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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后院起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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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除了敲帮守夜的人以外,街道上连行人都没有了。永宁坊郑宅的后院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踩着墙根翻了进去。这里是郑家后宅内院,那黑影似乎轻车熟路,没两下便摸进了郑家三姑娘郑莞尔的院子里。
此人便是李古尔,他在亲仁里的李宅里休整几天。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郑莞尔身为大家千金、门阀贵女,和他私奔是丑事,她会反悔、退缩,他都能理解。
但他与郑莞尔相识多年,对郑莞尔的性格也有一定了解。那是一个说一不二,重情重诺的女子。若是反悔不肯跟他走,定也会和他说清楚,断不会如现在这般躲起来,不见她人亦不见她托人送来书信。他这才冒险夜谈郑家,看郑莞尔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肯赴约亦不做解释。
等他看到郑莞尔房门前落着的大锁,心里明白了几分。
刚好偏方里走出来一个婢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远处的茅房走去。想必是准备起夜解手的仆人。这会儿眼睛一睁,瞄到一个黑影,她一下子清醒了,刚想定睛仔细看,却被机警的李古尔一下子用手掌捂住了嘴。
那婢女出不了声,只能“恩恩”地发出两声闷响,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显得有些突兀。
为防打草惊蛇出什么意外,李古尔二话不说劫着她,并从腰间抽出匕首抵住婢女的喉咙,声音极为冷酷地说道:“你再发出一丁点响声,我一刀割了你的喉咙,送你去见阎王。”
冰冷的匕首抵在婢女的脖颈上,寒意渗人。持刀挟持她的人,那说话的声音以及说的话,更渗人。婢女一时身体僵住,别说发出声音,她连大气都不敢喘。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抖得跟筛糠一般。只心里默默想着,这人想干嘛?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李古尔本来还在猜测郑莞尔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这会见这现成的消息源啊。也没多想,便轻声问道:“这院子发生什么了?住在这院里的郑~三姑~主家的主屋怎么落了锁?”他本想只说郑莞尔名字的,后来又觉得这样直接一来容易暴露自己身份、二来也容易坏了郑莞尔的名声,几经转折终于只说“主家”、“主屋”这样的称呼,这样便不会暴露了。
那婢女早已三魂没了七魄,一听来人问她,忙乖巧地答道。只是因为嘴巴被李古尔捂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李古尔意识到了,依旧用冷冷的声音说道:“我放开你,你要是敢大声喊招来旁人,我这刀只一瞬便可要了你的命!”
说完便松开了捂嘴的手,随后嫌弃的往身上擦了擦沾在手上的口水。但扣住婢女,抵着她脖颈的匕首倒是一点松的迹象都没有。
婢女轻声地答道:“前几日傍晚,夫人带着三姑娘出门了,让我们将姑娘的主屋和院门落锁。”
“可知夫人带三姑娘去了何处?”李古尔低沉阴冷地说道。
这声音让婢女更加害怕,颤颤巍巍地答道:“我们不知,夫人走得急,小的们也没敢问。”
随后被射来的冷冽目光吓到,连连举起双手摆出了重影,带着哭腔说道:“强盗~啊不~壮士饶命啊,小的真的不知。夫人那日带姑娘走时,就带了刘嬷嬷和姑娘的贴身丫鬟碧桃,我们也是听夫人身边的秦嬷嬷吩咐,才知道要落锁的。”
李古尔看她别吓得那副模样,料定她没有说谎,便收了匕首,三两步跨到墙角,轻车熟路地在墙角弹起,然后飞奔上墙,又在墙上快步走动,不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经过这番打探,李古尔大概猜到,郑莞尔大概率是被她母亲带走了,甚至很可能被严加看管起来。那么,很可能郑莞尔并没有反悔,而只是因为失去自由而没法赴约罢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便没那么伤心痛苦了,但却多了几分担忧。
自从那夜翻入郑家探了一回,没能见着郑莞尔后,李古尔便动用沙陀族在京城里的暗哨,开始打听有关郑家的消息。但迟迟没有郑莞尔去向的有效消息。原本就心急如焚又如无头苍蝇一般寻找奔波的李古尔,这时却又接到了代北传来的坏消息。
他的后院起火了。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的心腹爱将利用代北至京城的沿路暗哨传来急报,他的四弟李古修带着两千兵马和大部分辎重,正在密谋私下投奔新任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林,据说段大人允诺任李古修为新的云州城牙将。
手下的几千沙陀军是他立足代北的根本,也是他拿来博取功名的本钱,他没办法就这样拱手送人,哪怕这人是自己的亲弟弟。更何况李古修和自己是同父异母弟,这个弟弟的母亲在自己小的时候,没少欺辱过自己。
四弟李古修好大喜功又勇猛不足,向来都在他帐下安稳地担任副将,如今这番作为更像是受了别人的挑拨。一想到这,李古尔留下书信两封,一封交待二哥李古旦,让他务必设法找到郑莞尔,并亲手转交到她手里;另一封放在与自己相熟的门房小厮处,千叮咛万嘱咐一旦平常时候过来找他的莞尔姑娘来找,便立刻将书信交到她手里。
他之所以做此番安排,主要还是担心二哥李古旦通过正常渠道未必能见到郑莞尔,因此想着若是她能脱困,必定会来李家找他。此外,李古尔交代京城里的线人,一旦发现郑莞尔行踪,便立刻加急传信到代北告知自己。
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李古尔带着不舍、遗憾和希冀,骑着快马孤身一身启程回代北。因为知晓李古修叛附这件事的严重性,于是一路上他快马加鞭,比往日里还早一些回到了蔚州军营。
等到他赶到军帐中的时候,亲信薛伍告知他,李古修已带着两千多兵马和大部分辎重往云州的方向出发了。他想都没多想便带着帐中八百骑兵出发,留下数百的步兵戍卫蔚州城,并让人务必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以防山匪或邻境兵马闻讯而动,趁机攻打蔚州州衙。
李古尔带领一百多骑兵轻骑而行,日行百里,充当先锋部队。然后让剩下的七百骑兵披重甲,分别由几名副将带领,兵分三路,分别从后方和两侧包抄。
等他领着先锋部队一路追赶并派斥候探路,在赶上李古修带领的大军后,便从侧路行军挡在了李古修大军前头。
对于李古尔的行军,李古修也并非一无所知,毕竟军中的斥候也不是白设的。可就是这样,李古修除了让军队加快行军速度,以期能够尽快到达云州城,以闭城自守。除此之外,他丝毫不敢声张半分,毕竟这两千兵马里有一半左右,是他趁着李古尔不在,连哄带骗着带出来的。若是让这些将领和士兵知道此时李古尔已经追上来了,势必会临阵倒戈。
李古修算盘打得好,但他的三哥李古尔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不过几日功夫就将他带的兵马四面包抄围在中间。纵使李古修部下人数占优,可是部下一听李古尔带兵来追,纷纷没了气势,不等主将命令,便纷纷牵马奔向李古尔处表示投诚。
从将军到士兵,纷纷表示自己无心背叛李古尔,以为此番去云州投诚乃是李古尔的命令,这才跟着李古修走的。对于这番说辞,李古尔自是表现出一番非常相信下属和兵卒的模样。
这场起于后院的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灭了。李古修被叫到李古尔帐中的时候,脸上一副酱色,面红耳赤却声音如蚊子般地轻声辩解:“三哥,我也是一时糊涂,想着这蔚州城内几经山匪劫掠,实在是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我们这几千号人马,这才……”
“直接说吧,谁唆使你背叛我的?”李古尔头也没抬,从炉上拿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
见李古修一声不吭,扭捏得很。李古尔便将茶几上另一个盖着的茶碗翻过来,同样倒上热茶,招呼道:“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茶饼,不尝尝?”
李古修想着硬扛下去也不是事,于是心一狠便走了过去,在李古尔对面坐下,拿起茶碗轻轻吹着,也不着急喝。过了许久,才面露难色地说道:“是我那岳父大人,说是和段节度使谈妥了,让我带领沙陀~一些沙陀兵马去云州城内守城,允我云州牙将之位。”
“呵~”李古尔没忍住,冷笑一声,“怕是你那妻子林氏没少在枕边吹耳旁风吧。”
这话让李古修有些难为情,答“是”和“不是”都不妥,只能尴尬地杵在那不应声。自己的妻子,和自己老娘一道,整日里撺掇着他争兵权、抢军功,说辞无非是他有厉害的岳家、生母地位又比李古尔高出不少,怎么就不能比李古尔掌更多兵马?若是一直屈居李古尔之下,是不是他不行?
李古修身为男人,怎么能在自家婆娘前露怯,况且那林氏本来是许了三哥的,自己总不能让她觉得嫁给自己嫁错了吧,这才一时猪油蒙了心,铤而走险看了这档子事。虽不知到底是谁给李古尔报的信,但猜来猜去也就那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