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饭店》不要被亲戚朋友认出来

16、16.试用期part4

　　水波荡漾的游泳池重归一片寂静，江九站在水中垂头沉思。岸边的许章文已经匆匆离去，玻璃墙后的中年男人也不见了踪影，池水打湿的头发遮住了江九晦暗不明的眼神。
　　许章文裹着毛巾回到五十七楼的房间，此刻参赛者一天的工作还未结束，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抖了抖毛巾把头发上的水珠擦干，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掏出干净的衣服换上。情报贩子的电话内容叫人心慌，他手里的动作不由自主加快了不少。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丝窗外透进来的光，许章文仰倒在窄床上，这样安静又私人的时光还是试用期开始后的第一次，他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大口。落了灰的窗户已经被推开，两块玻璃大敞着，被偶尔经过的风带动。微凉的空气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秋天。

　　"水里太冷，您可能受不了。"
　　江九的低语在许章文耳边回响，他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好像自己还沉浸在冰凉的池水中，两人拥抱着交换一个又一个吻。许章文暗自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感到懊悔和别扭，如果不是他先主动，两人的关系压根不会发展到今天。
　　许章文皱着眉，在心里想象着怎么向他人解释自己和江九的所作所为，不管对方是真看上他了还是随便找个人消遣，"乐意奉陪"这四个字已经没办法撤销。他伸手摸了摸嘴唇，柔软之中好像还带着一丝江九的余温。许章文狠了狠心，既然已经决定把他从x市错综复杂的关系链中带走，以后的相处就不需要再有什么犹豫，也就是离开x市的时候在车上多留一个空位，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费了半天功夫将自己说服，从冰冷的床上一跃而起，毫无心理负担地思考起如何从江九嘴里多套出些情报来。

　　初秋的天气逐渐转凉，王汶在工作制服的外边套起了外套，李呈和他不在一处工作，两个人总是在楼梯口分道而行。王汶去后厨搬东西，李呈和李花下一楼当前台。参赛者的数量随着试用期一天天过去逐渐减少，房间被重新分配。许章文本以为能和王汶李花碰上面，可惜他的房间原封不动，四名肌肉猛男消失了两个，空荡荡的床位被渡口那名青年人拿来放东西，对于这两位同乡去了哪，他并没有表现出分毫的在乎。

　　X市下起了秋天的第一场雨，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雨打窗台的劈啪声，参赛者们难得的空闲下来，各自在房间里等待着试用期第三周的任务。许章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空下来的房间看得他心神不宁。

　　"张文，门口有人找你。"对床的青年人懒洋洋地叫他，许章文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窗外雨声连绵不绝，听得人骨头发软，他知道门口的人不会是王汶或是李花，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他随便套了件衣服起身下床，在墙边磨损痕迹严重的镜子边停留了几秒钟，木门吱呀一声被拧开。

　　"你今天也不用工作？"许章文没什么精神地理了理头发，看着面前的江九一身工作制服，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他没由来地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许章文转身把门关的严丝合缝，对方伸出一只戴手套的右手，将他胡乱套上的衣服扣上了扣子。

　　"天气变冷了。"
　　江九没有回应许章文漫不经心的试探，这不禁让他心里漫上一股失望情绪，这几天里他把"乐意奉陪"这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可惜每一次对江九工作的试探都能被巧妙的躲过。

　　许章文有些不甘心自己的献身，一句"跟个假人似的"从嘴里冒出，江九闻言笑了笑，拉住许章文的手覆上了自己心脏的位置。温热的触感隔着布料传到了指尖。许章文有些毛骨悚然，赶紧缩回无处安放的右手，经过几天的适应和思想斗争，他的确已经习惯了和江九的亲密举动，只是两个大男人站在走廊里你侬我侬，许少爷想了想还是拉不下这个脸。

　　"是有什么事吗？"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故作轻松地发问，
　　江九递过来一沓照片，许章文抽出手接过。"照片？谁的？"
　　"第三周试用期的任务，张先生一点都不好奇？"江九的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许章文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低头翻阅照片，心里直嘀咕。这人自己工作的内容守口如瓶，透起题来倒是分外积极，难道......许章文抬头瞟了一眼江九的神情，难道已经做好了和他共度余生的打算了？

　　许章文说不上心里什么情绪，在这个疑问句前打了个大大的红叉，他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江九带出x市，就算是共度余生，也绝不可能是在这个陈氏饭店。
　　还没等他往深处细想，一张异常眼熟的照片就映入他的眼帘，许章文手里动作一顿，随即快速将它翻过。照片上印着情报贩子那张颓废混沌的脸孔，直觉告诉他别在江九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迟疑。他把照片翻书似地往后翻了几页，几张外国面孔赫然出现，他只草草扫了一眼就将照片全部翻了个面，把空白的那一面向上递还给江九。

　　"怎么个意思？要给他们重新拍写真？"他双手抱胸倚上墙壁，尽量维持住了语气平稳。
　　江九的目光凝聚在许章文脸上。"写真就不必了，挑一个杀掉就行。"
　　许章文嘴巴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玩笑话来。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窗户外雨滴的劈啪声。

　　"张先生是害怕了？"江九平静的语气听的许章文心里发毛，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脑勺。

　　"现在说害怕也来不及了吧，花点时间做思想准备倒是真的。"
　　服务生的眼神在他的脸上停留许久，最终不着痕迹地转向了手中的照片，许章文舒了一口气，偏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这句话实际并不真心，他实在看不出江九的真实目的。面前人是抱着怀疑的心态前来试探，还是提前给他做心理建设，许章文没能猜透。

　　江九微微一笑。"张先生有把握就好，很期待您的表现。"
　　他像是恋人之间那样低头给了许章文一个浅浅的吻，然后向他轻声告别。许章文目送着江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忽地回想起他的房间也在五十七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江九很有缘分。

　　天空中的雨还在下，许章文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充斥着压抑又潮湿的冷空气，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对床的青年人又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他在不怎么动听的旋律中闭上了眼。

　　王汶和李花比许章文晚了四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几张没写名字的照片贴满了金边的告示牌，破烂的照片边缘只草草写着十个序号，像极了十张罪犯通缉令，两个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一墙的人脸犯起了难。
　　X市的大雨刚停，整个城市一夜之间入了秋，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发觉，他们在这个陈氏饭店里已经待了快几个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城市里急转直下的温度，几十名参赛者在这天里都没什么动劲。一墙的照片纹丝不动，几天下来都不见有人迈出第一步。
　　照片墙上的目标人物都是最近出入陈氏饭店的客人，其中情报贩子和其他照片一对比，那张憔悴颓废的脸就像是待宰的羔羊，看得许章文心里直冒汗。十个目标行踪不定，有时住店有时外出，这也意味着这次的比试活动范围包括了整个x市。当然陈氏不会轻易将人放出，进进出出的参赛者身后都跟寸步不离的工作人员。

　　许章文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情报贩子被当成目标猎杀，只能打着跟踪目标的名义计划在饭店外提醒他万事小心，雇个保镖也好，赶紧出城也好，好几个不同的想法在他心里逐渐成型，可惜都没能来及深入思考。因为序号为六的任务照片在第五天清晨被人撤下，第一名成功完成任务的优胜者横空出世。

　　“是那个金头发外国人吧，谁杀的啊？”
　　“不知道啊，肯定是个狠角色就是了。”
　　“现在就剩下九个了，是不是没完成任务的都得被淘汰啊。”
　　在众多参赛者的议论纷纷中，许章文火急火燎地填好了出饭店的申请表，为期一周，专人陪同。留给他的时间不算充裕，是伪造情报贩子死亡的假状还是送他出城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这着实是个令人头痛的选择。
　　他同时在心里祈祷这个“专人”不会是江九，在走廊上和他擦肩而过时主动碰了碰对方的手，被江九抓住十指相扣。他早就打定主意把江九一起从x市带走，在这份心思的加持下，十指相连的感觉让许章文面上一热，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

　　申请表格很快通过，许章文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对床的青年人祝他好运，两个人都对任务的成败表示担忧。临行时他难得的主动提出一个拥抱，对方愣了愣张开双臂，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告诉了许章文自己的名字，叫张宇，和张文还是同姓。许章文当然不能告诉他这只是个假名，只能重复了一遍张宇的名字说记住了。
　　他拎着箱子在迎宾小姐的“一路顺风”中走下了陈氏饭店的楼梯，初秋的天带着一丝凉意，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饭店在萧瑟的秋风中仍旧是一片气派辉煌，好像任何天气都无法摧毁它坚固的外壳，夏天是，秋天是，冬天也是。
　　一辆黑色轿车从小洋楼的方向朝大门口驶来，不急不缓地停在了许章文身边，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江九踩着皮鞋下车，身上难得的套上了一套黑西装，许章文的心往下沉了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里凝聚成团。

　　“张先生，上车吧。”
　　江九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章文没着急上车，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每次都是你。”
　　江九闻言笑了起来。“的确是和张先生特别有缘。”

　　车里的司机按了两下喇叭，江九看着许章文干笑了两下坐上车，司机扶了扶帽子，不着痕迹地和他对视一眼，只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就错开眼神，没让车内的许章文察觉到一丝一毫。三个人都在车上坐稳，轿车堪堪驶出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