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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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正是一年最酷暑难耐的时候，也是三中高二高三补课的时候。
通往学校的公路上挤满了家长的车，一点点小变故就把路堵的水泄不通。
一辆白色SUV夹在其中，驾驶座上叼着烟的女人不耐地按喇叭，试图让前面的停滞不前的车向前移动。
“我艹你妈的！干什么吃的，怎么都不动的啦？！”还急着送完孩子去店里看生意的女人破口大骂。
烟蒂被女人扔进档位器后面的小铁盒里，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停地敲打，沉着脸和后座穿着黑白校服的男生说话。
“江砺，你看哇，都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同学嘞。人家上学都赶早，就你不乐意，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是肯定要迟到的。”
女人对江砺今天返校才整理行李的行为很不满。
“江砺，你听没听妈妈说话？”没得到回应的女人两条柳青的眉毛皱起，她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儿子。
江砺坐在后座垂着头听女人说话，手里摆弄着校服的拉链，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想补课，明明是没必要的事情，却被学校弄的好像能决定命运一样。
女人不喜欢他这副没精神的模样，教育道，“你也高二了，妈妈不想啰嗦，说多了你也嫌我烦。但你不能总这个不说话的样子吧，这样很不好。”
“哪里不好了。”江砺还是低着头。
女人一听他这样说，火就冒起来。
“那你不想说就不说话了，你在学校也这个样子？你对老师，对同学也这样子？老师问你你也不说的？啊？”
江砺停了一下，回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别人和你说话你都不说。”
“那我不想说干嘛要说。”江砺听他妈这么说心里也有点‘火’了。
“你这个想法很病态的你知不知道？”女人无法理解江砺，试图和他讲道理。
”你不要总是去排斥别人的，你这样到时候出了社会怎么办？怎么办啊我问你。”
“你就是要和人家多说说话的嘛，不要没两天就讨厌，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你这样跟别人都不一样的怎么搞人际关系啊。”
“搞这个干什么，有什么用？！”江砺实在受不了了，他攥紧手机，整个身体微微成弓形。
“你不要给我有这种颓废的想法，你要多看看别人，你怎么一点高中生的样子都没有。”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习惯了人情世故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孩子就这么厌恶交朋友，每次教都会发生争吵。
“你听妈妈话，是人你就是要和别人说话的，长了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呀。”
“……”江砺想反驳，但他知道最好的方法是沉默，他闭上嘴。
“你真的就这样子？一说你就不理人。我是你妈妈，我让你做的事会害了你吗？啊？”
“……”
没得到回应的女人无言，她用力压抑内心的火气，从口袋里翻出包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
啪嗒，烟被点燃，白雾飘绕，呛人的烟味瞬间充斥车内，女人深深吸了一口，雾慢慢从她嘴里溢出。
玻璃缓缓下降，烟头被扔掷窗外。
一根烟的时间不长，但足够女人冷静，或许是受店里生意影响，她最近脾气很重，总是压不住火。
一路上女人时不时就点根烟，江砺则是闭眼假寐，两人就这么持续着沉默的气氛。
直到车开到了校大门，女人才问江砺：“东西都带齐了吧，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没有。”江砺拿起一旁的书包下车。
女人下车帮忙拿行李，送江砺进门时，柔和了态度，对他说：“在学校好好学习，多交点朋友，你听话，妈妈不会害你的。”
江砺早已在车上平静好心情，对女人点点头就推着行李走了。女人站在那里看他高瘦的背影走远，才匆匆开车赶去店里。
等江砺对着手机上的表格找到寝室时，床位都被占的差不多了。
他先把箱子放到空调下面的架子上，然后看剩下的两个床位，都是面对空调的上铺，他选了离空调更近的那个。
整理完被褥，寝室最后那个男生也来了，江砺没在意，只是在那人被地上杂乱的东西绊倒时扶了一下。
“啊谢谢谢谢。”那人道完谢，笑着向江砺介绍自己，两只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样。
“那个你好，我是鱼长安，水里的那个鱼，唐朝的那个长安。”
说完，他期待的目光落到江砺身上。
“江砺。”
“噢噢，厉害的厉吗？还是？”
“磨砺的砺。”
鱼长安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并发起邀请：“待会儿要和我一起去班里吗？”
江砺不喜欢这种有些自然熟的邀请，拒绝了。
鱼长安噢了声就放东西去了，他的床位是最后的夹在两个床位中间的那个，不过他挺满意的。
江砺没带多少东西很快就弄的差不多了，进教室时，后面的位置都被坐满了，他随便选了个讲台下的座位坐。
嘭！嘭！
教鞭与讲台的碰撞声让嘈杂的班级一瞬安静，学生齐齐抬头。
江砺也注意到面前这个站在讲台边上的矮小男人。
男人个头小气势却不小，一番严肃的自我介绍，大家知道他就是高二二班以后的班主任。
以及，除班主任外，他还兼职德安处副主任，算是个小领导。
小领导不愧领导之名，拉着张脸往那一站，十分唬人。
他满意地扫视安静的人群，开始发号施令。先是让住校生把手机交到讲台上。随后开始点名。
江砺被第一个叫到，他举起手示意，班主任低头盯了他两眼，笑了一下。
江砺被这视线看的不舒服，还没皱眉，就听班主任说：“哎呦，长的很帅嘛，是不是很多小女生追的哇？”
班主任自觉幽默，又话锋一转，“但是呢，叫到你的时候不要光举手不说话啊，这个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这个尊重，知道吧，下次注意。”
说完微顿，又指了指头，“还有你这个头发，有点太长了，男生嘛，头发不要盖过眉毛，回家记得剪掉。剪短也是一样帅的啊，更有男人味，是吧。”
“你们也是一样的，男生呢，头发长的就去剪掉，还有女生，不要给我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这下江砺的眉毛彻底拧作一团，这莫名其妙的话听着就让他恶心。
而班主任还在台上讲：“我在学校是管这个纪律的，既然你们是在我教的班里，那出了这个班，代表的就是我的脸，你们要是不整好自己的仪容仪表，那我这个，这个……”
他没往下说，只是哼笑了两声，“具体我就不讲了，自己知道的啊。好了，我们继续点名——王安语。”
“很好，我们班没有人迟到，但是有一个人请假没来。”班主任摇头，对缺席的人很是不满。
“这个补课啊，是很重要的，但还是大部分还得靠自觉。生病呢我觉得，我个人认为是可以忍耐一下的，没那么严重就不要那什么，矫情，是吧。”
神经病，江砺心想。又因为离得太近，根本走不了神，倍感折磨。
“既然是我班里的学生了，我就说下这个请假。这种事情呢，不要一点小毛病就要死要活的，这样对学习影响是很大的，一个学生啊，总是请假那就说明你这个心，不静。那心不静怎么读的好书呢，是不是。”
“话我都讲明了，听不听看你们自己。你们要是不以为意，那我也没有办法的，总不能逼你吧，逼出事情了那我还活不活了。学习就是要靠你们自己自觉的啊。”
慢吞吞说完这些，班主任环视一圈，抿口茶继续道。
“还有，我看你们这个校服有一大部分人没穿啊。不管什么原因，自己去解决掉的。要是没有就登记到班长那里去。”
班里安静如鸡，班主任对这个氛围很是满意，似乎是没话说了，他走到门口招呼学生出来。
“男生一列女生一列，从低到高排好！”
很快走廊上就排好两队，班主任游荡在队伍之间，时不时调整一下。
队排好，女生先进去，都被他安排在前两排，只有余下的一个女生在第三排。
而男生则是被他全安放在了后排，除了那个落单的女生，其他座位之间没有男女成为同桌的可能。
班里一共五十个座位，五排十列，排到最后只剩下窗边角落那里无人，归给了那位没来的同学。
“位置就是这样了啊，我不管你们满不满意，没有事情就不要给我乱换，真的要换你过来和我说，我同意了才行。有近视的，坐后面实在看不清的也过来和我说，我给你调一下。”
男人站在讲台上俯视学生，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陈旭艺。”
“你安排一下打扫卫生的人。”他递出一张名单。
陈旭艺是男人带高一时的班长，早已习惯了他的作风，对着名单很快就排好表格给他。
“我就不报了，等下你们上来看。”表格被班主任拿在手中展示，又指了指监控，“好好打扫，不要偷懒，我看着你们的。等搞好教室卫生之后，你们再回寝室去整理内务。六点回来上晚自习，不要迟到。”
江砺生的高挑，被排在了空位旁边的位置。
从班主任开始长篇大论时起，他就一直放空自己，坐在凳子上直到有人来拿放在这个位置的书才好像醒了似的站起来。
“睡着啦？”拿书的男生看他这样，笑着调侃了一句。
江砺扯了下嘴角，“没。”
那男生边拿书边问他：“哎，你是那个寝室啊？我叫陶言，317的，你嘞？”江砺准备去拿书，听见他问就回答道：“317。”
“噢！一个寝的，待会一起回宿舍不？”知道江砺和他同寝，陶言立刻邀请道。
江砺不喜欢和别人同行，拒绝了他。
“哦哦，那你叫什么啊？”
“江砺。”
“你是江砺啊，你也挺惨的，第一个就被叨了。”得知江砺的名字，陶言表达了一下对他同情。
江砺对此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就去拿书。
回来时，陶言也不在他座位那了。江砺把书堆好放进桌肚，又将凳子架到桌上。
架好走到讲台上看那张纸，他被安排到了擦黑板，挺轻松的一个活。
只是抹布都被手快的同学抢光了，只能先用在讲台上放的都变得干瘪的黑板擦。黑板擦一和黑板接触，原本粘在黑板上的粉尘一下飞舞起来。
江砺被扬起的粉尘呛的皱眉，默默放下板擦，回座位找了个口罩戴上继续打扫。
等他打扫好回到寝室时，寝室人差不多都到了。
寝室算不上脏，就是有层积累的灰，江砺扫了下地，又把窗户打开通风。
做完这些他就进浴室草草冲了个澡，洗完出来就直接躺上床。
剩下的时间里，就听室友们聊天打发时间，偶尔问到他时就应几句。
晚自习要分书，一摞一摞的书被摆放在地面以及讲台上。
帮忙发书的同学忙的脚不沾地，不停地数该分给每组的书，以及询问有没有人少书。一时间，热闹的很。
江砺坐的最后一排，分到的书就总是前面同学挑拣过剩的。
有些瑕疵，但也远远不到需要换的地步。他看到书的褶皱，就用手压了压，然后在每本书上都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分发完书，班主任神出鬼没地出现了。矮小的男人手插兜站在前面，一脸严肃的叫学生闭嘴安静。然后讲起了自己的要求。
“今天晚上呢，我简单讲一下在我班里的规矩。不想听的没关系，不听就不听嘛，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是没力气管的，那么多人，每个都管，我不累死了！看你们自觉啊。我这些东西呢，只讲一次，过时不候。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和你说的！”
要求，江砺并没兴趣听，从班主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知道这些话完全可以当放屁。
他翻了翻新教材，又看完语文书上的课文，有些无所事事，但不想学习，发了会儿呆，就撑着头假寐。
虽然如此，但班主任激情四射时高时低的嗓音，还是持续攻击着脆弱的耳膜。
就这么从六点等到十点，铃声响的那一刻，江砺觉得自己可怜的耳朵能保住了。
晚自习结束，成群的学生从教学楼冲回宿舍，江砺就混在其中，不紧不慢的走。
返校第一天让人疲惫，虽然没干什么却依旧让人感到很疲惫。
等江砺回到寝室时，速度快的几个都已经收拾好上床了。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新的室友，没几个人有精力闲聊，寝室一下安静的很。
江砺很快洗漱完上床。
只是，他平躺在床上，却没什么困意。
哪怕来校那会和母亲的小争吵已经惯性地被江砺忽略遗忘，没什么可烦恼的，却还是睡不着。
江砺辗转反侧，怎么翻都没睡意。
啧。
他起身，决定上个厕所。
上厕所时，想到一件事。
刚刚起身下床的时候，他看到隔壁床被子还叠着，没人。
这个床位的人白天见过，他记得，叫什么鱼长安，现在想想，下午回寝时好像也没有见到人。
估计他就是那个请假被说‘矫情’的。
江砺想到这就停下了，他抖了两下，提上裤子，洗个手，就上床了。
直到夜色沉沉，室友的鼾声都出来了，他才缓缓睡去，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