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颜》挥霍

2、郁颜回国

　　一个人长途飞回国很多次了，这次决定回国定居，才是最惬意的一次。轻车熟路一个人背着双肩包、拉着大箱子快步朝机场外走，牛仔裤长风衣很是普通，但长发及腰，身形优美的小女生一个人长途飞行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存在。
　　“哥，我已经取好行李出来啦，你等我哈。”郁颜边走边拿着手机聊天，走路带风已经出了机场。
　　薄薄的暮色也看得出是云淡风轻的天气。
　　家乡的路边是高大的芙蓉树，温柔粉嫩的芙蓉花是郁颜喜欢的，还没到花期，不过看到高大树杆和温软树叶已经是她眼里胜过童话王国的美景了。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离开了多年后她今天终于找回了这份安全感，有家的感觉。
　　北国春天亦是凉风习习，13个小时的飞行身体已经累到了极限，不过郁颜的心情却从下了飞机开始起飞，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看到一盏街灯都觉得心里温暖。
　　黑色汽车车窗关的严实，没有熄火一直等待在路边。看到郁颜拉着箱子出来，若非靠着椅背微阖的眼睛立刻恢复了神彩，等了几个小时在驾驶室，他哪里还坐得住？风衣也顾不得穿，他戴好口罩推开车门小跑着去迎接他的女孩。
　　她一眼就看到那抹浅色的人影，郁若非从不是高大耀眼型的帅哥，更不会高调耍酷，不过他沉静温柔，斯文内敛的样子却会像种子，深深扎在你心里。
　　“哥”，我回来了——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他都懂，郁颜一头扎在郁若非怀里，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抱着就不愿意松手。
　　他的手白皙到几乎透明，瘦瘦长长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当街把郁颜抱在怀里，他垂头看着怀里的小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虽然眼前的女孩是他十几年心心念念的唯一。“颜颜，乖颜颜。”突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都会懂吧。不敢抱她，他怕会吓到她，更怕会伤害她。
　　“说好了你不要下车的嘛，这边人太多了。”郁颜脸蛋仍然趴在人家怀里，嘟嘟囔囔的说着。
　　“咳，在外面一会儿没关系，我戴着口罩呢。”郁若非轻抚妹妹的长发，细白的手指瘦的骨节分明已经跟她的长发缠绕在一块儿，别人都一件衬衫加外套的季节，他却西装里还加了一件高领毛衣，衣服厚实仍掩不住他瘦削的身材，不过即使戴着口罩也不难看出这是位目若朗星个性温柔的大帅哥。
　　看哥哥要帮自己背背包，郁颜才恋恋不舍离开他单薄的怀抱，她手摸着若非打理整洁的鬓角，抬眸笑颜如花的望着心心念念的人，喃喃甜笑道：“哥，明明每天都能看到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想你？”
　　若非的笑只给郁颜，他一脸宠溺的打量着眼前撒娇的女孩， “累坏了吧？快一年没回来，怎么瘦了这么多？”他单眼皮的大眼睛笑的弯弯的，完全离不开女孩的脸蛋。
　　“都说了在减肥嘛，瘦瘦的才好看。”你看你，不就是瘦瘦的。郁颜心里想，嘴上倒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她嘟嘴打量着他有点红的眼睛，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带你去吃好吃的吧，烤肉？火锅？日料？饺子……”一直就没胖过减什么肥，郁若非心里边想着，边开后备箱帮她放行礼。
　　享受了绅士般的服务后，郁颜拉着他的手，认认真真的把人往副驾驶室拉，“我来开车吧。咦？这是你店里的新款？”
　　“嗯嗯，”还真是新款，郁颜这么大的女生喜欢汽车的颜色数据显示第一名是白色，若非原本想送白色的给她，但问了之后郁颜却说她喜欢黑色的，比较酷。“以后天天都是你开它喽，油卡在那个储蓄盒里。”
　　“哥，我在机上吃东西了，现在一点也不饿，你晚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别出去了。”郁颜长腿一抬坐进驾驶室，一面认真的查看车里加装的空气净化系统有没有正常运行，一边系着安全带问道。
　　“十几个小时飞回来让你给我做饭？”他声音低弱，但两条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摘下口罩，嘴唇没什么血色有点不开心的抿在一起，“你的手是最宝贵的，颜颜，你要我强调几次呢？先回家休息一下也好，晚一点饿了我们再出去。”他想跟她说的话太多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打开导航，将早就设定好的路线开启，以便郁颜能轻松找到他们的家。
　　“我们的关系进一步没资格，毕竟深爱过，退一步却又舍不得，最痛苦莫过于，爱不得，忘不舍……”郁颜轻轻哼着歌开车，歌词把若非吓的不轻。
　　“噗，这哪个老师教的？”
　　“哈哈，网上啊，不好听？”
　　“好……好听。不过你们声乐老师听不懂的。”若非默默的碎碎念。
　　“哥哥变成唐僧啦，你已经念了我很久很久，我哪里有胆子荒废自己的专业呀，不过唱歌也是有学分的，真的哦。”郁颜知道若非是担忧她的学业，她自己倒是不担心。她担心的是自己头上名门学子的王冠受辱，她怕大家失望的眼神。
　　“不过，哥，小凡凡真的同意我住他房间么？”郁颜说这些话并不是真的担心而是带着娇嗔调侃的，若非不动声色把她回国的生活按排得妥妥当当，她心里比谁都知道这认识了十几年的男人比任何人都更关心她。
　　“只是改造了衣帽间和添了你的床。他怎么会不愿意？一会儿你自己问问他，咳咳……咳”，最近要他忙的事情太多，也许过几天自已可能又要撑不住倒下了？若非侧头向一边咳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呼吸费力，不想说话了。
　　郁颜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想来是太累了，不禁有些心疼。
　　“哥，我们到家了。”看他手捂胸口难受的点点头，似乎是哮喘要发作的状态，郁颜停好车后，小跑着来到副驾驶位，摸出他衣服口袋里的喷雾熟练的给喷上，又轻抚胸口顺气了好一会儿，听着他呼吸声不那么急促了，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
　　后来两个人在车里又静静坐了一会儿，郁颜拉着哥哥的手，静静听他的呼吸声，也陷入了回忆。
　　“哥，我在丹麦有时会梦到妈妈，不过更多时候会梦到你，梦到你呼吸困难，我又不在你身边，药也不在你身边，我……我就醒了。我想回来，每天都想回来，永远不离开，一直在你身边。”说到最后也许变成了喃喃自语，身旁的人却听得真切。
　　“对不起，颜颜，让你担心了。”郁若非也不知道是把她留在国外，那个纯粹的音乐世界好一些，还是呆在他身边过这人间烟火的日子对她好一些？不过他是希望她回来的，希望她永远留在自已身边，可这些自私的话他却从没对她讲过，自已身体这样，有什么理由要把有一天音乐成就会享誉国际的她绑在这里呢？
　　带花园的小别墅，一楼是郁若非住，二楼原本是弟弟郁若凡住着，郁颜回国，想自已独立租房子住，若非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住，自然是把弟弟这一层给她住，让弟弟跟自己在一楼住，放在身边眼前才放心啊。
　　郁家世代从政，自他们曾祖父起便是政府高官，若非的父亲更是高居过省级领导的位置。外公外婆家世代都是商人，两大世家强强联手，在这座北方城市里，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存在。但真的从来没有完美的人，更没有完美的人生。若非出生不久，就确诊有严重的先天性哮喘，体质极为敏感，别说花花草草碰不得，假设你在他面前喷一点香水或是吐一口香烟，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一辈子离不了吃药不说，还要事事小心呵呼着，稍有不慎，都可能要病上大半月，所以郁颜才不肯让他进入人群熙熙攘攘的机场。因着大儿子身体不好，郁家才又有了二儿子若凡，十二年前，又在福利院收养了九岁的小女孩做养女，改名郁颜，从此两儿一女，天伦之乐每日围绕身边。
　　但其实郁颜真正在郁家生活，被若非的父母收养也只有六年。

　　两个男生的家，若非成熟，除了喜欢弹琴、听音乐没别的爱好；若凡大学没毕业，并不是每天住在家里，而且又是游戏宅男一名，所以干净，冷色，极简，特别像样板房就是这个家最大的特色，小院子里只有亭子，没有花花草草做温馨点缀，略显单调，不过还好，厨房里食材和功能还是十分齐全的。
　　这会家里家外灯火通明，一直冷清的厨房终于有了生气，“哥，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可是忘记了买大米么？”女孩快乐的声音响起来，郁颜系着深色系围裙，将人按到沙发上强迫他休息，倒了杯温水后，就一直在认真找米洗菜，早把行礼箱忘在了一边。“还好有小米，做点粥吧。”
　　抛开母亲家的实力不说，郁家自有二十余间商业门面，不过排除一些投资和持有股份，真正自已经营的，只有一家公司下属的三家4S店，全因着胡爸爸一心仕途无心经营，郁太太年纪大了，更是对经营不上心，觉得自已经营不如坐着收租，就这样，公司的管理便早早都落在了大儿子身上，不知道小儿子毕业回来，会不会帮他大哥分担一些工作。
　　三家4S店的日常，足以使普通人忙的没有时间好好休息，又何况他自已还瞒着父母，把一间位置比较好的门面收回，悄无声息开了一家琴行。郁若非的身体状况，比普通人差了好多，疲劳辛苦他从不说，郁颜心里也是明白的。
　　“哥，”晚餐在餐桌上散发着热气，走到身边来，看若非果然睡着了，郁颜蹲下来看他脸色，依旧是苍白没有什么血色，薄薄的眼皮上清楚的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浓密睫毛轻轻勯动，显然睡的并不安稳。“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这么一直饿着，胃要疼了。”她轻轻摩蹭他冰凉的手背。
　　“颜颜，咳咳……”梦里小姑娘仍是当年初到郁家，躲在自已房里脸蛋挂着泪珠却不敢哭出声来的模样，转眼间，窗外玄月初上，身前的人儿未施脂粉，更没有正襟危坐的弹琴，却长发如烟，目光清澈，系着大围裙也可以看出身形玲珑，一双腿又长又直，俨然女神初长成的样子。“说了不要你做饭，我怎么睡着了，对不起。”拉着她纤细的手腕，他低声抱歉。
　　“哥，你不能乱吃东西，我也不想出去吃饭。”天知道她有多么舍不得离开哥哥，出国这么久，还好还好，他没有遇到一个妙人儿结婚生子，不然也许她会后悔一辈子，曾经离他这么远过。
　　两个人都吃的很少，若非是过敏体质，牛奶、鸡蛋、海鲜、坚果等等超多食物更是会引发他的哮喘发病，从小到大吃东西一惯的小心谨慎，郁颜则是通过好朋友的推荐，结识了一位很著名的服装设计师，给对方做替身模特，目前在努力减重。
　　“现在跟你之前说的做模特的工作有什么不同？”除了觉得她瘦了好多，人也变得愈加成熟了些，他还真的不懂，替身模特是什么意思。
　　“哥，模特也分顶级超模和一般小模特的嘛。”只要他俩能克服六个小时的时差同时在线，便总会有聊不完的话题，不过她这个新工作还签了保密协议的。“像我之前其实最多算一个业余的平面模特，工作量很少，跟真正的模特有很大的差距，最多也就算是打工赚一些生活费吧。”
　　亲生母亲意外去世有一笔保险金，加上生母的一小笔存款，郁颜再没有其他的财产了。当年她是拿着文斯特教授全额奖学金出国学习的，而且她是被教授收养的，已经不用前一位监护人，也就是若非爸爸再出什么钱。
　　郁颜自然不会随意动用母亲遗产，她会做所有家务，花钱节简，从不追求名牌，甚至给Joyce的助理做中文老师的工作，她都做的甘之如饴，还有帮小乐团做合声等等兼职，只要教授不反对，有钱赚她都很开心去做。
　　“顶级模特很贵的，而且又难约，我被一位伟大的设计师看中，做他的试衣模特，相当于衣服被顶级模特穿着登台之前，我要帮他试穿衣服的上身效果。”
　　“帮助设计师，试正在创作中的衣服喽？”他大概理解了这份工作的意义，“在衣服被专业模特正式展出之前，要由你来帮助试穿，以便修改？”
　　“嗯。很大牌的设计师，收入不错。”想到不菲的收入，郁颜傻笑了一下。“不过她对女孩子身材要求很高。”
　　“这就是你不吃饭的理由？你已经很瘦了，哪天饿晕在马路边，我可不管你。”摸摸她的头发和脸蛋，若非开始吓小朋友。
　　“啧啧，才两个小时，我就从小颜颜变成弃婴了……”
　　“瞎说什么呢。”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紧张的看她的脸，看到一张笑脸可爱的好似花骨朵儿，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两个人拉着箱子去二楼，聊着天，收拾着箱子，直到月亮升起了好高好高，若非吃了药，累极睡了好久之后，郁颜因为时差，再加上换了新的卧室，还是一夜没有睡。
　　她的记忆里，最美好的都是同妈妈在一起的几年，人们知道她身世都会觉得她可怜，郁颜却不会觉得自己可怜，她感恩，她会觉得在人生最初，最弱小的那段时光里，有妈妈的陪伴已经足够，这些温暖足够她回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