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
-
金梓烨是个神经挺大条的人，十七岁的时候仅有一方小天地，没见过太多人情世故，面对柏沅而产生的那种无法琢磨的异样感情令他手足无措，慌不择路的他只好选择逃避，在S市上学的这些年，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与柏沅见面的时间几乎为零，渐渐地便也将这股莫名其妙的情愫抛之脑后，以至于现在再见到柏沅，充其量也只拿他当作柏家那个可爱的弟弟来看待。
柏家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由于柏妈老把柏沅当女孩子养，柏沅呢，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所以从小到大也没什么玩伴，自己怎么说也还有个哥哥，理应对柏沅多加照顾才是。这是金梓烨的想法。
“小沅，你先坐会，我收拾下行李。”金梓烨关上房门，拉开书桌的椅子，让柏沅坐在一旁。
柏沅看着眼前弯腰收拾的金梓烨，脸涨得通红，指甲都掐得泛了白。
他有好多话想要对金梓烨说，他想问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他想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他？他想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可是话到嘴边，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怎么了小沅？不舒服吗？”
金梓烨本来也没打算回来多久，所以行李并不多，收拾完转身看向柏沅，却发现面前的小孩面色有些异样的红，便伸手探了探柏沅的额头，关切地问。
由于房间开了空调，金梓烨的手凉凉的，在碰到柏沅额头的一瞬间，柏沅像触电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下撞在了桌角上。
突如其来的痛感从腰侧传来，又不敢在金梓烨面前表现出来，只好攥紧了拳头死死咬紧牙关。
“没事吧小沅？”金梓烨担忧地又想上前安抚。
柏沅连着后退两步，深呼吸一口气忍着疼缓缓开口：“我……没事。”
“你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你过来，哥给你看看撞到哪没。”说着就想去掀柏沅的衣角。
“我没，没事，我作业还没写完我先回去了。“
柏沅尴尬得快要窒息，几乎是夺门而出。
“诶小沅？你去哪啊？”金妈正端着切好的西瓜准备给孩子们送去，却看见柏沅逃也似地跑了出去，回头看见金梓烨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口。
“梓烨！你是不是欺负你弟弟了？”
金梓烨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家妈妈，无奈地道：“我没有……这孩子撞到桌角了，我想给他看看伤着没有，哪想到他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金妈把装西瓜的盘子递给金梓烨，“唉，小沅现在正是自尊心好强的年龄，可能不太想让人看到软弱的一面吧，你待会拿点西瓜去你柏叔家看看小沅，顺道叫你柏叔柏姨晚上来咱家吃饭。”
“好。”
柏沅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坐在书桌前脑子如同一团浆糊。他听见外面悉悉窣窣的响动，是金梓烨来了。他竖起耳朵听着金梓烨与自家老妈说了什么，好像是叫他们去吃饭。
柏沅正听得聚精会神，门把转动的声音将他思绪拉了回来，连忙埋头假装奋笔疾书。
“小沅？”金梓烨看见柏沅快要将脑袋扎进练习册里。
柏沅听见身后人细微的一声叹息，随即脚步轻缓的走到他背后。
“你在躲我吗？”金梓烨问。
“没有。”柏沅嘟囔着回答。
“那你是讨厌我？不想看见我？”
“没有！”
“那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写作业呢，快开学了！”
金梓烨沉默了半响，将柏沅面前的《中学教材全解》调了个面，“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初三毕业了吧，你打算温故知新？顺便练习一下倒看的新技能？”
原本就紧张的小柏同学，被金梓烨一顿操作下来，早已熟透的脸涨的更红了。
“怎，怎么？不可以吗？谁允许不能倒着看书的？”说完还一本正经的将金梓烨摆正的练习册又翻了回去。
金梓烨有些好笑，对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的小孩却丝毫生不起气来。
“好，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写，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我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柏沅没再说话，盯着眼前一个个倒吊着的文字，注意力全在金梓烨身上，直到金梓烨将门轻轻合上，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回头想想刚才尴尬的场面，又郁闷的将头埋在掌心无声哀嚎。
“丢死人了！”
晚间，老柏两口子领着窘迫的小柏造访金家，金妈金爸热情的接待他们，如果不是知道两家住门对门，别人都要以为是许久不见的老战友来拜访了呢。
白天尴尬的余韵还没散尽，柏沅看着金梓烨还是有些紧张，以至于晚饭都没怎么吃。
饭后柏妈和金妈在厨房收拾餐具，柏爸和金爸照例在客厅摆好了棋盘准备大战三百回合，金梓烨给柏沅使了个眼色，小柏还在疑虑金梓烨为啥给他抛媚眼时，金梓烨却开了口：“爸妈，叔叔阿姨，我带小沅出去玩会，晚点回来。”
两家长辈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大手一挥，允了。
得到应允，金梓烨拉着柏沅的手就往外走。
夏日的晚上有些闷热，知了不辞辛劳地在枝头撒着欢，为了在这一年一度的相亲大会上挣得一个脱单的机会。
一路上柏沅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金梓烨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他不忍打破这二人独处的局面。
金梓烨带着他穿过小池塘，来到小时候他经常带着柏沅玩耍的公园。
“这里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金梓烨拉着柏沅站在公园里仰望着那棵百年老梧桐说道。
柏沅跟着他一起抬头，看着梧桐树上茂密的枝叶思绪却飘得很远，手心被汗浸湿了也不舍得放手。
“哥……”
“嗯？”金梓烨有些惊奇，这么久不说话的柏沅终于开口了，有些期待他会说些什么。
“我们还要这样望多久？我脖子有点疼。”
“……”
金梓烨放开了牵着柏沅的手，粘腻的触感消失，柏沅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握了握拳。
“小沅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金梓烨转身向身后的便利店跑去。柏沅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心里盘算着，最多两年，他一定会长得比金梓烨还高的。
他就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金梓烨从货架上拿东西再到前台结账，想起从前无数个傍晚，金梓烨也是这么带着还是小女孩扮相的他一起躲在便利店里消磨时光。
“给。”
金梓烨从袋子里拿起一只巧克力雪糕递到柏沅面前，恍惚间，这个身影仿佛与几年前的金梓烨重叠，好像一切都没改变。
柏沅接过雪糕，有一丝动容，“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口味的？”
金梓烨拆开另一支雪糕包装塞进嘴里，含糊着答道：“当然了，以前我可没少给你买。”
“我看你晚饭没怎么吃，给你买了点零食，我们边走边吃吧。”
“好。”
八月的夜晚就连风都夹杂着湿热，金梓烨猛地咬一大口雪糕含在嘴里，接着又耐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朝着天上不停哈着凉气。
相比起吃相生猛的金梓烨，一旁的柏沅文倒显得尤为文静。
“小沅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嗯？”柏沅不明白为什么金梓烨会这么问。
“我家小沅长得这么帅，肯定很受欢迎吧。”
“我我，我没……”柏沅支支吾吾搭着腔，一时不知道震惊的点应该在“我家”还是“长得帅”上面 。
要说长得帅，金家的基因应该在他们兄弟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吧。
“哦~”金梓烨拍了拍柏沅得肩膀，一副你不用说了，我都懂的神情。
“我真没有！”柏沅生怕金梓烨误会什么，连声音都拔高几分，“那，那哥呢？”
“我？”金梓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烨哥哥呢？在大学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金梓烨轻笑两声，耸了耸肩，“没有啊。”
“真的？你不会……行情不好吧？”
“喂喂，你这什么眼神？”金梓烨笑着用拳头轻轻砸了下柏沅的肩膀，“你哥我行情很好的好吧！”
“那为什么？”
金梓烨扔掉雪糕棍，“不想谈呗，再说了，我家这不是还有个童养媳等着我呢吗？”
这话是开玩笑的，柏沅都知道，可是不知怎的，柏沅心像被人揪了似的疼了一下，望着金梓烨的眼神多了三分炽热。
说完话金梓烨才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离谱了，现在的柏沅已经不是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自己下午才差点伤到这孩子自尊心，现在这一说还不知道会有啥不良反应。
“对，对不起啊小沅，你哥我说话不把门，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柏沅低着头，金梓烨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知道路灯昏黄的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泛起了点点光晕。
“没事。”
良久，柏沅才悠悠的开了口。
回到家，柏沅自己坐在书桌前盯着金梓烨给他买的那袋零食回味起刚才金梓烨的话。
“我家这不是还有个童养媳等着我呢吗？”
这句话像不经意间闯入湖心的小石子，荡漾起层层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这几年最折磨柏沅的不是对自己性别上的认知偏差，也不是金梓烨的避而不见，而是他在知道自己是男孩子时，却依旧无法放下对金梓烨的那份爱慕之情。
金梓烨用了三年来躲他，他却用了三年去看清自己的心。
起初他也只是认为自己是因为从小在父母的“熏陶”下对金梓烨产生了错误的感情依赖，这些年他只要一听到金梓烨的消息，就会神情紧张，甚至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金梓烨的一切。可是生物课教会了他男女身体上的区别，却始终不能解答为什么他在所有男孩子的尴尬时期幻想的对象却是，藏在记忆深处的金梓烨。
金梓烨觉得自己肯定是伤到柏沅的自尊了，这孩子好不容易才从性别转换的阴影中走出来，自己竟然拿这种事开玩笑，也挺不是个东西的。
为了赔罪，金梓烨第二天一大早就吵着金妈做了一大堆好吃的给柏沅送去。
金梓烨开门的时候，柏沅听见声音从梦中惊醒。
“早上……额，好啊小沅……”
“出去！”柏沅小脸涨的通红，用单薄的被单罩在腿上，咬着牙尴尬的蹦出两个字。
金梓烨一只脚卡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个，小沅，没事的，这是男生正常的生理反应，大家都是男的，你哥我不会笑话你的，你……”
“你闭嘴！”柏沅难得冲金梓烨大声呵斥。
本来这件事也没什么，主要是让我们小柏在梦里起了反应的，正是面前这个一本正经大声“宣扬”着自己尴尬的罪魁祸首，一时间心虚与羞耻盖过理智，抓起一旁的枕头就朝门口扔去，“出去！”
金梓烨逃也似地关上了门，感觉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长叹一声，小孩真难哄。
这厢我们的小柏，在金梓烨关上门后，一头栽进床里，简直想把自己也塞进床垫的棉花中，“丢死人了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