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遗憾》三宅一生

22、第二十二章 激流

　　赶着去节目，韩庚安置了有仟补眠，急匆匆地离开。门关上的一刹那，朴有仟睁开了眼睛。天花板好低，吸顶灯的样式也很过时，可是，这间屋子是庚哥的。青绿的碎花被子很可爱，闻闻，还散发着阳光的暖意，松松软软。脚边有一个咸蛋超人的大玩偶，手边的床头柜摆放着一本夹了书签的中文书，一杯喝了一半的水，一个机器猫的闹铃。朴有仟坐了起来，端起杯子，闭上眼，在嘴唇处摩了摩，心跳的一如窗外的光芒，剧烈。起身来到客厅，走入阳台。向下看，哦，这就是俊英每天守望的地方。这里有他的想念有他的遗憾，可是他却再也走不进这里。

　　坐到了藤椅上，晃晃悠悠地望天。阳光静好，岁月易老。庚哥和俊英的美好时光应该已被时间抛到了脑后。自己是从这段感情的缺口进入，又从碎裂处脱离。介入时的惊艳，脱离时的了然，每一种感觉都深深印在脑海，不可磨灭。在日本的时候常常会同情俊英。因为第一次，自己知道了思念的滋味，感同身受。但是感情不是这样对待的。不是只有热忱，就算对，这不是学校里的功课。朴有仟站了起来，趴在栏杆处，看底下小路上有人牵着狗走过。感情永远不能被驯养，也许只是因为气味对了，他会与你亲近，或许只是因为气味错了，它便会撕咬你。一切都不可强求。所以自己选择看透，然后脱离。可是心，还是会忍不住向这个阳台靠近，正如俊英每晚每晚做的一样。拼命地工作得到两天的假期毫不犹豫地选择来到这里。明明这样莽撞不是我的风格，但这样的直率却是自己的脾气。朴有仟看着金希澈走入楼道，笑笑回到了客厅把电视打开。

　　金希澈上来的时候吃了一惊。早晨是他给有仟开的门，这都大中午了，怎么还在这？看着朴有仟眼下的黑眼圈，‘啧啧’摇摇头“早晨没来得及问，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呵呵，希澈哥，我不唱，只看。”金希澈微愣，瞬时了然，也就没了话。韩庚回来时，看见朴有仟与金希澈一人捧个辛辣面哧溜哧溜的，皱皱眉，不悦地开腔“希澈，就不能买点东西吃。人有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金希澈嘿嘿笑，朴有仟的脸却白了白——“人有仟”，毕竟，是个外人。再抬头，已经换了副撒娇的模样“就是就是，希澈哥特别的抠。”韩庚哈哈大笑。

　　点了外卖，三个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聊。“今晚我住这吧”朴有仟说。“毛？为什么要住我们这？你自己有家干嘛不回？呀西！”金希澈举起筷子作势要HAI他。只见朴有仟笑意盈盈“我这不是想念希澈哥，韩庚哥了嘛，真是无情。”“呀！那你睡沙发！”“哥，我大老远来的，身体很僵硬，你让我睡沙发？”“你不大老远你也僵硬。没得商量，沙发！”“……那个”韩庚一出声，两人都转头，各有各的表情。“那个，要不有仟睡我房间好了。”“毛？”“好！”两人同时出声。“死小子，你来就是这个打算的吧你！”扔了筷子，金希澈箍住有仟的头，猛劲蹂躏。“希澈，别闹了，基范那不是双人床嘛，我跟他挤一挤，没事。”闻言两个人都停下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纯真的韩小庚。“怎么了？都是男人嘛。怎么了，这个安排不好么？”一点都不好，两个人同时想。可自言自语着，韩庚脸红了起来，嘟囔着“那，那要不我就睡沙发。我不挑地方。”朴有仟一震，看着脸色绯红的韩庚，突然悟出了点什么。

　　主动告别了希澈与韩庚，朴有仟心里有点豁然开朗的意味。

　　下午去了练习室，要为打歌排练。一进门，就看见舞指在骂赵圭贤。很屌的一个舞指，据说HOT当年的舞蹈都是他参与编作的，算是大腕。韩庚走过去把毛巾默默放下，靠在一边看。偌大的舞蹈室四面都是镜子。每个人都从眼前的镜像反射直观的人生。赵圭贤低着头，看不清眉眼，只窥的见嘴唇禁抿，修长的脖颈隐隐浮着青筋。舞指的话很低级，尖锐的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外面阳光那么好，这里却阴沉的可以。饕餮张着血盆大口，无心的小鬼蹦跳着经过，幽魂无欲无念地茫然流浪。韩庚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特别恨施予暴力的坏人，不特别反感不施援手的旁人，也不特别同情悲惨的可怜人，只是恍惚觉得，所有的天堂路一定要途径地狱。只是要小心，不要被路边的罂粟毁灭。这样想想，又觉得自己卑鄙。这是为自己的冷漠找借口吧。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舞指骂累了，转身离去。大家都松了口气。有人的嘴管不住，一两句讥诮就流了出来“空降部队，至少别扯后腿呀。”圭贤没什么反应，丽旭倒是变了色。人们陆续散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韩庚被东海搂着出去时，塞了条毛巾给圭贤，笑笑而已，无言以对。房间静了下来，赵圭贤依旧站的笔直。抬起头看看镜中的自己，眼角干涩，目光炯然。天堂之路的道理他懂，所以……这条毛巾是用来擦眼泪的么？呵呵，他笑了。这就够了。

　　几天后，金基范下了节目给韩庚打来电话。等他赶到时，看到基范倚在门口抽烟。“怎么了？我来的太晚么？”“哦庚哥，你来了。”金基范皱着眉不再说话，只是兀自地吞吐着。“进去吧”韩庚拉着他。到了高级包间门口，基范拽住韩庚“哥，算了，咱们回去吧。我去说一声，你等……”“哦，韩庚来了啊，快进来。”一个前辈正好推门而出，韩庚赶忙躬身“严前辈好。”

　　一片吞云吐雾的画面。没一个是资历比他们浅的，男男女女一堆堆。有一些搂着穿着暴露的小姐低语，有一些喝酒掷骰子旁边钞票摞了一沓，还有一些眼神迷离精神恍惚。这是无花的花园，失乐的乐园。韩庚心下一片明了，基范为什么出来抽烟。哪一堆人，我们都融不进。可是，进都进了，便进退两难。韩庚挨着一个前辈坐下，那人怀里的女人立刻三心二意抛起媚眼，惹得老男人粗哑着嗓子哈哈笑“韩庚，你跟我抢女人啊。”止不住冒出了一身身鸡皮疙瘩，韩庚不知自己扭曲着什么样的表情回答他“前辈，我哪敢。我对女人没兴趣。”那人一听来了精神头“哦？难道男人……？”一脸放肆地作着最隐讳的猜测。韩庚大惊，坏了！冷汗倏倏地流下，如坐针毡。昏暗的房间有刺眼的镭射灯在旋转。一圈转来，青白的面孔，一圈转去，暗淡的灵魂。男人勾着丑陋的嘴角等待饶有兴味的答案，只听一声低沉地声音穿破窒息的空气而来“庚哥……”交握了十指，交换了彼此掌心的秘密——冰冷的汗湿。男人抚上女人的胸脯哈哈大笑。粗鄙的声音让两人都皱紧了眉头。还好，糜烂的酒精让人们彼此看不清。

　　借口离开时，金基范仍紧紧握着韩庚的手，仿佛要把骨血捏干。“基范，怎么回事？”韩庚忍不住质问。只见基范满脸的懊悔，青春的脸蛋没有血色“我不知道会这样。做完节目说要一起玩，没想到前辈们玩得这么……”“这是玩么？你看见有几个人在那吸+毒没？”“……嗯，大+麻吧。”“以后不准跟他们任何一个人来往，听见没有？”“我知道。对不起庚哥，连累你了。”“……不是，我好怕。”韩庚一把抱住基范的头，语音哽咽“刚才我好怕，怕的没了力气。想带着你跑掉，可是脚却挪不开。”“哥，”基范反搂住韩庚，要嵌进身体的那种牢固“是我怕，我才怕哥被拉进他们一堆，我才会怕。那样我会恨死自己，干嘛给你打那个电话。”两个人被夜风裹夹，紧贴着彼此吸取力量。“基范呐，他们真的，好混乱。”“嗯，我们以后不要这样。庚哥，”他一双大手包住韩庚的小脸“答应我，我们都要正直地活着，好好地。只抱自己喜欢的人。”说到喜欢，韩庚想起了基范那暧昧的解围，瞬时铁青的脸色染了点红润，咬咬唇，点头。

　　回了家，把这事一说，金希澈来了气。摔摔打打地，瞅着金基范就没好气儿“你丫的下次别给韩庚揽这样的活。”“希澈，基范不是不知道么。”“他后来知道了怎么不给你打个电话？”韩庚一愣，基范没说话。“靠，你怕磨不过面子，你怎么那么自私？啊？都是些什么玩意，叫你打电话你就打，你以为韩庚是你的谁？”空气一下滞住了，韩庚觉得有些一直逃避的东西突然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他怔忪地不知该如何劝解，金希澈气呼呼地甩了厕所门，金基范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月亮转上了天空，阴阴暗暗地散发一种冷清。过去的一些点滴就这样激流成河，湍急地把韩庚卷入未知的海洋。恍恍惚惚地摸回了房，关上门，把自己包在了被里面。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起来一切都晴朗了，不要想太多。如果睡神真的可以掌控人生，那我宁可不要醒来。

　　SJ要去上海青岛，晚上看基范收拾行李，韩庚倚着门指手画脚“喏，别忘防蚊液。”“哦，还有防晒霜。”“记得拿护照”“还……”“哥，”基范突然站了起来，距离韩庚喋喋不休的小嘴仅仅半个手掌。韩庚一紧张，又开始结巴“干干干，嘛？”“呵呵，我想说，”侧下头，贴着韩庚的小耳垂轻轻吐气“干嘛那么紧张我”韩庚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睁大眼睛无从反应。基范扑哧笑出了声“哈哈哈，庚哥，你脸好红，好像猴屁股！”半天才回过神，看着在床上打滚的金基范，小爷的火蹭地就窜了上来，一脚踹在了基范要害“滚！老子不陪了！你丫的自己收拾吧！”气呼呼地摔门而出。刚还疼的直哼哼的金基范眼里闪过一抹隐忍。

　　屋外传来希澈进门的声音，一句“我在外边遇上姜俊英了，说了两句话。他说在这边买点东西”换来了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哦”，接下来只有更恒久的沉默和无声的叹息。

　　如果可以，我也想心安理得的爱你或者霸占你，逗你或者弄哭你。可是我不能。屋外摩托的汽鸣像在奏一首哀戚的月光之曲，翻滚或平息，都是他不为人知的伤痛。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对我不离不弃，那我只要这样就很好。越前一步，不敢，退后一步，不甘。那就原地驻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