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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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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笼罩大地，风雪仍是人间的主宰，更因为夜晚的到来又增添了几分冷意。
巧香向火炉中添柴，同苏宝珍半是感慨半是说笑：“在肖府的时候，小姐用碳有份额，日日都得绞尽脑汁地省着用，若是多热了茶饭便不够夜间取暖，若是留足了夜间取暖的，又得吃冷饭喝冷茶，如今到了这疠所，炉火反而不曾断过了。”
虽说没有大夫看诊，可她瞧着苏宝珍自醒来吃下那碗粥后就一直精神奕奕，还有心思同她一起编草席，便知晓她家小姐这绝对不是回光返照，应当是要好转了。
到了傍晚她再伸手探上苏宝珍的额头，这些天一直滚烫的体温果真退了下去，巧香心中高悬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家小姐的病果真好了。
虽然这次高烧让她家小姐记忆有些模糊，但这已经足够让巧香感谢上天怜悯了。
此刻两人能好好靠在一起借着火炉取暖，巧香也有心情说笑起来。
“若是被人听见，指不定还当疠所是什么好地方。”苏宝珍听见巧香的感慨，忍不住轻笑起来。
哪怕她之前不知道疠所是什么地方，在听过巧香解释之后，也大概知晓这就是古代的传染病隔离区了，不由在心中为原身叹气。
若是因着起了高热被赶出家门，或许原身还没那么难受。
毕竟天花实在可怕，明哲保身的道理人人都懂的，但她是因为落水起的高热，又是同肖小姐同时生病，却只有她一人被赶出家门，甚至担心她不走，肖夫人还通知了疫官来接人，这实在让原身难以接受，不想再留在原位面倒也不难理解。
“……”听见苏宝珍说笑的话，巧香沉默了片刻，一边将炉火拨弄得更旺些，一边咬牙道，“疠所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总比肖府好，再没有比肖府更坏的地方了。”
“再没有比肖府更坏的地方了。”巧香看着火焰低声重复了一遍，神情微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我们便不回肖府了。”苏宝珍不假思索道。
“小姐说……不回肖府了？”巧香不敢相信，又担心自己听错了，抬头迟疑地看向苏宝珍。
“对。”苏宝珍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虽然我对肖府没什么印象了，但既然你说那是个坏地方，那我们就不回去了。”
她拿的又不是什么打脸系统，对照组系统，干嘛要跑回去肖府找罪受？
“之前我昏睡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你说回家，这才鼓足一口气醒了过来，心里想着若是这次能活过来，定然要回家看看，才不回去什么肖府。”苏宝珍记得巧香应当是说过这句话的，只是有些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说的，便刻意模糊了时间。
“说过的，我的确说过的。”巧香连连点头应下，可随后又犹豫起来，这原本是她着急忙慌下的许诺，不曾想自家小姐竟一直记得，“可是小姐，老家的族亲们可记恨着咱们呢。”
“嗯？不是他们想要侵占我爹娘家产吗？”
苏宝珍记得好像确实有这事，她一边听着巧香解释，一边翻开系统界面查看。
“小姐竟还记得这个。”巧香不免有些惊喜。
她还当苏宝珍高烧之后是将过去全都忘记了。毕竟之前不管说什么，她家小姐都有些迟钝，回想许久也回想不起来，没想到原来真的是记忆模糊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老爷的那些族亲们太过可恶，小姐才对那些日子难以忘记，所以才能模模糊糊记个大概，巧香暗自猜道。
“小姐怕是记得不大清楚，那些族亲们凶恶得很。”巧香道，“老爷在世时，他们便想要老爷过继族中子嗣延续香火，老爷担心小姐留一人在世会受欺负，本想着答应下来，选族中家贫年幼的由小姐看顾长大，也不用担心嗣子长大了对小姐不好，可谁知最后推出来的却是一个族老的幼子，年已十九，老爷自然不愿意，当场便拒绝了，还放话说绝不过继。”
“这中间还有许多事，这会儿便不说出来恶心小姐了。”说到这里，巧香似乎想到了什么恶心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老爷过世之后，族亲们堵着灵堂不许小姐祭拜，想要让族老幼子摔瓦，被舅老爷们给拦住了。”
苏宝珍一听便知，这是族中从苏老爷还在世时便在算计苏家家产了，但是……
“……舅老爷？”苏宝珍属实不晓得这是什么人，翻遍了原身生平也没看见。
“哦哦舅老爷。”巧香本想继续讲下去，被苏宝珍这么一打岔，才突然想起自家小姐怕是忘记了舅老爷们，又是一声叹息，“舅老爷是夫人娘家兄弟们，夫人本是益州人，娘家姓姜，远嫁来的杭州，与娘家来往不多，除却夫人去世，老爷去世，听说只在小姐周岁时来过咱们家。”
“老爷去世后，舅老爷们本想将小姐接回姜家住，可族老们不许，两相僵持，实在没法，就在这时候，肖府来人想要接小姐回京，舅老爷们毕竟要回益州，担心走后小姐受族老们欺负，便和小姐商量让小姐随肖家的人回京城，又帮小姐处理了家产，另凑了二十两银子给小姐取用。”
苏宝珍一边听着，一边使劲儿划拉着屏幕，这么大的事，这上面怎么一个字都没提到啊？看来这系统是真的不太能靠得住。
看看，看看，这还比不上巧香呢。
苏宝珍关了电子屏，看向巧香：“所以族老们是恨我没将家产拱手让给他们？”
“呃……倒也不是。”巧香迟疑了一瞬，低着头道，“小姐为了不便宜族亲，哪怕搬不走的也都捐给了慈幼局，族亲们还不死心想要上门讨要好处，小姐骂他们都是贪财的鬼。”
说到这里，巧香忍不住站了起来，学着当时原身的样子骂道：“‘将东西捐出去至少还能听声谢积功德，把东西给你们那可真是喂了贪吃的鬼，来日判官清算，说不得还怪我纵容了你们损我阴德’，这是小姐当时说的。”
苏宝珍看着巧香学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可随即又有些疑惑，原身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软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在肖府被人欺负成那样。
那厢巧香还没说完，大抵是站起来实在太冷，她又坐下接着道，“随后又有舅老爷们帮忙状告族亲们欺凌孤女，谋夺家产，虽然最后和解了，但族老们也赔了不少银子。”
哇！舅老爷们好厉害，可惜这些在系统界面上都没有记载。
苏宝珍就不明白了，明明系统连她几分几秒死的都能记录下来，怎么这些事能忍住一个字都不往上面写呢。
“所以……老家咱们也回不去了？”
苏宝珍叹息一声，虽说她借口回老家，只是为了不回肖府，并不打算真的回去，但此刻得知了自己是完全回不去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莫名有些失落。
她孤零零地来了这陌生的世界，一时想不到去处倒也不难理解。
可原身是在这位面土生土长那么多年的，怎么如今细细一盘算，竟也同她一样，无处可去呢？
“应当是的吧……”巧香感受到苏宝珍低落的情绪，却也说不出一定能回去的话。
毕竟她自己也知道，之前在苏宝珍病中的安慰，只是为了激发自家小姐活下去的斗志……如今被摊开来说，巧香一时也有些苦恼。
“若是小姐真想回去，巧香便陪着小姐一起回去。”看着苏宝珍情绪越发低落，巧香咬咬牙故作乐观，“家产已经没了，说不定族老们也懒得搭理我们了。”
苏宝珍也看出了巧香的故作乐观，她叹息一声：“族老们不会找我们要家产，也会想要找我们报仇啊。”
一开始姜家舅老爷没有报官状告族老，就是担心不能在状告后将原身带去益州，留下原身被族老们报复，又或是担心县令根本不受理此状，后头肖家来寻亲了，姜家舅老爷们没有后顾之忧又借了肖家的势这才告上公堂。
若是她和巧香两人回了苏家，族老们没了肖府的顾忌，她们又没有姜家舅老爷们的帮衬，肯定会被上门寻仇。
这可真是权势至上的万恶古代啊。
“诶！”巧香突然双手合十猛地一拍掌，像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小姐，要不然咱们等出了疠所就去益州吧！”
“从前小姐便想过离开肖府去益州，但……”
苏宝珍听懂了巧香的未尽之语，原身应当是担忧给姜家添麻烦，惹上肖府。
就巧香话语中描述的姜家众人，听起来的确可靠，又对原身帮助极大，但也的确无权无势，若是给人带去麻烦，原身怕是要愧疚一辈子。
“如今去得了。”苏宝珍道。
便是日后不去益州，也能有个念想，不至于如同无根浮萍。
若是日后果真去了，也算是了了原身一个心愿。
巧香已经在做着出行规划了，苏宝珍听着她在那儿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我来时便问过疫官了，如今疠所内并无大夫，没法判断小姐病程，但因为小姐已经起了高热，便让我们先待着等大夫看诊，若是大夫一直不来，待够一个月便禀告疫官自行离开。”
“一个月后正是过年，怕是不好请镖师，咱们先在客栈住着过完年再说。”
她算完时间，又开始算手上的银钱：“咱们来京城时手上有三百七十三两，在肖府处处都要花钱，临走时我将那些钱拢在一起带走了，虽未清点但应当还有二百八、九，带着剩下的钱去投奔舅老爷，足够在益州安家置产了。”
“可惜咱们那许多东西都留在肖府了。”巧香愤愤道。
她们匆匆被赶出府，便连厚衣裳也没来得及多拿两件，巧香也只来得及将带来的银票和首饰拿走。
“巧香，你可真是能干。”苏宝珍忍不住称赞道，“若非有你，只怕我刚出疠所便要流落街头了。”
“嘿嘿，这些都是老爷夫人以前教过小姐的，我也跟着一起学了。”巧香摸了摸脑袋，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小姐记得以往，只会比巧香做得更好。”
两人这一规划，便忘记了时辰，等到回过神来，天色虽浓得如墨团，却仍不觉困意。
但苏宝珍到底还是被巧香赶着睡觉去了，“小姐如今刚好转，正是要多休息的时候。”
“那你同我一起睡。”
苏宝珍能起身走动的时候便看见整个窝棚仅有她这处铺上了干草，自然知道巧香这些天为了守着她恐怕一直没有躺下休息过，下午陪巧香编草席也是为了让对方有个能御寒的被子。
是的，被子。
下午同巧香交谈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盖着的那床厚被子中间夹着的其实是碾扁又编织好的麦草，整床麻布被子是巧香花了三钱银子从疫官手中买来的。
既然知道了这个，左右无事，她便同巧香也想编一床出来，毕竟还要在这里待一个月，总不能她盖着被子却让巧香挨冻吧。
倒并非是她舍不得再买一床，实在是根本寻不到疫官在哪儿。
巧香又说就算买来也是麦草被，她这些天已经编了半张，每晚都裹在身上保暖，又有炉火倒也不会受冻。
“小姐没干过这种粗活，又没脂膏润着，只怕手疼呢，若是睡一起压着了更难受。”巧香将两人一起编织的草席裹在身上，靠在床边准备就这样睡了。
“你且来床上睡。”苏宝珍探出手拉了拉巧香裹着的草席，“地上寒气重，我娘说过，女人受寒气对身体不好，难道你忘记了？”
“夫人有说过这话？”巧香摸了摸脑袋，实在没能想起来，只觉得自家小姐这记性怎么一阵好一阵坏的？
说是记性好吧，却连舅老爷家都不记得，可若说记性差了，又记得不少细枝末节。
“自然是说过的，你还不信我？”苏宝珍使劲儿拉着巧香起身。
干草铺成的床容纳两个小个子绰绰有余，麻布被子也将将够用，唯有新编织的草席短了些，苏宝珍这才明白为什么巧香选择裹在身上。
巧香看见了，连忙将草席打横，搭在两人身上，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我小时候学的了，这些年跟着小姐过惯了好日子，手脚也不如以前麻利，刚开始编的时候还回想了好久，忙活这些日子也只做了这点。”
“总比我编了那么久，只编了手掌宽来得好。”苏宝珍却是觉得巧香厉害极了。
能带着高热不醒的原身在疠所生活，还会那么多技能，不管居家还是在外都难不倒她。
这身体毕竟刚病过一场，两人说话间，苏宝珍困意便来了，巧香见状也止住了话，好让苏宝珍安心休息。
可毕竟是在异世界的第一晚，苏宝珍又怎么能睡得安稳？但到底还是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好似听见系统仿佛在说着什么，可实在有些疲惫，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
苏宝珍这厢睡得不甚安稳，李衍却睡得香极了。
这些日子他因身体不适，一直睡得不好，日常少觉。
今日他骤得了天幕，瞬间百病全消，又猜测这是上天对他这位天子的认可，心中更是喜悦，这夜竟不消安眠香等物助眠，自己便沉入了梦乡。
可惜，一夜好眠对他而言终究太过奢侈。
刚睡到月上中天，李衍突然听见【叮】的一声响，将他从梦中唤醒。
他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晃了晃脑袋想继续睡，谁知脑袋刚转到一半，他突然惊了一下，猛然坐起身来。
这一声【叮】，可不正是天幕的提示音吗？
难道是老祖宗上了年纪，反应迟钝，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的任务完成了？李衍暗自猜测，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看来他家老祖宗的眼神也没完全不中用嘛，但该供上的水晶镜回头还是得供上。
李衍保持着微笑打开天幕，不过片刻，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每日任务栏的【未完成】三字已经消失不见，转而由【任务失败】四个小字代替。
原本不过蚕豆大小的墨字此刻在李衍眼中变得硕大无比。
他抓了抓头发，睡意越发没了。
不是，这就很不合常理啊，他哪里不符合“正衣冠修仪容”了？
总不可能是要根据每日最后一刻的状态来判定吧？这可是子时诶！李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亵衣，满脑子问号，这老祖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天幕的光一直亮着，李衍盘坐好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快速滑下床，起身去了后殿。
“陛下？”尤忠心听见动静连忙小跑过来查看，见着李衍往后殿去了，又赶紧掌灯跟了过去。
他这一过去，刚好看见李衍正站在蒲团前，面露纠结。
尤忠心将周围烛台点亮，赶紧上去伺候，却看见李衍目光徘徊半晌最终也没燃香。
“罢了罢了，今晚便算了。”李衍叹息着看向正中央的开国君主，开口道，“吩咐人明日去库房中寻一副水晶镜，若是没有得用的，便命人现配一副。”
“是，陛下。”尤忠心连忙应下，又小心询问道，“陛下对水晶镜可有什么要求？”
“要求？”李衍一时还真想不出。
他年岁尚轻，也没用过这东西，宫中太后与太皇太后眼神更是一个比一个好，唯有几位朝中大臣对水晶镜有所需求。
想着从旁人那里听说过的，李衍肯定道，“镜框需得庄重些，再配一副珍珠链，水晶越厚越好！”
后面几个字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家老祖宗的眼神也不知道差到什么地步了，竟连他的衣冠仪容也看不清，看来这水晶镜必须得厚还得防掉。
吩咐完后，李衍又仔细想了想没有遗漏，这才放心躺下，等着第二日任务的到来。
这次他必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奖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