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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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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身在乱世,万如意应该依旧是京中闺秀,父亲官拜五品,虽名声不显,但也是能入殿回对的。待她及笄后会有媒人来提亲,父亲宠她,必定挑挑拣拣后最终择下一位公子,许是父亲的同僚之子,又许是当年的新科进士,而后又在家娇养三四年,吹吹打打一路红妆出嫁。
可惜乱世浮萍,这些都成了泡影。
在裴砚府上和齐王府其实区别也不大,在齐王府她是个不起眼的杂役,在裴砚府上她是个不起眼的姬妾。
毕竟齐王能得到的消息其他人也能得到,如意看着四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姑娘,只觉得眼睛疼。
其中一位论起来还是万家的远亲,名唤万宝珍。还有一位姑娘原先是少府少监之女,真正是贵族女子了,虽说家国破败,但风华气度未改,颇有当家主母风范。再另外两位女子她就不认得了。
不知道这些女子来将军府前,是否也跟她一样倒霉,被迫饮下了会定时发作的毒药。
从孙奉处得知,她的毒需半月一解,到了需要解药的日子会有人与她接头,如果将军府上有异象,也经接头之人告知。
可若是将军府没什么异象,又或是她没有察觉到如何是好。
“自有分辨。”
孙奉如是说。
自有分辨到底如何分辨,她琢磨了几天没扯明白。
“如意姐姐可好啊!”
一道女声由远及近,三分娇,七分媚。如意一听便知是自己那位叫做宝珍的远亲。
“一切安好,珍妹妹快请坐。”比她小了数月,当喊一声妹妹。
她二人的渊源,要追溯到二人高祖那代了。
少府寺有为皇帝管理私库评鉴珍宝之责,这是个极为考验眼力的活,大多子承父业兄终弟及,除非犯了天威,基本是世袭的官。
万宝珍与如意的高祖父是同胞兄弟,但是宝珍的高祖父失手磕坏了贵妃的玉雕观音被罚,此后就远离了宫廷逐渐破败了。十年前宝珍父亲还带她去过一次如意家中,是想攀一攀关系好进少府寺做活,不过进少府寺也有考核,宝珍父亲未能通过,万珣也没有徇私,此后两家就再无交集了。
万宝珍是有身份牌进府的良家子,所以如意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如意是以丫鬟身份进府,身份牌也是当初去朝威将军府时伪造的,故而宝珍并不知她的身份。
也许真是血缘相惜,五人前后相差不过三天进府,如意还是最晚一个来的,但是宝珍偏偏最爱找她,时常带着绣布来如意的院子里闲聊嗑瓜子一坐一下午。
“姐姐可曾听说,今日又有什么官给将军送了女人。”宝珍嗑瓜子娴熟,贝齿轻启,舌尖一绕,瓜子壳吐出来时半点未损,只尖头那儿开了个小口。
“不曾听闻。”这是老实话。
“姐姐这院儿太冷清了,离前厅太远,都怪那郑湄儿,就早了你半刻入府,便抢了那离前厅近的好位置。”
前厅后的正院离裴砚的居所最近,本是给正房夫人住的,但是裴府也没有正房夫人,来得最早的四人便选了正院里的三间屋子,裴砚也未曾说什么,于是就这么住下了。如意在路上耽搁了到的最晚,只好住去了偏院。偏僻是偏僻了点,却是所三进三出的独立小院,有小厨房有花园子,种花养鱼都适宜。
“这里也很好。”如意微笑。
郑湄儿是安王府上的,也不知怎么惹了万宝珍的不快,让她迫不及待出来找盟友了。
“姐姐就是太菩萨心肠了,虽咱们才相处了七八日,但是妹妹能看得出,这满府的女人就只有姐姐是个好的。”
如意想不起来给过她什么恩惠让她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又或是自己有什么价值叫她费心结交的。而且虽然她们入府已有七八日,但是裴砚终日要么是处理军务,要么是赴宴,要么是进宫回禀,回府都是下半夜了。总之忙碌的很,不曾招幸过她们当中任何一个。
都没有得到将军的另眼相看,应该没有拉帮结派的必要……吧。而且以梦中如意对裴砚的感官,其人似乎也并不耽于美色,甚至有些厌恶后院女人间的勾心斗角。
“妹妹谬赞,我这儿真的挺好的,很是幽静。”有警示梦加持,如意对后院女人们的话中有话完全不怵,尤其宝珍又是初入后院,言语间多显稚嫩。
“真是羡慕姐姐,我住在那冰姑娘隔壁,郑湄儿见天儿的跑去找那冰姑娘,两人不是弹琴就是吟诗,真真吵死人。那窦小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咱们都是侍妾,偏她派头大,同她打声招呼是看在同住一院的情面上,她倒是端庄,抬着个下巴哼一声就打发咱了。”
“热闹也有热闹的好。”如意打个哈哈也就把万宝珍糊弄过去了。
万宝珍总想跟如意套点知心话说说,比如她可是带着齐王的任务来这儿的,又比如她是否知道裴将军的一些喜好等等。但是如意总不搭腔,自觉无趣,也就悻悻告辞了。
宝珍爱往如意这儿跑,其他人也有自己的结交对象。郑湄儿是吴王府的手笔,同来的还有一位冷凝秋,人如其名,冷冷的,极少言语。宝珍私下都称她冰姑娘。
这番进来的侍妾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前少府少监之女,窦寄薇。少府少监有旧人引路,投了新朝,如今仍任着原职。本是带姑娘去安王府给贵人们掌掌眼,没想到还能投合上裴将军这段缘分,急忙抢了一个名额把姑娘塞了进来。
连同如意一共五人,虽相貌有些许相似,但细观个人身段神态又各有不同,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如意也有点纳闷,梦里她在宣王府做裴砚的姬妾时,似乎裴砚并没有不近女色这个特点,相反除去打仗的日子,只要在府里都会去她房里,当然原因也找到了,因为她巧合的与一位姑娘相似。
不过那个梦也不能全然作数,比如按照梦里走势,她此时应该还在齐王府洗衣服,如今她却在裴砚的新将军府上了。
她也没多琢磨裴砚的心思,盘算着还有几日就要入府半月了,按说到时候该有给她送解药来了,可是裴砚虽然看似对府中管理不严,实则多有防备,齐王的人真的能顺利进来送解药吗……
这一琢磨就到了月上柳梢,伺候的丫鬟见她独坐园中对月沉思,也很有眼力劲的把饭菜摆在了园子。
还有一个月就到中秋了,如果还在从前的家里,管家们该为过节忙活起来了,也不知奶娘一家可还安好,当初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父亲对外声称她去佢州投奔外祖父母了,后来又做了假象,说是遭到了山匪已经死了。而这些都是父亲担心有人挟持她,逼迫自己交出藏宝图。
一切都是为了灵帝。
但是正如齐王与孙奉等所言,太后失德,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前仆后继的用生命去挽救吗。
“主子,你瞧那月亮多像块玉珏啊。”采萍见主子时而叹气时而唏嘘,有意出言转移注意力。
“若是块玉盘,定时一方上好的温润白玉。”如意笑言。
“奴婢倒有一块白玉环挂坠,是在佢州买的。”
听到佢州,如意来了兴致,又问是在什么商行所购。
“这我不知了,那掌柜说是上好的玉料雕琢的,可贵了,要八两多银子呢。不瞒您说,奴婢打算找个机会脱手呢,老家的弟弟要成亲了,得凑些银两。”
如意更有兴趣了,按眼下的市价,好些的白玉小块吊坠一般就六七两,卖到八两的白玉必然是品相上佳了。她说自己从前在朝威将军府上也见过几块白玉,可以帮着看看行情。
采萍去了屋里果真拿了块吊坠来给她看,如意一见便赞了句好,又指点玉环分析给采萍听。
“白玉并不是如宣纸般白,多是脂白色,稍稍带点青色和黄色,白玉摸起来是润滑滋润之感,咱们成日里说珠圆玉润就是指这个意思了。”如意颇有兴致的翻看着,又看红线编织的挂绳,“你这是上个月买的吧。”
“主子怎么看出来的。”采萍觉得惊奇。
“这是织金阁的货,织金阁惯常都会把东西完工的月份用结绳的法子标注在挂绳上。”
结扣的法子是织金阁专有的,不同的结代表不同的月份,至于年份就要看绳子颜色的鲜亮度了。而且织金阁正是如意外祖家的产业,小时候母亲常编这种结扣给她串手链,再清楚不过了。
“主子真是好眼力。”采萍犹豫着要不要给解释一下为何会上月去佢州买一块吊坠,毕竟初来伺候的时候她说了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
不过如意并没有问,因为有更大的疑虑让她无暇思虑此事。
为何裴砚会出现在此!就在她院子中,似乎,刚从院墙边的梧桐树上跳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