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周小乾

7、树叶沙沙

　　半年后紫纯与韩凛大婚。
　　三年过去后，韩凛与紫纯已经有一双龙凤胎儿女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他偶尔还会想起灼华，现在的公孙夫人。
　　一日他独自行走在杨柳堤岸上，却正碰见了公孙夫人。她很友善活泼地打招呼。他尴尬地一笑。她接着说：“韩公子，我总记得从前你家的桃花林可美啦！多年前我爬过去一次，见到了你，后来被父亲发现了，我只说没有见到任何人，多谢你也替我保密了，一直没有机会感谢，然后父亲关了我一个月，我再也没有爬过去过啦。现在桃林还是像从前那样美吗？”韩凛一怔......
　　韩凛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妻子，问道，紫纯，那天我走后你看到灼华是怎么回家的。我总觉得那天见到的灼华不是嫁给公孙公子的灼华。紫纯沉默了一下，说，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自己去问她吧，我陪你去，她一直在那里......
　　韩凛走到桃树前，说，夭夭——？
　　只见风移影动，月影斑驳，只闻虫鸣啾啾，如泣如诉......
　　你终于还是来了......良久，那个他曾经熟悉的声音回答说。趁我还有一口气在，告诉你实情便罢。我不是灼华，我本来是一只桃树妖,二十年前幻化成人形，无亲无故无名无姓地活着。只有日日到桃林的你与我相伴，陪我长大。我日日盼你到桃林读书习剑，但是我始终不敢出来与你相见，怕惊吓到你。后来见你思念灼华姑娘，我便想出来解你忧思，不想被你错认。原来我竟随着你的心意，幻化成灼华姑娘的模样。直到你吟出那两句诗，我便给自己取了名字，让你叫我夭夭。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七年前你第一次见到的是郑灼华，后面与你会面的都是夭夭我，对你倾心的也是我，但是我深知没有办法与你厮守，况且你爱的人始终是灼华姑娘。那日我见你与赵姑娘剑舞传情，很伤心，我知道赵姑娘也精通法术，从不敢与她正面交锋。但我想到，也许永生不能再相见，便出来了，没想到还是阻止不了你与她结为百年之好，反而让自己被封印在这树内，这几年日夜幽思，真元耗尽，已经不能再幻化人形......
　　紫纯，我求求你，快救救她！韩凛已经泪流满面，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从小他就喜欢去桃林，为什么从小总觉得桃林很亲切，为什么从来也不戳穿树后闪躲的小女孩，为什么卖力读书习剑，只因近在咫尺的陪伴和默默注视。他多年愁绪此刻失控，心底深处那个失意的少年刚得到救赎，又瞬间被打下炼狱。
　　她是妖，不能救！况且已经来不及了——紫纯还待说下去就脖子一寒。
　　不待紫纯说完韩凛已抽出剑指向紫纯，不容置喙地道，快救她！
　　“凛儿住手！”父亲突然出现了，“这个事是我应允的，你不能怪纯儿。早在你出生时，我也是犯了你同样的错误，与园中一只桃树妖相恋，后来你母亲用法术杀死了她，临死前她一直哭着请求饶她性命。这事我一直忌恨你母亲，认为她冷酷无情，只将她驱走即可，她虽为妖但生性善良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也承诺了不再与她有纠葛，没必要取她的性命，你母亲自此不能开怀。不想这里集天地灵气，早已又有桃树妖幻化成人形，还迷惑了你。后来你母亲偶尔发现了她，想起当年之事，一时无法抉择，郁郁而终。我觉得此生因我的多情对两位女子有所亏欠，人妖殊途，也不想让你走上我的老路，所以我决意要搬离老宅。然后故意在公孙公子下聘灼华之时，带你去郑家作客，让你死心。后来恰巧你母亲的师妹赵夫人登门拜访，要购买老宅，我便对她说了实情，烦她去降妖。”
　　“凛儿，我和师姐从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赵夫人不知何时也到了桃林。“师姐死前写信告诉我她实在是不忍心杀死夭夭，她不想让儿子和他父亲一样也一辈子忌恨她。紫纯也为了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不该这么对她。”
　　“可是夭夭，她又哪里错了！”韩凛凄然道。
　　夭夭笑了，断断续续地说：“韩大哥，我果然没有爱错....但是我命该如此......你不必为我伤心，也不要怪紫纯......她已待我手下留情，只是将我封印......只是我自己解不开这心结......我不是死了，我只是要睡过去了，不知道这一睡......要多久，千年或百年，也许那时候我会再出现......那时候你还会认得我吗？”
　　“会的，我答应你。”韩凛深知一切无法挽回了，心中万般忧伤如今也难表达，只能说出这句自己也无法预知的安慰话来。
　　“那已经足够————”夭夭却不介意，带着满足的语调喃喃说道，“好了......我现在累了，要睡着了......”
　　夭夭气息渐弱，后来便一片死寂,桃林中只剩下树叶在风中摇动的沙沙响声。

作者有话说

　　本次短篇完结了，处于找工作的烦闷期，想起旧日这个爱好，找出封存多年的旧作修改连载上，纯粹放松心情，转移注意力。写作让我快乐，哈哈。我也在此章节埋了一个伏笔，这是大结局吗？或许后面我还会继续掰扯下去。有很多题材，为什么我选择了写这种仙侠鬼妖的题材，只因为这个可以天马行空，也不会被别人揪出现实中的身份，不会泄露自己的隐私，安全地坐在电脑前发挥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