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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勤王?(七) ...

  •   出于对二哥李古旦岳家的尊重,李古尔对王宣颇为客气。听闻此次慰谕使是郑日冬,正是河东军府节度使郑从彦唯一的嫡子,换句话来说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郑莞尔的嫡亲哥哥,李古尔心生欢喜,想着他必是带着朝廷答应自己条件的旨意来的。

      于是,有些严肃却又颇有些玩味地说话,以示亲近,“没想到皇上如此贴心,居然让妻兄亲自跑这一趟。”

      郑日冬冷冷地回道:“李将军此言差矣,还请不要如此戏称,不然害了我妹妹卿卿性命,又惹朝廷对我郑家心生芥蒂,于李将军有何好处呢?”

      郑日冬昨日与母亲聊到半夜,筹谋着如何让李古尔放弃以赐婚要挟皇上和朝廷,以期自己能与寿王殿下配合,救下妹妹郑莞尔。也因此,当王氏告诉他,妹妹莞尔与李古尔之间曾经情缘往事时,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莞尔是因为年轻尚轻、情窦初开时遭李古尔诱骗,才会与他有这段孽缘。

      毕竟和当初的王氏一样,在郑日冬看来,莞尔虽有些任性、时常闹些小脾气,但一直也是知书达理,断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犯糊涂。也因此,他更加认定了李古尔奸诈狡猾,定是处心积虑在莞尔年岁尚轻、情窦初开、不知世事时诱骗自己妹妹,一想到这里,纵使知晓自己身为慰谕使,此时应当和颜悦色,顺着李古尔心意说话,然后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以便顺利达成说服李古尔带兵勤王的目的。

      但是一想起自己妹妹现如今性命攸关,两年前还堕胎差点命丧黄泉的种种遭遇,郑日冬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王宣在场又被慰谕使身份所限,郑日冬巴不得拔剑相向以解心头之恨,替妹妹出了这口恶气。如今这副冷漠但客气的回话,已有赖于他世家大族出身又读书和为官多年形成的儒雅性情。

      郑日冬短短一句话,就点出了其中要害,妹妹的性命攸关,郑家所面临的猜忌,李古尔索要的利益。李古尔先前兵围太原时,已经见识过了郑从彦的心机深沉和左右逢源的能力。此番见郑日冬如此说话,心里不免感慨其言语犀利、与其父很是相象,却又对“害妹妹卿卿性命”这种说法颇有些疑惑,没多想便直接了当地问道:

      “妻兄何出此言?皇上和朝廷此番没有不答应我条件的道理,毕竟长安不是还在刘果贼军的手中嘛。话说回来,刘果称帝快两年了吧,想必咱这李氏正统的皇上在西川呆着,那是度日如年、备受煎熬吧。这回还派你——莞尔的亲哥哥来当这慰谕使,足以见得皇上对我能勤王给予了厚望,以及他和朝廷的诚意了。”

      李古尔自以为心愿达成,言辞之间难免有些得偿所愿的畅快和不加掩饰的得意。可是,这一切在郑日冬看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只觉得李古尔的这番表现很是扎眼,那样的小人得志,罔顾自己妹妹对他的情意,害她怀孕堕胎,害她差点声名不保,害她差点因他谋反受牵连……如此种种,现在还要把他们郑家架在火上烤,害他的妹妹很可能因此背上“祸水”的骂名就此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郑日冬哪能不生气、不愤怒。

      于是,他也顾不了许多,不再压制自己一再飙升的怒火,一把扯过李古尔软甲前襟,横眉冷对着李古尔,面对面恶狠狠地冲他说道:“李古尔,我再说一遍,你要敢再这么嬉皮笑脸的,拿我妹妹名节开玩笑,我……”郑日冬脸上因愤怒挤出了满脸横肉,往日里的斯文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本想说些狠话好吓住李古尔,却思来想去想不到现如今这种形势下能威胁李古尔的点,“我~我”了半晌没说出啥来。

      正当郑日冬觉得无比尴尬又下不来台的时候,王宣及时的劝和给了他台阶,他顺势松了李古尔软甲前襟,又退后几步站定,只是将头转向一边平复自己的情绪,不欲与李古尔有眼神接触,也不想同他说话。

      那王宣是王重的嫡幼子,仗着家中富有,父亲又是神策军出身,从小花天酒地,与一众长安纨绔子弟厮混,与崔宇颇熟,因此也与郑日冬有所往来,对郑日冬的为人处事亦有耳闻。眼看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郑日冬也有如此冲动、愤怒、挤得满脸横肉的时候,当下心里一禁,若不是此番身为副慰谕使得好好安抚住李古尔,以免惹恼了李古尔被朝廷降罪,他倒是乐意看郑日冬的戏。所以,虽是劝和拉架,动作和言语却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不过,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这刚一上前拉住郑日冬的手,客气地说着“日冬兄,郑大人,咱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动手”之类的话,还没打算拽郑日冬呢,对方便非常给他面子的松手后退了。这劝和的效果好到王宣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本来还胸有成足,觉得自己得偿所愿的李古尔,从郑日冬的这番激烈反应中觉察出了什么,于是冲一旁的王宣说道:“王大人,说来你我二人是姻亲,我就不和你见外了。这样,我且让麾下的粮料官,领你去巡一下营帐,看看我们目前的兵马情况。等我和郑大人私下说几句后,便去寻你,为你们接风洗尘,到时候尝尝我们沙陀族的烈酒和代北上好的羊肉。”

      说完,李古尔冲帐内两个亲兵使了眼色,那两人得了令便作势邀请王宣往帐外走。那王宣也不含糊,很是配合地跟着李古尔的两个沙陀兵走出了帐外。

      照道理说王宣身为副慰谕使,应当要多上点心,和慰谕使郑日冬一同使力才对。但很显然,王宣并未有此打算。一来,他出发前父亲王重便告知他,此行主要是向皇上和朝廷表忠心的,一切事宜皆由郑日冬做主便可,不用想着争风头,因为此番若真能说动李古尔勤王,到时候功劳也落不到自家身上。全因上次他入沙陀军帐时未能说动李古尔,起了小心思怂恿李古旦分了李古尔帐下兵马,多少得罪了李古尔,到时候李古尔立功请封估计也不会念他们王家的好。

      二来,此番李古尔有意与郑家结亲,已惹皇上和朝廷对郑家心怀芥蒂,郑家如今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也因此必会使全力说动李古尔。也因此,王宣只消跟着跑一趟,顺带着落点好就成,出不出力差别不大。

      王宣当然明白父亲说的,毕竟若父亲真有心为朝廷出力,想要劝服李古尔,自然不会派自己这个向来不成器的幼子,怎么着都得是大哥才对。王宣接着又想到急病在床的父亲,临行前对他的交代,让他千万别说漏了嘴,走漏了消息。

      王宣庆幸李古尔主动把他请出了军帐,否则他还得千方百计找个合适的由头呢。因为,他自己并不擅长保守秘密,生怕一激动就将李古旦死于巨佛寺僧人之手的事情说出来。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现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李古尔知道这件事,否则李古尔非但不勤王,还有可能附逆于刘果。

      王宣自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巨佛寺是皇家寺庙,寺庙僧人杀死李古旦这件事,很可能被别有用心解读为皇上和朝廷的授意,那样一来想必沙陀李家杀了自己父亲王重的心都有。毕竟,当初是王重在朝廷和沙陀李家两者间作保、斡旋,最终才使得李国忠同意,李古尔无奈默许,李古旦才得以分兵几千南下勤王的。现如今,李古旦未曾阵亡和死于贼军之手,反而命丧巨佛寺,王重是怎么辩都没法自证清白啊!特殊时局之下,王重甚至都没敢将这个消息告知自己的女儿、李古旦的妻子,生怕引起轩然大波,也怕沙陀李家借此大作文章或以此为由进行谋反或附逆。

      王宣跟着两名沙陀兵在绵延的军帐间穿梭,心事重重。李古尔在中军帐中与神色冷淡的郑日冬继续对峙。

      “现下帐中只有你我二人,妻兄~郑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李古尔沉默半晌,平息了刚才因郑日冬抓其衣领而腾起的怒火,这会儿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说话了。

      郑日冬没有旁的心思,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皇上命我前来,任命你为雁门关制置使,即刻带兵南下勤王。长安收复后,论功行赏,愿封地石州、忻州、代州、蔚州和朔州给李将军。”

      李古尔眼神忽地变得很冷,然后直视着郑日冬,缓缓说道:“皇上既派了你来,难道没同你说过我提的条件?”

      “自然是说过了的。可是,为你和我妹妹赐婚这个事情,皇上是断不会答应的。李将军……”郑日冬慢条斯理地说着,却被李古尔干脆地打断了。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从始至终,我就提了这么个条件。皇上若不肯答应,那我便不会勤王。”

      郑日冬着急救妹,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声音也响亮了起来,“朝廷给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李将军就算与我们郑家联姻,怕也捞不到更多好处了。再说了,就算你李古尔不肯答应勤王,难道沙陀军帐中的其他人眼看这么优厚的条件,也会不心动吗?”

      李古尔当然听出了郑日冬的话外之音,却因郑日冬是郑莞尔哥哥的身份而耐着性子回道:“我明白郑大人的意思。当初我念及与二哥的兄弟情意,才会明知他背着我与朝廷达成协定,还忍痛割爱分兵三千骑给他,让他带着攻潼关立功。现下,我二哥下落不明,当初带走的兵马只有不到一千残兵回归帐下,我父亲给他的三千兵马回代州的也就回了一千多。郑大人觉得,朝廷还能说动谁带我沙陀兵去收复长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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