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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只在第二日,我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公子哥在知府的点头哈腰中走了出去,模样好不意气风发。

      只是在路过我旁边时一闪而过的恶毒目光,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这个预感是准确的。两日后,我被宣入吏部尚书府,临行前知府抚着我的背,话里有几分循循善诱:“孙酲,此行去给尚书大人及二公子好好赔罪。祸端是你闯下的,这次不论何事忍忍便罢,二公子消了气,你我也就安生了。”

      我点头说是,心里明白原来已祸及知府,于是心里暗暗决定不再为他添乱,凡事隐忍便是。

      只是进了尚书府,我并未见到尚书大人便被径直带到一个小房间。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即使如此,刚踏进门的时候从后颈猛然袭来的一闷棍还是让我险些没站住脚。只觉得脑袋在这力道下轰然一声,仿佛裂开,然后身子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上。

      然后同样的感觉在不断的重复。

      我咬着牙跪在地上,任凭徐二公子和他几个家奴的拳打脚踢,丝毫不还手,只是一次次的倒在地上又再度爬起跪正。

      只是纵然我有习武的身板,接近一个时辰的暴打已让我感到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快到达极限。骨头仿佛要散架一般,我不知道自己肋骨是不是已经断掉了几根。而皮肤上的触感已经由近似烧灼的疼痛转变为了麻木,只是觉得口里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嘴角流出的血已经在地上洒下了几个深红的印记。

      终是没有忍住肺腑中翻涌上来的腥膻,一口血喷出,人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还以为你身板有多硬,抓本公子那会儿的骨气哪儿去了?”徐二公子走过来踢了踢我的身子,又蹲下来一把扯起我的头发。

      我冷眼被迫和他对视,咬咬牙忍住想要在他那张丑脸上猛挥一拳的欲望。

      “你这倔模样倒让本公子想起了怡春院的小莲,想当年她执意不从,最后还不是在本公子身下……”他忽然住了嘴,凑近了脸笑得淫邪,“不过话说回来,本公子千帆阅尽,只是还没尝过男人的味道……”

      这个无耻之徒居然丧心病狂至此!我正咬牙切齿之际,忽然感觉到他往身下探来的手,不由得浑身一紧。

      听见耳边夹杂着意淫的笑声,我心中越发恼怒,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了。

      估摸着自己还有几分力气,猛地将身上的人掀开,然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在他脸上,算是了却了一个时辰一来的心愿。

      狠吸了一口气,觉得脑袋有些晕眩。看着那些小厮战战兢兢地用过去扶起他们的二公子,我捡起地上的棍子,狠狠掰断,沉声道:“你们谁还要过来?”

      没有人响应,他们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断棍上,只剩下怨毒和咒骂。

      我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在下既得罪于二公子,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是士可杀不可辱,还请公子好自为之。”把掰成两段的棍子甩在他面前,“在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刚踏出门,便听得房内传出高声唤人的声音,于是本能地提上一口气,纵身跃出了院墙。出了尚书府,又飞身行了许多里,直到确认身后全无追兵,才缓缓放下步子。

      微微把身子靠向里巷的墙边,却一下子觉得胸内气血上涌。伸手捂住嘴,只觉得掌心多了一些粘稠的温热。

      看来我高估了自己久未习武的身子,受了内伤加外伤又猛然爆发提气,这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扶着墙继续往偏僻处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之后,全身的痛感也渐渐浮出水面。腰腹间有一处格外明显,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又感觉到一股潮湿和温热。

      看来他们方才拷打之时还用了狼牙棒一类的利器,而我竟然已经麻木到全无察觉,真是不能不有些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刚想挑挑嘴角自我嘲笑一下,忽然又一阵晕眩在脑中放大。我深知精神放松下来后,身体已无力支撑住伤痛。在意识还未完全丧失的时候,已经感到身子沉沉地栽了下去,沿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滑到地上。

      最后,意识也归于一片宁静的黑暗。

      昏迷的时候没来得及多想之后的生死,但却也未曾料到醒来之后眼前会是这个叫樊离照的书生。

      记得第一次睁开眼时,只隐约感到面前有个人影。但视线一片模糊,纵然他就近在咫尺,也难辨五官。眨了眨眼睛,过了许久才觉得目光所及渐渐清晰,最后一个颇为秀气的面容显现出来。

      确实清秀无比,带着点文弱的书生气。过去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府衙混迹,看到的几乎都是粗犷豪迈之人。这书生虽有几分落魄之色,却让我不由得眉目一亮。

      纵然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慨叹他的相貌,但这种美好的感觉往往只会给我下一刻带来巨大的心理落差。

      “不知盯着别人看是不是阁下独有的癖好。”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一个带着陈述语气的问句,外加一丝冷目横眉的表情。

      那时我才刚刚看清他的脸,还未及对这心理落差做出反应,他已经转过身子往门外走。

      “等等。”我挣扎着叫住他。

      他脚步微微顿,转过身子看向我。

      “在下孙酲,公子直呼便可,其实不必这般多礼……”老实说我对他“阁下阁下”的叫唤倒着实觉得别扭。

      “哦,”他扬了扬眉,表情并未有所变化,“在下樊离照。”

      我心下一惊,没料到他竟是那日的倒霉书生。细细回想,那日送他去官府时也并未曾留心他的样子,只记得他一双眼格外倔强,和单薄的身型倒不太相称。现在看来,这秉性倒真是其人。

      与此同时,我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定然知晓我是何人,心想他定然是对我有气,才表现得如此锋芒毕露。即便如此,他既然肯相救,我心中还是感激不已的。

      “……多谢相救。”顿了顿我才开了口,看出他家境并不宽裕,心下有些歉疚,“病愈之后,定当涌泉相报。”

      不过面对我如此真诚恳切的言辞,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上苍好生,便是牲畜,也自当相救的。”

      我瞬间呆若木鸡,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心下恨恨地觉得他的外表完全是一种错误,不,简直是一种欺骗!

      罢了!看在我亏欠过他,现在又寄人篱下的份上,便忍忍罢。

      我还在盯着天花板思绪游离的时候,樊离照又忽然推门而入,拿了卷书坐到床边的木椅上,借着窗边的光侧过脸翻看。

      虽然我这数日来几乎未曾下过床,但也慢慢知晓他的住所大概也就这一间房而已。一个人生活,看书睡觉勉强足够,只是现在床被已我长期霸占,每夜看到他趴在案上入眠,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但自己动弹不得,不能和他互换。好心劝他来床上,他却不屑道:“阁下勿要自作多情,在下如此,只为苦读而已。”

      “看公子才学甚高,不知考取功名没有?”他这么一说,我自然不好再“自作多情”下去。听他话里提到“苦读”,便顺着问了下去。

      “二甲第八。”他头也不抬地说,不知为何却觉得他话里隐隐有几分黯然。

      不过继而又心下一惊。初道他只是个苦读无果的穷书生,未料他竟已是进士出身,不由道:“公子既已功名在身,为何还这般困顿?”

      他握笔的手微微顿了顿,过了片刻才开口:“有功名无官无禄,又有何用?”

      我忽然想起什么,还想再问,却听得他道:“夜已深,还请阁下入睡,否则在下无法安心。”只好住了嘴。

      小心翻过身子对着里侧,觉得身上的疼痛已比几日前好去很多。微弱的灯,光影幢幢,他的影子投在墙上,被拉得斜长。

      不知为何,心下也忽生几分凄凉。殿试在初春,而如今已是深秋,照他方才所言,恐怕已在此苦守半年有余。进士出身,往往并不代表立刻就能走马上任。跟着临安知府的那段时间,此间玄妙,我也耳闻目睹了许多。纵然身处安逸太平的盛世,纵然政治已较末世清明许多,但这其中疮痍,非亲历而不能知晓。

      即便同为进士出身,有权有钱家的公子,带着些面子和银子去吏部拜访拜访,不日便能有三四品的官爵从天而降。而如樊离照这般清贫困苦之人,只怕是要一再等待,甚至最后落得被人遗忘的下场。

      听他口音可知大约是荆楚人氏,只是后来我问他为何不先回乡待信时,他却说告诉我,家中也是清贫不已,且上有八十老母在堂,对他科举之事寄望甚重。如今他虽考取功名,却等不到封官,带不回俸禄。书生别无他用,回家反而给母亲添累赘,倒不如独自在此等待。只是未曾料到,一待已是半年,音信依是遥遥无期,生活却愈见拮据。终日只是替人抄写书稿,勉强维持生计。

      只是,他虽未曾言明,我却已看出以他之心高气傲,断然不会满足于“进士”这样的虚衔。唯有那一方官印,一身官袍,才是真正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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