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前世篇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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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亮，山上的搜索工作都没有结束。
这是顺清市最高的一座山峰，即使从半山腰摔下去，生还的可能性都极低。索性没有引起山火，否则会牵连出更多的意外。
警察在事故现场整整搜寻了接近七个小时，将汽车的所有残损碎片全部都拼凑在一起。连车都如此，更别说是人。
他们都劝受难人家属最好不要看遗体的情况，但其中一个男人固执地站在现场不肯走。
男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西装，山间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苍白。
仔细一看，还能看见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机。因为力气过大，手机已经被他攥得强制关机，手机上的裂痕被他攥的玻璃渣都扎进了男人的掌心。
为了安抚好家属的情绪，刑警队长上前道：“先生，受难人......估计是九死一生，劝您还是不要再看了。”
而男人还是摇摇头，死命地盯着山下看，“不，继续找。”
他的声音沙哑又颤抖，就连眼睛都泛着红。
刑警队长没有办法，只好转身继续搜寻工作。
站在不远处的越凯拿着外套上前，低声对男人说：“傅总，山里风大。”
傅应杭没有动，他像是一座雕塑般静静地立着，几个小时前，电话那头庭舟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盘旋着。
他微微颔首，心中的绞痛让他忍不住弓起腰。脑中此时闪过无数种可能，但他不相信庭舟就会这样死掉。
明明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不可能，庭舟一定在和他开玩笑，又或者，庭舟想用这样的方式摆脱他！
一定是这样，傅应杭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克制住自己的双手不再颤抖。
他来回踱步，尽量让自己的举动打消心中的那份慌乱，可是越是这样，他心中越发不安。
最后他半蹲在地上，眼眶已经不知不觉间发红。他低声喊着庭舟的名字，仿佛这样，那个人就能回到自己身边。
见他良久没有回应自己，越凯叹了一口气，拿着外套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山风还在吹着，连身体素质极强的搜救人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电筒的灯光在山林里穿梭，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一片惊呼。
“找到了！”
“遗体找到了！”
傅应杭的双手微微一动，起身想要走过去，可是脚底下像是灌满了铅，久久无法动作。
越凯见他这样，平日里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刑警队长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说：“先生，搜救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在车内找到......两具遗体。一人中弹死亡，另一人伤势过重，当场死亡。”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和委婉，显然这两具遗体的状况并不好，甚至并不完整。
越凯看见傅应杭的身形轻微地晃了晃，然后便不动了。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寂静，随即便听见傅应杭说：“越凯，你来处理。”
“是，”越凯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傅总，您......不去看看吗？”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傅应杭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好似要和这无尽的夜色融合，只是经过了短短的一夜，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似乎多了几分破碎感。
越凯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和刑警队长交涉。对方有些纳闷，为什么明明在这里等了七个小时都不愿意离开，现在找着了却又不看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前方又是一阵慌乱。越凯看了一眼后连忙上前奔去，走进人群之中。
刑警队长跟上去，拨开纷乱的人群，发现男人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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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应杭身边的金丝雀死了。
几乎是第二天搜救刚结束，整个顺清市就传开了消息。
之前参加过傅应杭生日宴的宾客们知道一些内情，纷纷唏嘘，觉得这豪门间的恩怨扑朔迷离。
就算是暂时得到了荣华富贵又如何，从被甩到意外去世，只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
但就在这之后，又一道消息迅速传开。傅应杭在事故现场昏迷，回到傅家别墅后生了一场大病，傅氏集团交由副总打理。
在刊登事故现场报道的报纸上，傅应杭跪坐在地上，不复平日里冰冷淡漠的样子。
这时顺清市有关于庭舟的议论才慢慢平息，进而转为议论那昏迷不醒的傅应杭。
而舆论中心的男人，此时正躺在病床上，他苍白的脸色此时和床单别无二致，他手里拿着文件，对越凯说：“审完了吗？”
“审完了。”越凯点点头，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那场车祸发生得蹊跷，越凯手下的人抓住了在道路两边开枪的狙击手，经过严峻的审问，即使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也忍不住供出了乔承的名字。
“乔承......”
傅应杭冷笑一声，犹如嗜血的死神。他将东西放在一边，“把他处理掉。”
“是。”越凯颔首，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傅总，庭少爷的遗体......”
话音刚落，刚刚还平静的傅应杭心口猛地一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
越凯连忙上前，查看傅应杭的情况。这是傅应杭从昏迷转醒后出现的怪毛病，只要一听见庭舟的名字，他的心就会像被钻了一样的疼。
自从傅应杭昏迷后，庭舟的遗体便一直留在警察局里没有领回来。就算是此刻转醒，傅应杭也没有处理的意思。
就像是只要不去见庭舟，不去思考庭舟的身后事，就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傅应杭能这样欺骗自己，他们这些旁观者不能。庭舟迟早要入土为安，傅应杭也迟早要接受，他已经死亡的真相。
平息后的傅应杭胸腔仍旧剧烈起伏着，他视线恍惚，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模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好似他们昨天还在这里耳鬓厮磨，今天庭舟就变成了一道冰凉的尸体。
他垂下眸子，低声说：“把他领回来吧，就葬在......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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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舟的遗体最终还是被领了回来，葬在桐镇，他父亲母亲的公墓，也是他自己的故乡。
葬礼那天没有来多少人，现场十分冷清，傅应杭穿着一身黑衣，宾客来了也没有迎接，只是站在冰棺旁。
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将视线落在遗体上。
陆元跪坐在冰棺前，处理了乔承后，他的下落也被傅应杭搜查到，没过多久就救了回来。
在得知庭舟去世的消息时，陆元完全不肯相信，直到见着了庭舟的遗体，他才终于明白一切无法挽回。
他在遗体前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几欲昏厥。他在这个世界上，除去母亲外最亲的亲人，不在了。
陆元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在傅应杭的耳朵里，让他心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缓缓抬起眼睛，就看见钟嘉逸也拿着一束花来到了现场。
越凯上前刚准备阻拦，傅应杭就低声阻止了他。
钟嘉逸似乎有些意外他的举动，但没有多说，将手里的菊花放在冰棺前，将所有的仪式走完，他站在傅应杭面前说：
“我就知道，你有一天会逼死他。”
傅应杭斜眼看着他，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回击道：“别以为我让你参加仪式，就会放过你。”
“难道不是吗？”钟嘉逸冷笑一声，“如果当初没有你，庭舟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巴巴地接近他，”傅应杭嘲讽地说道，“你现在装什么？”
钟嘉逸攥紧双拳，怒火中烧之时一拳打在了傅应杭脸上，“我接近他不是为了这个！”
宴会厅里响起一阵惊呼声，秦夫人走上前来，想要制止钟嘉逸的行为。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放下花了就快点滚。”傅应杭的脸上出现一道新的红痕，他伸手让秦夫人退下，随后看着钟嘉逸。
他眼里满是煞气，如果不是庭舟的葬礼，他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和钟嘉逸说话。
钟嘉逸瞪了他一眼，转身穿过熙攘的人群，离开了。
葬礼上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宴会厅里又陷入寂静。
因为参加仪式的人并不多，没过多久，宴会厅的人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傅应杭在冰棺旁，钟嘉逸说的话还在耳边盘旋。
他的舌尖抵了抵被打的地方，抬起手抚摸着棺材，触手生凉，他喃喃自语地说道：“即使是死了，也想着办法报复我。”
说完，他又笑了笑，“没事，你高兴就好。”
看着他犹如疯魔了般对棺材说话，一旁的秦夫人捂嘴欲泣。
她之前一心想让两人分开，没曾想最后两败俱伤，无法挽回。
简单的送别会后，傅应杭便将庭舟下葬了。下葬的那天下着绵绵细雨，即将入冬的桐镇阴冷潮湿，傅应杭站在墓碑前很久都没有离开。
叶川走到他身边，心中有些愧疚。他不应该告诉庭舟实情，或许一切不会崩析得那么快。
“叶川。”傅应杭突然出声。
“嗯？”
“你说这个天气，”傅应杭看着墓碑上庭舟的照片，“他会不会冷？”
“......”
叶川看着傅应杭时而清醒时而疯魔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破傅应杭的想法，只是随声附和了几句。
而傅应杭却因为他敷衍的几句突然展开了微笑，苍白了几天的脸上重新有了生气。
他的手握着黑伞慢慢下蹲，将伞立在墓碑旁。雨水将他全身浸湿，他却浑然不觉。
“这样就不会冷了。”
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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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舟死后，傅应杭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集团上。
当初车祸案的所有罪魁祸首全部被他处理，其中乔承自从那之后再也没有音讯，有人说他跑了，有人说他死了，各种消息都有。
随着庭舟消失的人和事数不胜数，不过大众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傅应杭逐渐消失的生气。
他投入工作的时候像是一个机器人，没有表情没有感情，他不要命的工作，将傅氏集团推出国门，一时之间成了世界上有名的集团。
他在富豪榜上遥遥领先，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完成了别人一生都无法超越的极限。
他很少会回桐镇看他小情人的墓，似乎已经忘却了他的存在。
最终在庭舟死去整整一年后，他回到了桐镇。
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他将花束放在墓碑前，起身看着墓碑上，庭舟的照片。
那是对方17岁时拍下的照片，蓬勃而具有生命力。他脑海里一阵恍惚，发觉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庭舟。
他坐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一年来的所见所闻，从白天说到晚上。
最后起身的时候，他大脑内一阵眩晕，喉头涌出铁锈的味道。
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倒在了墓碑旁。
“傅总！”远处的越凯快步上前，表情凝重。
而傅应杭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好似出现了一阵白光，光线的尽头，是17岁的单车棚。
那里阳光正好，少年站在那里，温柔又冷清。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可就在即将触摸到时，力气抽身而出，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前世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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