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小姐母仪天下》晴江唱晚

30、新气象

　　李妈妈从谢府外仆役们聚居的那条街出来时，在心里认真地盘算着，给小姐这五天的下马威也差不多了。只要小姐跟她道歉，把赶出去的两个小丫头再收进来，她就不跟小姐计较，继续像以前那样伺候小姐。

　　她觉得自己挺委屈，幸苦六七年劳心劳力养大的孩子，突然跟自己生分了，叫板了，还放野丫头骑在她头上了。

　　虽然小姐是自己的主子，可这么多年自己是真心对她啊，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用心。古往今来，哪个权贵人家的主子没有奶娘，哪个不是把奶娘当亲娘伺候着，到老了还养老。小姐这行为说轻了是纵奴行凶，没管好自己的下人；说重了就是不孝，不懂礼没规矩。想到这里，她又后悔以前舍不得管教小姐，导致现在恶果自己吃。

　　在心里想好几个对策，李妈妈迈着不急不徐的步子走进谢府。偏门外遇到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冬梅和王妈，两人衣服有些乱，神情急切，像没看到她一般直接擦肩过去。
　　李妈扯住王妈的手：“干什么呢着急忙慌的，小心冲撞主子。”

　　王妈心里想着事儿，被拉得吓一大跳，回过神看到是她，眼泪要下来了：“李姐姐，出大事了！哎，我一时说不清。总之，快点去找小姐吧。”

　　李妈莫名觉得心慌，这是很不好的兆头。她匆匆跟上，等在前面的冬梅对她行过礼，却也什么都没说，便抹泪便往前跑。

　　李妈没得准信，开始胡思乱想，是那新来的两个小丫头出事了？没命了？还是小姐少人看顾生病了？病得很重？想想小姐那个身体，她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接近真相，也着急地跟着跑起来。

　　只是又忍不住想，如果小姐真的有个万一，她要怎么养老，后面能谋个什么差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如现在，于是开始念念有词：“哦弥陀佛，保佑小姐平安无事。”

　　越靠近小姐的院子，路上同事们的眼神越发奇怪，像是可怜或者同情？真出大事了？
　　李妈冲到王妈和冬梅前面，来到院门外，心下诧异，怎么这么安静。推门进去，更是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她进院子喊了几声，原本守门的丫头还是没出现，东厢房也安静得过分，她忍不住往那边走两步。

　　“李妈、王妈、冬梅，你们来了？”
　　她猛地回头，只见小姐好端端地站在正房廊下，不仅气色红润，穿戴得体，还嘴角带笑，跟她预想的重病在床完全不同。而她最讨厌的几个丫鬟并一个木讷小丫鬟环绕在她身边。

　　在李妈尚且惊疑不定的时候，冬梅和王妈从后面走出，跑到小姐跟前，连连磕头：“小姐饶命，请放过我吧，以后一定听小姐的话，再不随便告假了……”

　　文竹给书意搬来小号的扶手椅，书意坐下，看着两人的神情冷了好几分，她摇摇头道：“太晚了。冬梅，原本我没想让你走的，只是你太听李妈妈的话了。作为我的贴身大丫鬟，对上随意告假不对我说；对下懒于管教小丫头让她们除了嚼舌根吃喝睡觉什么都不做。既如此，我还要你干什么。”

　　冬梅又磕头：“小姐我错了，我一定改。求小姐饶了我这次吧。”

　　书意摇摇头：“饶了你？即使我愿意，夫人也未必愿意啊。况且你这样做不是第一次了，从前你和春燕轮流值夜，你就总说你娘生病要回家住不能值夜。后来让你掌钗环衣服，你又把开线的衣服拿给我穿。再后来让你管书房，你知道吗，昨天我二哥三哥过来，在桌椅上摸了一满手黑灰，脸都绿了。”

　　见冬梅边磕头边流泪，她挥挥手道：“要你们走是夫人说的，求我没用。你们三个都是。有意见就去找夫人吧。”书意说着，起身进卧室。从头至尾再没看李妈妈一眼。

　　春燕打开东厢房大门，对她们道：“既然来了，把各自的东西都收走吧。这几天就要来新人了，到时候留不住。”

　　李妈妈神色恍惚，还要靠王妈妈扶着她，两人依言进去收拾东西。冬梅狠狠抹一下眼泪，起身对春燕呸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好东西，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春梅轻笑一声：“快点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文竹和翠花陪着小姐在屋里嗑瓜子，小姐坐在窗前的美人塌上，她俩坐在塌前的小凳子上，各磕各的。
　　小姐其实该去练武了，但她此时没那个心情，就等待着李妈等人扫地出门的高光时刻。

　　终于，看到三人互相搀扶着出了院子，春燕跟在最后面关上大门，她笑出声。
　　春燕回来，也开心地坐在榻上，说道：“小姐，都走了。我们现在自由了，又跟在老家时候一样。”

　　书意皱眉，她想到夫人说再找几个人过来：“不行，我是再不想受婆子们给的恶气了。一个个的，天天想着拿捏我，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呢？”

　　春燕看看文竹和翠花：“不要婆子，丫鬟还是要添几个的。你看她们俩这几天，又要挑水烧茶，又要洗衣扫地，又是各处来往，还要帮我干点小事，都累惨了。”

　　书意仔细打量二人：“那就再添几个丫头吧，贴身丫头夫人肯定会给我一个的，小丫头你们说再要几个？”
　　文竹道：“再要三个吧，就跟以前一样。两个姐姐一人带两个，另两个粗使丫头。”
　　翠花和春燕也赞同，“这样小姐去哪里身边都有人。”

　　商量好后，书意觉得最主要的是推掉四个婆子，这个事情对她很重要。于是她拍拍手，就要穿上鞋子去找夫人。
　　从她这次回来夫人的表现上看，夫人很在意她的感受，大概率提一提她就会答应。

　　没想到，来到夫人院子给她说了后，夫人很为难：“才给你挑好四个嬷嬷呢，真的不要吗？她们年纪大，知道的多，能抗事。有她们在你身边我比较放心。”

　　书意坚定摇头：“我就那么大个院子，院子里的什么活身边的丫头们都能干，出去读书游玩也有专门的丫头跟着。那些个婆子妈子，除了在我面前摆谱，跟我的丫鬟们吵架，处处讲规矩，还能干什么？就是给我添堵的。”

　　谢夫人不放心：“你还小，没有老妈子们压着，身边的丫鬟也会欺负你年纪小，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听我的吧。”
　　书意站起身，“你不答应，我就去找我爹！”

　　眼见适才好好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谢夫人慌了神，她边上的管事娘子跟她耳语两句，她点头答应了。追上书意道：“还没商量完就走干什么？你爹现在还没下值呢。你这孩子，快点回来说话。”勉强拉住书意坐下。

　　重新坐下，谢夫人给书意一个折中方法：“要不，我也不给你找四个了，就一个吧，总得有个年纪大的看顾着你啊。这样，也不另外找新的，怕你不适应。之前你那四个妈妈，有没有觉得还行的，叫一个回来。”

　　见书意不语，她又道：“你来之前，这些妈妈在我这闹了好一通呢。我是把人赶走了，可到底里面有你的奶娘。陈妈妈在你出生起给你喂奶，李妈从你出生起贴身照顾，两人都算你的奶娘，你就留一个吧。”

　　书意想了想道：“李妈妈阴险，陈妈妈又吵又烦，我都不喜欢。”
　　谢夫人没想到能在书意这里听到“阴险”二字，李妈妈定然不行了。就敲定道：“那我让陈妈妈回来。放心，再送过去，我让她好好学学规矩，敲打一下。”

　　去了夫人那边一趟，院子里的事基本解决了。几乎是前脚刚回来，后脚要的几个丫鬟就来了。陈妈要等两天。

　　新来的大丫鬟叫新月，原本是谢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也是十二岁。她跟春燕早就认识，关系不错。春燕很高兴她过来，牵着她去放包袱。

　　新来的三个小丫头都是八九岁大，进府一两年的那种。新月听说两个丫头归自己管，叫了她们和之前留下的那个一起挑选。不小心瞥到边上的文竹和翠花，对春燕笑道：“你看，这府里养出来的丫头看着竟没有你从乡下带来的机灵呢，不过把你的丫头给我，你过来挑？”
　　春燕拍她：“你想得美，一个不会给你的。快点挑吧，挑不了就都收着。”

　　笑是笑，新月还是认真地挑两个丫头。外观不容易看出来，她就考考她们言谈举止，又看看各自的手脚，最后选出两个来。

　　然后是小丫头房间分配问题，春燕的意思是她们二人的四个丫头要住在一起联络感情，彼此学习，另两个单独住。但是妈妈们以前那个房间比中间的隔间舒服，一时不好安排。最后还是问文竹翠花的意思。

　　翠花想住妈妈们的房间，文竹却说：“中间的隔间也挺大的，我们就住那里吧。一个大炕，冬天也暖和。翻身也不会掉下来。换到旁边的房间，只有两张床睡不下，四张床又太满。”

　　新月也赞成：“奶娘还要来住呢，要不就这样安排？另外两个小丫头跟奶娘住，我们再添个床就可以了。”
　　如此，服务组人员全部就位，大家安顿好一起到小姐面前去，商量着以后的出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