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短片】我们貌似忘了啥 ...
-
雨被拉成极细极透的线，一头垂于天际，一头扎入土地。他想拨开雨帘走去那个地方，可雨水利破了他的皮肤，剧痛清晰。
耳边鼓点又响了。
他明白耳边并没有鼓点，但他听得见，沉吟，又震耳的鼓点。
它在击打他的心，血管收缩是伴脚步而动的。他感到血液一阵一阵从大脑中退出来，使他的视野内，有一块被烧焦了。
“你渴望权力吗?我可以予你。”祂问。
他只是摇头，
“你需要财富吗?我可以赐你。”祂问。
他仍只是摇头。
“你追求声誉吗?我可以赠你。”祂问。
他毫不犹豫地摇头。
祂呆了一会儿，朝另一方向思索，或许自己面对的是另一种人。不然他何苦一次又一次叩响那扇
大门?
可他不可能通过那扇门。
祂低下头，去看清对方的面容。再普通不过的男性的脸，因过深的执念而成为一块纯黑大理石。
“你究竟在追求什么?”
“我什么都不渴求。”黑色大理石发出属于黑色大理石的斩钉截铁的回答，“我只想去那个地方见一
个人。”
祂看着他的眼睛，透明的矿物晶体在他眼中沉出又溶解。
“什么人呢?”
“一个不得善终的善人。”
祂听完又将身子直起。这样的故事祂听了太多，已令祂厌烦。
“生死不可逆，他和你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祂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这样的对话已发生千万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尾。没人抵得过生死，而这句话从祂——生死之门的守卫——口中说出，更加不容侵犯。
祂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身后的声音说：
“我们早已逾越了生死。”
雨划破他的皮肤，侵蚀他的内里。因为那句话，祂降下责罚，雨下得更大。他站在蛛丝林立之中，静待祂第一千零一次用余光扫他。
他知道，神也是有好奇心的，只是祂们的好奇心比人要弱。他也知道，这场雨并不尖利，自己的
皮肤完好无损。但人总会没来由地相信一些东西，就像耳边的鼓点，烧焦的视野。
就像不相信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一开始是由混沌中来，接着走向明晰，又由明晰走向一个虚假的事实。遗忘，一切都会被遗忘，破铜烂铁的归宿是回收站，回忆的归宿是遗忘的深渊。
“人最擅长的就是遗忘。”他喃喃道，“可苦痛只会被藏起来，不会被扔掉。”
高台上，祂宽阔的背影坍塌下去，但又被重建。
他朝那个半俯半跪的背影望了一会儿，又在雨里走来走去。
视野中被烧焦的部分又重新生长，他得以看见这副木刻的世界。僵硬，黑白，了无生气。他
是万静之中唯一的动，万静默默蛰伏在他之外的每一寸。
他想脚下的路已在千万踩踏后裂为绝壁深壑，不然这黑白灰中为何黑色更甚?
他抬头，沿黑色阴影向上看，看见祂坍下去一半的肩膀。
“为什么。”
作为神明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但祂有不得不询问的冲动。
“在走的那一刻，我什么都记得，我什么都对他说了。”他眼中，透明的矿物晶体析出，掉落，”可我忘了和他说再见。”
自那之后神再也没有见过他，可神想起了从前许多事。
神想起了自己是谁，他是谁。
“自己终究还是个人吧。”祂想，“人类即使遗忘了一切，也无法成神。”
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真的忘记。
再见，还有，对不起。
我也忘了向你说再见了。
生死无常，莫忘告别。
唯有再见，方为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短片】我们貌似忘了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