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恋爱不结婚》半晴

8、第八章 一杯倒

　　在公司，B组成功超越A组，那绝对是一件值得大肆欢呼，普天同庆的大事，头上顶着这个耀眼的光环，那绝对是要被载进史册，永垂不朽的!

　　在这样值得庆祝的日子里，哪怕我们期中的任何一个人不举杯同碰的话，那都是不被允许，用我们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与大家离心，对所有同事不敬的。

　　毕竟这个殊荣，是大家伙不眠不休征战多少个日夜换来的，我们很用心地努力了，也得很用心地收获，庆祝亦是。

　　因此，一向被喻为一杯倒，酒量差到跌渣渣的我，再一次被那股“舆论”的大风刮到了风头浪尖上。像一个无法置身事外的孩子，质疑与白眼一阵阵袭来，软皮沙发上，我如坐针毡。

　　因为“一杯倒”，之前已经闹出过不少笑话了，怕喝醉后又把谁给打了，怕喝醉了抱着谁都管叫妈。一直害怕跟同事们的聚餐，就是这个原因。

　　我喜欢大家争取后分享成功的那种喜悦，但我却并不喜欢这份喜悦建立在酒精之上，最后成为我个人的一种可笑。

　　“淼淼，这就不对了，平常聚会你从不出现，没关系，但今天这杯，说什么你都得喝了。”

　　“老实说，咱们B组超越A组是不是很不容易？摆脱掉次品这两个字，咱们这口气出得爽不爽？”

　　“咱们今天这努力是大家的，一个都不能少。”

　　“我就一句话，是B组的，举起你的酒杯干了。”

　　是呀，每天活到那么大的压力底下，貌似酒精的作用不但能让他们精神焕发，更是作为大家鼓舞士气的一种手段，不贪杯，却又少不了。

　　在大家疯狂的一轮扫射之下，我自知推托不掉，只好伸手缓缓地从桌面上拾起一杯啤酒，在一片欢呼声中，手中的酒杯被同事继续倒进，淡黄色的液体缓缓加入，眨眼的工夫，淡黄的液体自杯框徐徐溢出，滴落下地。

　　这么满的一杯，确定我能喝而不会被抬着出去？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我不住地反问着自己。猛然吞下一口唾沫，这一杯下肚，我真害怕自己又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而致贻笑大方。

　　然而这个结果，我也深知，是肯定的。

　　酒，大家一直对满上空樽，满上再空樽这个动作乐此不疲。无论开心伤心日常或欢聚庆祝，它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虽然古有魏武大说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唐代诗人李白也有言“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亦有“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相逢拦酩酊，何必备芳鲜”等劝酒诗句；不少文骚客，更是劝君更进一杯酒。

　　可是。

　　不也是有“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吗？醉后不知我是谁，醉后不知谁是我。

　　我，从不觉得酒这玩意儿好喝，红的涩，黄的苦，白的又苦又辣，还难受，我是有多难啊!

　　好吧，最终孤掌难鸣，我，屈服了。

　　举起酒杯，与大家一饮而尽。宛如一只偷腥的猫儿，结果却永远不会跟我开玩笑。

　　脚步下的虚浮立马传来，只觉一股热气自丹田涌急涌上脑门，耳根刷的一下热得有些发红发紫，胃气胀得我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饱嗝，脑海里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度刺激着神经，浑身经络仿佛被“打通”似的，手脚四肢开始跟着不自觉的摇动。

　　是的，“一杯倒”的诅咒灵验了，迷糊的感觉如约而至，只是我却浑然不知。

　　只知在意识还算清醒时，同事儿一个劲的添酒，我一个劲儿的摇头，我知道大家是存心的，同时也相信大家的心眼都不是坏的。再后来，再后来……

　　“你们谁给她喝酒了？她都说了不喝了，听不见吗？”身旁突然惊现一把熟悉的声音，让我心里好一阵温暖，再愕然抬头一看，他的身影映入眼窝，显得有些不真实。

　　努力站直了身子，仔细一看，是他，真是他，我以上中的男神：东方珩。

　　笑容马上自心底溢出，悄悄挂上眉梢。

　　看着他一把从我手中抢下来的那杯酒，脚下摇晃着凌乱的步伐，渐渐向他靠近。你的脸怎么看上去像是在生气呢？是我糊涂了吗？一定是的!你那么好看，又怎么会生气呢？!

　　顿时胃里翻江倒海的厉害，恶心的感觉充斥着整个神经线，一阵阵炫晕传来，脑袋开始翁翁作响，我潜意识的用手推开身边的人，径自走到一旁，抱着垃圾筒，狂吐了一翻。

　　“先生你哪位，我们部门同事间喝酒，你凑什么热闹？”

　　“是呀，你谁呀？要管闲事儿别处去。”

　　“先生，长得这么好看，做乘人之危的事儿，也太不厚道了。想打喵喵的主意，也要问问我们大家伙同不同意。”

　　貌似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潜意识驱动下我转过了脑袋，用力的支撑着身体，跌跌撞撞的站了起身：“是在叫我吗？”

　　“喵喵，你这酒量还真怂。”

　　刚想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呼唤我的身影，却吃惊地发现人群中，我最害怕，也最尊敬的那个人，他就站在人群的正中央。

　　“爸。”朝着人群中那枚身影，我呼喊出声。

　　模模糊糊中，他好高大啊，只是脸怎么扭曲成一片，好生难看。心想着，大家净会天天天天的给我催婚，这才几点呀，还特意让您跑来抓人？从小就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晚点回去，又有什么关系的呢？

　　爸？？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或许这声称呼出来的时候，呆若木鸡的不止东方珩本尊吧。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知道!

　　“爸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许久没见过老爸了，久得已经记不清上次再见，已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可是只当老爸的身影一出现，我总是有止不住的依赖。我喜欢依赖地靠在老爸的肩膀上，喜欢双手紧紧地挽着他的双臂，就像小时候的那样，心里甭提有多满足。

　　听着大家笑声传来，我歪着脑袋，禁不住奇怪，做女儿的粘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好笑的？

　　“醒醒，苏淼淼，我送你回去。”

　　只道老爸的一句话出来，似乎大家笑得更欢了。

　　不过也奇怪，今天老爸是怎么了？他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苏淼淼”，平常他都管我叫“猫儿”的。难道我又惹他生气了。

　　我踮起脚尖，一只手熟练的穿过了老爸的腰身，顺势一头钻进了老爸那结实的胸膛，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抱着他，过度的依赖，过度地撒娇，就像小时候的那样。

　　老爸的身上好香呀，有烟草的味道，也有一阵淡淡的清香萦绕鼻腔，不似玫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很是好闻。

　　“您以前都是叫我猫儿的，爸，是猫儿又惹你生气了吗？”

　　“我们回家。”

　　“嗯。”

　　连忙点头附和着，老爸牵过我的手，拉着我往门外走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老爸的手心可真温暖呀，小时候我就最喜欢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冻冰冰的小手伸进他宽大的手掌里，尽情地取暖了。

　　“那个，先生，既然你认识淼淼，你就一定不会乘人之危，是吧？”

　　这时，身后亮起一把奇怪的声音，话语中变味的调调愣是让我止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笑S我了，你们在说什么？这是我爸，我亲爸，My father，OK？!知道吧，我最喜欢他了。我…”

　　只觉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爸不由分说的一把拉了出去。以前爸总不厌其烦的跟我讲什么礼貌礼仪，他现在这是做甚？“爸，你不知道刚才这样很没有礼貌，我话还没说完……”

　　“你家在哪里？”

　　“我家？哈哈哈，我家？”这都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能把自己的家给忘了呢？刚才还在大家面前扬言说要带我回去，真不让人省心。

　　“我家在你家啊，我家不就是你家吗？哦不，你家，是我家。”笑着笑着，我顺势栽倒在父亲的怀中，尽情地依赖着，这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已经缺失好久了。心中一刻也不情愿挪开半步。

　　“苏淼淼!”

　　一把震慑的声音刺进耳膜，我吓慌了神，连忙努力地站稳了脚，慌张地抬起了头。

　　从小，我最害怕父亲生气了。

　　“你又生气了!妈妈天天逼我相亲，逼我结婚，大家都来逼我，可我真的不想结婚。是你说的，结婚了就长大了。我害怕，害怕长大了你就不会在我身边了。可是妈妈又说，那是你的心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站不住一会儿便觉腿下发软，身体的疲惫让我再一次肆意地将身子靠进了老爸那温厚的胸膛。老爸的胸怀最宽广了，宽广得仿佛能容进世间的一切，无论是开心亦或苦噩。

　　“我惹妈妈生气了，爸，现在是连你也要跟猫儿生气了吗？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明知道自己不能喝，你还喝那么多干嘛？”温柔的声音终于传来，果然，老爸还是最疼爱我了。

　　“谁说我不能喝的？我能的。我只是很想你，老爸，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你能像以前一样，再叫我猫儿吗？我好久，好久，好久，真的好久没听到过了。”

　　“猫儿……？”

　　“猫儿……!”

　　“嗯!”我连声答应着，用力地点头回应着。

　　这一声声的呼唤很温暖，这一个个的回应却很慌张，我的心里真的很害怕再错过什么。

　　一直幻想着能够再一次像这样拉着老爸的手进入梦乡，真好。能再见到老爸，真好。我一定会做个好梦吧，梦中，也会有老爸吧。有他的严厉如山，也有他的温柔似水……

　　可是不知道为何，笑着笑着，我却哭了。

　　明明那么近，却偏偏感觉那么远……

　　头好疼，早上醒来，张开眼睛，东方珩的身影出现在身边，以为是自己白日做梦，神游了，直到发现自己的双手依旧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不放，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昨晚，居然睡在了他的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努力地去回忆，除了脑袋越发的疼痛之后，便再也忆不起其它了。

　　“你昨晚喝醉了，问你也说不清你家在哪里，就只好把你带回来了。”

　　整晚我就这样挽着他的手臂躺在沙发上？而他就这样坐在地上被迫陪了我一个晚上？

　　果然又是酒精从中作祟，都说不能喝不要喝了，这回完了。作S呀苏淼淼，在男神面前这样明目张胆，才认识几天哪你就敢强迫人家带你回家？你这是要上天呀？!

　　“对不起，我昨晚应该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比如，有没有打你，或者胡说八道之类的？”

　　“拉着我的手，叫了我一个晚上的爸，算不算？”

　　得了，让我自生自灭吧，这回我的形象算是全军覆灭了，放弃治疗没救了。

　　“对不起呀，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只要一接触酒精，我就不知道我是谁了。我不是故意喊你爸的。”越说越显得没底气，越说越显得我在狡辩了。好吧，事实胜于雄辩，于是直接缓缓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头发呆。

　　“你跟你父亲的感情很好。”

　　他的话传来，特别轻柔，不得不承认，他的自身修养出奇的好。

　　如释重负，我深呼了一口气，轻轻一笑，说：“其实我的爸爸对我很严厉的，他总说女孩子就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做不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学习上一步都不能落下。他告诉我，人一定要自律，女生更要自爱。晚自习半小时内必须到家或者到宿舍，他真的会查岗的，有两次偷跑出去，被抓回来后，罚我在操场上青蛙跳，跳了足足两个来回。”

　　“你爸是老师？”他侧着脸安静地坐在一边旁听着。

　　背倚靠着沙发坐下，舒心一笑：“猜对了。”

　　每次与他聊天，都像认识许久的朋友，迎上他那双认真“听课”般的双眸的时候，让人总忍不住将心中的话倾诉而出。

　　“别看他思想守旧，有点迂腐，但是，他是真的很疼我的，我最喜欢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小时候家里穷，一家人就靠着爸爸的那点儿工资，饭都吃不饱了。爸爸知道我喜欢爱丽丝的音乐盒，一顿饭他只吃一半，剩下的一半藏在抽屉里，留到晚上吃。就为了能把省下来的钱买来当生日礼物送我。他省吃俭用，供我上高中上大学，过年的时候，家里就只我一个穿新衣服，他总说：我们家猫儿真漂亮，猫儿就是要开开心心的，猫儿喜欢就好，在外面他也总说，我的猫儿，我的猫儿…”

　　一直以来在父亲眼中，我好像活成了他的骄傲一般。

　　对父亲的回忆瞬间如万马奔腾般奔涌而上，父亲的身影，依旧那样高大；父亲的话，依旧那么温和；父亲他的脸，依旧那么慈祥。

　　说着说着，我笑了；笑着笑着，我却哭了。

　　东方珩快速递过来纸巾，轻轻的坐在我身边，一张深明大义的眼睛凝视着我。

　　在那双漂亮的瞳孔中，我发现了，我自己的影子。

　　似乎这一反常态的变化，有些惊着他了。我赶紧别开脸把泪水拭去，已忘了多久没像今天这样了，哪怕对于婕，我也苦海提起，我的父亲。

　　那是，我心底一个最深最深的伤疤。

　　“对不起，可能酒醉未醒，今天话说得有点儿多了。占了你的地方，还占用你的时间，真抱歉。”

　　我连忙坐直了身子，准备起身离开。

　　“不妨事，以后，只要你愿意说，我都愿意听。”他的话，乖巧得像个懂事儿的孩子，如此这般，扣人心弦，撩起微风下最优美，最动听的旋率，那是心灵上的宁静。

　　别开脸，泪水瞬间缺堤成河。

　　可是东方珩，你是否知道，你的一句你愿意听，对于我而言，那是多大的触动？我的世界正在为你颠覆，你知道吗？

　　你呢？这般优秀如你，这般高雅如你，这般谦和如你，集万千宠爱一身，被老天爷细心地捧在手心。而我，不过只是路人甲乙丙丁，也许，从不曾被你顿首、回眸、或者停留吧。

　　越发觉你的优秀，越发现自己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