这些日子陛下太过殚精竭虑为国事辛劳,旧病未愈又添新疾病,这才晕倒,手抖也是劳累所致,歇上一两日自然便好了,不过……”
听见康院判的结论,李衍轻“哦”一声,原来是他自己手抖啊,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怎么每个太医上前把脉都吓得哆嗦,差点吓到他自己:“不过什么?”
“不过陛下如此劳心劳神,实在伤身,还请多加静养。”康院判道,“另外,这里还有一事,臣等需得陛下解惑。”
“什么事?”李衍听见这些陈词滥调的话,有些无奈,对康院判的疑惑也没什么兴趣。
“敢问陛下前些日子可服过什么额外的药?”若非有所顾忌,康院判都想直接问自家陛下,前些日子服的宫廷秘药到底还有没有。
前些日子他来请脉的时候便隐隐约约有所猜测,陛下本就体弱,患天花时他们一度以为要撑不过去了,有那年轻经不起事的太医已经打算写遗书了,后来又想起这是天花,估计他们用过的东西都得烧掉,就算写了遗书也送不到亲人手中这才作罢。
可谁知不过一夜的功夫,陛下的身体便如同凭空注入了生机一般,突然就好起来了。
他们私底下都有过猜测,陛下应当是服用了什么传说中的宫廷秘药,这才有如此神效,之后接连几天的请脉皆无异常,他与诸位同僚也因此放下心来。
却未曾想到,陛下今日竟然又突然晕倒了。
他们虽然并未见过那“宫廷秘药”,却也能据陛下这几日的脉象推测,那药应当不是一次性服用的药物,便是不必长期服用,也应当是有服药疗程,如今陛下突然晕倒,便是身体到了又该服药的时候了。
若是断了用药,这被强行注入生机的躯壳又会被慢慢打回原形,日渐衰弱。
康院判自认自己暗示得清楚明白,可李衍看着锦帐上的花纹,十分清楚自己并没有服用什么额外的药。
若是当真有什么宫廷秘药,他至于体弱多病二十来年吗?
他这些天喝的都是康院判等人斟酌出来的药方,对于太医院的医术他还是信得过的,他能好好活了二十来年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此李衍倒也并不会怀疑康院判下的结论,反而顺着对方的结论仔细思索起来。
宫廷秘药的确没有,他自然也没服用过,但类似的东西……他都是有一个。
想到这里,李衍的视线看向“天幕”。
那好似“凭空”为他注入生机的,正是“天幕”啊!
还有什么能比上天赐下的神物更有效的宫廷秘药呢?
“康健你大胆!”还不等李衍说话,尤忠心便怒气冲冲地看向康院判,“除了太医院开的药,陛下何曾服用过其他药物?”
在尤忠心看来,康健等一众太医询问这话的目的实在可疑。
再没有人会比此刻宣阳殿内众人更清楚天子李衍究竟有没有服用其他药物的了,尤其是这些太医们。
在李衍身体不适的这些日子里,除却他外,每日还有两名宣阳殿内太医轮值看顾陛下,直到前些日子才改为请脉,若是天子服用其他药物,这些人会不知道?还是说……这次陛下真要不好,想将责任往外推?
想到这里,尤忠心怒气更甚。
他身为天子近侍,日夜守在天子身边,天子所用餐食汤药皆经他手,若是被康健等太医如此推脱了责任,那罪过可就要落在他的头上了!
原本康院判等人并不十分确定,毕竟他们也的确清楚陛下的服药情况,人体也本就神奇,他们以往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下了绝症定论却还能活上几十年的病人,一看见尤忠心这激烈的反应,他们也有些动摇,毕竟他们学医多年也未曾听闻有过类似的东西。
可如今陛下这脉象,若非亲眼看见陛下还能行走交谈,康院判等人几乎要以为这是什么濒死之人的脉象,实在难以斟酌拿药,只能询问陛下本人可有那服用后“如注入生机”一般的神药,寻得一线生机,为陛下也为自己。
为了这一线生机,康院判鼓起勇气,也不说相不相信尤忠心,只是看向李衍:“不知陛下可有服用其他药物?那药物不可间断,若是间断,只怕形同无效。”
天幕自然并非神药,却也的确起到了神药的效果,李衍一时有些纠结,听到“只怕”二字,更是一声叹息,哪怕他贵为天子,这药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啊。
尤忠心见状,只觉得这些太医实在可恼,自身医术不行还来为难陛下,没听见陛下已经无奈到叹气了吗?
“我一直近身伺候陛下,陛下用过什么要我还能不清楚吗?陛……”
“服过。”
就在康院判又听到尤忠心否定,想要放弃虚无缥缈的神药,准备和同僚们商议要如何告知陛下实情时,李衍的声音突然响起。
康院判:!!!
峰回路转啊!
“敢问陛下,可否借臣等一观?”康院判激动地看向李衍,竟然当真有如此神药!他定要好生看看!
一旁的太医看着康院判激动的模样,又听见天子久久不语,也上前劝说道:“陛下,便是神药,也是近来新配的药效最好,陛下不若取出药方,臣等为陛下新配几副?便是没有药方只有成药,臣等也能竭力还原。”
他的想法也和康院判差不多,这等神药,哪个医家不想研究?
李衍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天幕”上的今日任务栏中写着的奖励。
“养荣丸”——如此平平无奇的名字。
谁能想到这居然是老祖宗给他赐下的续命神药呢?
天幕连着发布了七日的每日任务,却只判定他完成了一次,而那仅有一次的任务完结也并未给他发放奖励,李衍不禁怀疑,天幕真的是来救他性命的吗?
若是,为何不给他发放奖励,若不是,为何又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天幕到来的前一晚,他是真的已经濒死了,和如今濒死的脉相不一样,那晚他已失去了感知,而今日,虽然身体仍虚弱,却好歹能勉力支撑。
天幕到来,终究还是有所益处吧。
“没了。”李衍语带叹息,目光看向后殿,似乎想要透过层层遮挡看清自家老祖宗到底在想些什么。
“敢问陛下,是药方没了还是……”
“都没了,你们商量着开方吧。”李衍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勿要再打扰他。
便是康院判等人有再多想问的话,此刻也只能咽下。
得了李衍的吩咐,康院判等人很快便商量出药方,在询问过李衍的意见后,诸位太医正要各自退下,却听见李衍开口留下了康院判。
待到众人离开后,康院判还在暗自揣测天子单独留下他的用意,便突然听见一道惊雷声。
“康院判,朕还有多少寿数。”
天子因身体虚弱而低沉的声音却在康院判的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臣惶恐。”康院判冷汗直冒,没有任何人愿意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更何况这人乃是天子。
李衍一听见这回话,便知晓自己在太医院的判断中寿数不长了。
康院判话一出口,也知自己犯了大过错,连忙跪下请罪,又解释道:“陛下脉相复杂,实难判断,但短期内的确无碍,老臣愿以性命担保。”
“朕要你性命做什么。”李衍低笑一声,“朕是想问你,前些日子交给太医院的种痘法研究得如何了?”
在知晓种痘法的时候,李衍便将之张榜公示,又召来太医询问,可惜一无所获,也不知过去这几日,太医院进展如何。
若他果真活不长了,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吧,就像系统曾为他带来益处一样。
“这……”康院判犹犹豫豫道,“此法臣等闻所未闻,因在宣阳殿内侍疾,也无医书可查询,臣等实在……”
“罢了。”李衍摆了摆手,“也不必着急,将此事放在心上即可。”
宣阳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尤忠心刚拿起药方想要去煎药,又听见李衍唤他:“随便换个人去煎药,忠心你……”
“陛下!”一听见李衍的话,尤忠心立刻便跪下了,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奴婢对陛下向来忠心,从未有过伤害之举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近身伺候天子,天子事事皆经由他手,今日却才晓得,陛下竟然还服用过太医院之外的药物。
如今听见李衍叫他换个人去煎药,尤忠心顿时担忧李衍这是不放心他了。
“朕另有事让你去做,比起煎药,此事更不能假手于旁人。”李衍不知尤忠心想到哪里去了,倒也知对方突然表忠心的源头,并未往心中去。
人之将死,有太多事情比这更重要了。
“请陛下吩咐。”尤忠心赶紧擦干眼泪,等待李衍再开口。
“朕要你去把太祖爷的香炉搬回来,日夜供香,不可间断。”李衍吩咐道。
“啊?”尤忠心下意识疑惑出口,这居然是比煎药更重要的事情吗?但他仔细想想陛下平日里上香的态度,尤忠心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在陛下心中,这的确比煎药重要。
“怎么了吗?”李衍问道。
“没什么,奴婢这就去。”尤忠心脑子里一连浮现出好几个手脚麻利办事细心的人,刚想吩咐宫人前去煎药,却又被李衍给叫住了。
“尤忠心……”刚喊了名字,李衍似乎犹豫了一瞬,才又接着道,“给三清和菩萨也记得供香。”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供错了,不然怎么一直和他闹脾气不给奖励,难道这天幕竟不是老祖宗赐下,而是道家诸仙,又或者是佛家的?
唉,怎么也没人来给他托个梦表个功?叫他连给谁供香都不知道。
*
苏宝珍此刻也在诊脉,或者说,她在被人诊脉。
而为她诊脉的人自然是前来复诊的杨妙真杨道长,恐怕是上次来看诊叫杨道长吃了教训,这次杨道长不仅没带那硕大的药箱子,便连个小药匣也没带,两手空空便来了。
“哟,不曾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看见两次神药。”杨妙真一搭上苏宝珍的手腕,当即便判断出这人又用了其他药物。
“我……”苏宝珍刚想解释,却被杨妙真挥手拦住了话。
“罢罢罢,不过编些谎话来哄我。”杨妙真摇了摇头,不肯听苏宝珍说话,“各人有各人的奇遇,不必非得告诉我,你我乃是萍水相逢,顶多因这疠所有了交际,说这些交浅言深了,你若是说出来,不听我又好奇,听了也叫我过意不去。”
“我提这个不过是想提醒你别乱吃药,如这般不相冲的还好,若是遇上什么两相排斥之药,且有你好受的。”
“我知晓的。”苏宝珍笑着接受了杨妙真的好意,等到对方平静后这才解释道,“我知晓药性,这才敢吃,哪里敢离开了大夫的眼睛便随意乱吃药的,多谢杨道长关心。”
杨妙真顿时红了耳朵,有遮掩口鼻的白布做衬愈发明显了。
又听见她扭捏嘀咕道:“顺嘴的事,有什么可道谢的。”
“要谢的要谢的。”巧香也连忙帮衬着苏宝珍说话,“杨道长救了我家小姐的命,怎么收不得这声谢?”
“就是。”苏宝珍连连点头,“等出了这疠所,我必定是要登门拜谢的。”
“好啊,那我等着。”杨妙真看出苏宝珍知道自己害羞还故意逗弄自己想看笑话,也不推辞了,轻哼一声接了下来。
“好好好,只盼杨道长莫要害羞得将观门关了,不让我们进去才好。”苏宝珍看出杨妙真逞强的模样,又是一阵笑。
“我住在城外云山寺,回去就等着你们。”杨妙真却也不肯服输,她这些年救得人多了去了,谢辞谢礼也收到了不少,还怕这两个人道谢?
“正好,你这身体也不必服药了,平日多散步,用餐多肉食,多注意补气养血也就是了,待会儿我出去便同那疫官说一声放你们离开,至于什么时候走就看你们了。”杨妙真似笑非笑看向苏宝珍,“别忘了登门道谢就好。”
“忘不了忘不了。”一听到能离开疠所,自己的身体也有所好转不必服药了,苏宝珍也高兴起来,当即许诺,“不是明日便是后日,我必去的。”
“行。”杨妙真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那你今日出疠所,明日来谢我吧。”
“好好好,就这样说定了。”苏宝珍连连点头,应下之后才发觉杨妙真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们只见过两面,也并未深入交谈过,但杨妙真这态度却不像是说笑,倒像是要定下来似的。
“外头可是出了什么事?”苏宝珍不禁问道。
她和巧香在疠所内,对外头的事情那是一概不知的,至于系统……那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杨妙真说起这个,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显然这事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疠所怕是要住人进来了。”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苏宝珍解释,毕竟她也一知半解的,脑子里头一堆乱麻,却也无人为她解惑,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昨日便有权贵打开了府门。”
且不论打开府门是为了什么,既然开了府门必定会有人进出了。
“这处疠所许久没有人来,我也怪奇怪的。”杨妙真轻叹一声,“但现在你们却是不得不离开了。”
这样说着,杨妙真从袖中翻出来一个瓷瓶递给苏宝珍,显然是早先便备好的,“这是预防疫病的药,每日晨起吃一粒,若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压一粒在舌下,该交代的就这些,剩下的我也做不了什么。”
“道长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苏宝珍接下瓷瓶,连连道谢。
“不必多谢了。”杨妙真摆了摆手,一边起身一边道,“方才叫你明日来云山观谢我是玩笑话,你可千万别来,我没空招待你们。”
苏宝珍听见后,了然地点了点头,知晓杨妙真之后应当是要忙碌疫病之事了,只是她的脑中却另外冒出个念头来。
“道长等等。”脑中既然闪过这丝念头,苏宝珍自然不会放弃,“敢问道长是在云山观挂单还是……”
并非她特意留一半实在是苏宝珍不知道道士应不应该用“出家”这个词,实在是担她心犯了杨妙真的忌讳。
“怎么?还惦记着来云山观找我?”杨妙真有些哭笑不得,“我的确出家在云山观,可我就来看个病,你还想赖上我不成?”
“不是赖上,是求助。”苏宝珍一脸诚恳道,“若果真如杨道长所说,那城内必然比先前更乱,便是现在不乱日后也会生乱,出了这疠所我和巧香二人实在不知该去哪里落脚,敢问云山寺可能留宿?妙真道长慈悲为怀,且可怜可怜我们两个弱女子吧。”
巧香闻言,也明白了跟着杨道长更安全,也同自家小姐一起可怜巴巴地看向杨妙真。
杨妙真的确是个好人,也是个心软的人,但却也不是什么请求都会同意的,她叹息一声,看向两人,神情有些无奈:“先和你们说清楚,并非是我拿乔,也不是我不许你们去云山观。”
“如今城内庙观民居都有被征收为疠所的,虽然此前并无征收城外道观的先例,但若是病人数量过多,云山观必定要自发收治的,你们若是想要躲乱,便不必考虑云山观了。”到时候只怕更乱。
苏宝珍不过思量一瞬,很快便点头道:“便是先前不知道,如今听道长解释也知晓了,杨道长这样善心的人,旁人得躲得远远的,道长和道长的师兄们却主动来了疠所,我自然也猜到云山观不会置身事外。”
“只是……”苏宝珍叹了口气,“道长可想过,如今这情况,我和巧香上哪里租赁房屋,租住客栈呢?”
杨妙真倒的确不曾考虑过这些,她从来没愁过住的地方,便是道观不能住,她也能回家去,家里不能住,她还有自己的宅院。
在苏宝珍刚提出要和她一起回云山观的时候,杨妙真还有些疑惑,这两人不回家难道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吗?非得和她这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跑。
只是考虑到这两人孤零零出现在这疠所,杨妙真到底没有问出口,如今听了解释,这才知晓两人的难处。
“慈悲为怀那是尼姑们的话。”杨妙真轻哼一声,“腿长在你们身上,去哪里还用问过我?”
苏宝珍和巧香对视一眼,都知晓杨妙真这是答应了,两人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杨道长放心,过些日子我们便往益州去了,不会叨扰贵观太久。”苏宝珍道谢后,又赶紧表态道。
“谁管你们?”杨妙真状似不以为意,却站在原地不走了,“快些收拾东西,今日有师侄赶马车送我来,正好带你们一起回观里,被褥等物便不必拿了。”
苏宝珍和巧香为难地环顾四周,眉头纠结地碰撞在一起。
“怎么?又不想去了?”杨妙真疑惑道。
“道长,你瞧着这有什么可收拾的?”便是巧香此刻也收拾不出什么东西来。
杨妙真瞥了一圈,轻咳两声。
“那就……”走吧。
“师叔!”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一道甜软的女声响起,“师叔,咱们快些走吧,我远远瞧见有辆马车正朝着疠所来了,咱们什么东西都没带,若是被困在疠所便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