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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关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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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到达FBI时,雨已经不怎么下了,空气闷的很,还没有风,气流像是静止了一样,潮湿的雨腥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然,让人喘不过气的可不止是这破天气。
“我老家在江南一带,夏天下雨,红砖白瓦,小桥流水,小姑娘们在河里划着一芥小舟,撑着纸油伞,哼着清甜的歌谣,细细的水纹蔓延开,别提多美多诗情画意,就算不打伞也没关系,在那样的雨中,你只会觉得清爽舒服。”
许绥回忆起家乡,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像在讲述一个婉转绵长的故事,可薄九也知道,就是在那样一个温柔内敛的水乡,许绥却经历了一生中最不可磨灭的伤口。
“那你呢?”
薄九侧头,“别人家的小姑娘撑船赏景,你又在干什么?”
许绥愣住,好像刚从一段美好的记忆抽离出来,就又被带入另一段痛苦的记忆。
当然,那也只是一刹那的恨和痛,转瞬即逝。
她说:“当时的我能算小姑娘?你见没见过哪种小姑娘10岁就学会杀人的?”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许绥是真的在十岁时,就懂得了怎么拿住人的要害,让人一击致命。
薄九耸了耸肩,那是一段不可说,不能说的往事。
她重重地拍在许绥的后背上,大步向前走:“安啦安啦,有个名人不是说过吗?往事如烟,不必留恋。”
有够肉麻的,许绥后背起一身鸡皮疙瘩。
话说先挑起这个话头的好像不是她啊,怎么她反而成了被安慰的那个?
再说,如烟如烟,再细小的烟尘,也是固体,也会迷眼。
历历在目,又怎么忘却?
这种话,也就在自欺欺人和安慰别人的时候管用。
迎着微风,伴着空气中还留存的淡淡雨腥味,许绥向那坐昔日里金碧辉煌,现如今却落上灰尘的高楼大厦走去。
早晨8点20的FBI 28楼分部显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如此看来,大概我国的警员日常与漂亮国的大差不差,或者说所有警员大概都逃不过泡面通宵的诅咒吧。
表面看起来金碧辉煌,也不会有人想到进来之后一片狼藉,跟许绥的出租屋相比唯一的有点可能就是味道没那么让人不能接受。
也许可以请一个保洁阿姨吧,我们亲爱的许队的解释是,因为每次打扫完乱的就特别快,久而久之上面开再高的价格也没人愿意来了。
总之,FBI已经在家政行业臭名昭著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别的方面有所建树,比如,你在这栋大楼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像他们表面上的那么普通。随便拉一个可能就是行业大拿。
藏龙卧虎。
薄九前几年来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许绥打开她办公室的门,让薄九坐下。
“这会儿小白他们应该还在盯梢没回来,外面人多眼杂,你就乖乖呆在这儿别动,有事给我发信息。”
“你去哪?打电话不行吗?”
“最近第五大道不太平,很有可能我们的通讯设备已经被监听了,发信息可能还算稳妥的方法。还是以前那套暗号,你记得的,至于我去哪,我当然是去吴尚国办公室啊,跟那个老狐狸过过招。”
薄九闻言,神色有些奇怪。
“我说言哥,你是不是忘记我是干啥的了。”
许绥愣了愣,又笑道“也是,我身边就有一个高手,倒也不怕被监听了。我手机号一直没换,你盯着点。”
“好。”
对话到此结束,许绥推门出去,顺带反锁,薄九也组装好笔记本,开始噼里啪啦的敲代码。
一路上此起彼伏的“许队好”,足以显示许绥在这里的地位,而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这个位置,无非只有两种情况,要不然就是家里有背景,要不然,就是真的非常非常可怕。
许绥显然是后者。
一路上,许绥不断的思量着吴尚国在这个案子中的身份,可惜她没有薄九手中的信息网,只靠这些表层信息,她甚至推不出来三年前那个案子的真相。
她当然知道薄九一定对她隐藏了什么,也知道以薄九的能力绝不可能止步于表层信息。
可是,她不愿意说,就一定有她不愿意说的道理。许绥不会强求,反正知道与否,也都是早晚的事。
她停在吴尚国办公室门前,刚要敲门,门里就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进来吧。“
许绥推门进去,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中年人。
好像这段时间吴尚国老的特别快,两鬓的头发都花白了,而他也才刚刚五十多岁。
做贼心虚吧。
许绥这样想着,但看着这个算得上自己伯乐的人,心情复杂。
当年许绥来到第五大道,参加了FBI的青年招训,一共2000多个人,她在其中毫不起眼,更别说还是个刚刚成年的黄毛丫头,基本上刚报名就已经被pass了。
可在第二轮复试的时候,吴尚国就是主考官之一,也是唯一一名华夏主考官,他保留了许多华夏的人才,顺利成章的,许绥也被他保留下来了。虽然许绥的能力确实脱颖而出,但如果没有吴尚国,她再优秀也会被忽略。
这还没完,许绥三年后结束训练,正好赶上军队招人,又是因为吴尚国,她才得以保留了下来,没被招走,而是留在了总部。
许绥很感激他,所以才更不相信吴尚国会因为私欲杀了季澜,她很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情才更加蹊跷。
”怎么,现在看到我,都不愿意叫一声了么。“吴尚国淡淡开口。
”不敢当,只是我实在搞不明白你一个光明磊落的大领导,为什么要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你这个举动,我可真是不太理解啊,吴局长。“许绥迅速从回忆抽离,语句凉薄,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三个字,话里话外是阴阳怪气的针锋相对。
吴尚国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眼神中的犀利转瞬即逝。
”你这是把话挑明了,也不给我老头子留一点情面啊。“末了,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情面?你就给我留过情面吗?前几天的证人也好,今天堵人的小混混也好,吴尚国,你是真的觉得你可以一手遮天吗?你真的觉得你是无所不知吗?你凭什么用你自己狭隘的心思来衡量别人?“许绥轻喘了口气,见眼前的人依然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收拾了情绪,继续输出。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恩情,我也明白可能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但这不是你用来消费我的感情的理由。我也不买帐。别说你那一套又是为我好,我真心不需要,有这功夫搞这些小动作不如想想万一有一天季澜给你托梦你该怎么办吧,你不如告诉她,你不是故意的?”
终于,在许绥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吴尚国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而后,又归于平静。
许绥真是感叹于他坐怀不乱的心气,这也正是上位者的可怕之处。
任你地动山摇,他自巍然不动。
所以,不论是许绥还是薄九,都极讨厌与这种人打交道,你看不透他们在想什么,更没有他们的把柄。
“怎么,事到如今,吴局,你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吗?”许绥手撑在他的桌子上,俯身看他,落下一片影子,将吴尚国笼罩在其中,像如影随形的黑雾,除不掉。
这是一场赌注,许绥没有任何筹码,她之所以在到了这里之后立刻找来吴尚国,是因为她知道这时的吴尚国已经收到那群小混混行动失败的消息。
那么,他这时的反应就很有趣了。
不是理所应当,更不可能有惊讶,而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很奇怪的平静,沉默,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行动不会成功,他也预料到了这个结局,那么,他现在应该极力把自己往外择(zhai),消除许绥对他的怀疑,而不是沉默。沉默代表默许,吴尚国不会做这么不利于自己的事。
换句话说,许绥要的就是他现在这个态度。
许绥已经赢了。
她预判了吴尚国的预判,所以她非常清楚吴尚国现在这个态度的起因。
许绥笑了,笑出了声。
”吴尚国,下次,一定不要被我捕捉到你最真实的表情,我说过,每一个微表情都是人内心反应的放大加粗。“
”这一次,你输了。“
许绥转身快步离去,步伐轻快,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她又忽然转身,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哎呀,突然忘了告诉你了呢。你不是想知道跟在我旁边那个人是谁吗?那我亲自告诉你好啦。”
“认真听哦。”
许绥故意压低了声音,看向屋里唯一一个摄像头,眨了眨眼睛。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薄九哦。”
吴尚国终于露出了她进这个办公室以来最有趣的表情,。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薄九。
那个让第五大道所有□□白道都无比恐惧的黑客,已经在一年前死了,活活烧死,连骨灰都烧没了的薄九,怎么会?
“嘘。”许绥把右手食指抵在唇边,笑的十分恶劣,落在吴尚国眼中,就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是个秘密哦。你可以选择信或不信。”
“那么,你信吗?”
如同恶魔低语,死神在审判你的死亡时,也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