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谏·杂谈》张梅笙

2、小说：雾中鹭

　　“我都是为你好”当我说出这句时，我察觉方才犯了前错。今天是二零四三年六月上旬，一个风雨齐降的天。
　　我是谁？
　　我没有名字，我只记得我有着一个绰号“重佼”，他们都这么叫我。久而久之，我也不记得清我的原名了。
　　正我当小，一旬少过，我的名字早已被洗刷得无影无踪。
　　我家就四者：父亲，母亲，祖母，“我”。我和祖母亲得很，父母不同我与祖母居一块，故情感非是深。
　　我热爱文学，尤是中国文学——我想去毕生以求。
　　父不同意，母不认同。
　　我又开始踌躇，我妄去作演员。
　　父不同意，母不认同——还批评了我。
　　他们有次对我讲：“爸妈早就安排好了你的未来，朝着我做，定有光明……”
　　我能听进去吗？我开始寻觅属于自己的璀璨，可每一颗心种都被父母亲无情煎炸了。
　　我向他们投诉学校食堂饭菜，简直不堪入口。他们却以我娇生惯养为理由，自我开始感动。
　　一个日子，月高夜黑星朗，风伴雨、雨伴霜，家中四人围饭桌食饭——沉默的饭局。
　　“你最近考试了吗？”父亲盯向我，眼神中平淡却不失尖锐。
　　我摇头三有四遍。
　　“啊是马上期末考了？”母亲放下碗筷，睇着我板硬的脸。
　　“对。”我缓缓眨下眼，半睁不闭的对着她们看，“我怕考不好……”
　　“你啊是人格有问题：男不男、女不像女，你要再这个颓然态度，这个悲观心意，你就别去上那学了——男孩子一点自信也没。”我也不知父亲何来观言如许。
　　“对啊，你怎么就那么悲观……”母亲附和着说。——我本想说话的。
　　祖母无言无语，坐在迷蒙的旁边。
　　坐回去书桌，翻开历史书：恰恰翻到孔圣人处，看着大教育家教导学生的方式，瞬时感觉自己的芳华将会毁于这场戏剧中。我坐在椅子上，隐约听见门外面他们在谈论我。
　　“我觉得他就是不会那些题，怎么那么笨呢？”
　　“我认为他就是骨头轻了，一天天混日子。”
　　“他懒得要死，天天不知想些啥——搞得忧郁得不得了。”
　　“他胖、蠢、懒、丑、馋……”
　　我躺在床上，益是察觉到自己如拉线木偶般，享受着被操纵的人生。探过窗外，横斜的树枝上，透过枝眼看出一轮明月，惟可怜惜的，他是缺的。迷雾起，一只苍鹭在雾中飞掠过，破不了雾层。
　　一日，我勇得很，勇敢到“无法无天”了。行到乡下，车子上，他们依旧始终在批评我，太多的刻入心壁的言语已经不想过多解释，反正总归那些。正巧说到，“你为什么总是不是班级第一”时，我忍是不可容了，我按着气小声说：“你们怎么不去考呢？”
　　“那你自己怎么不刷试卷呢？”
　　“那么多辅导班，我怎有时……”
　　“我都是为了你好！”
　　几许年岁迷途中过去，云里雾里，尽是写着“文化革命”四个大字；细微中，鸟鹭停息于塘头，似在歇息。一阵风雨大摇大摆地掠，惊动了鸟鹭，被迫地飞去无尽之涯。
　　见见当下。
　　我现在的职业是他们决定的。
　　我目前的妻子是她们挑选的。
　　我此刻的人生是它们牵线的。
　　我想去抵抗，我想去寻找自由。可换来的永远单单一句：
　　我都是为你好。

　　二〇四三年六月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