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
-
在浮玉的团队里，没有人比胡巧巧的权利更大。
她对上直接跟公司的股东董事长报告，对下，掌控着浮玉这个IP的管理权，就连浮玉剧场外包的机器人保洁她都有权利直接开掉。
所以，当她说浮玉演员组所有人都要开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置喙。
晚上七八点，外界灯火通明，今晚浮玉没有戏份，所有人回到了剧场的办公室里开的会。至于现在是下班时间什么的，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提醒。
胡巧巧穿着平底鞋，悄无声息地进了会议室，只一眼，就扫完了全部的人脸，确定没有人缺席，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啪地把手里的三代定制复古平板摔了个粉碎：“怎么回事？”
安静，极致的安静在会议室里蔓延。
小桃跟其他同事坐在一起，脸上十分平静。
这样的场景，她们早就面对了千百遍。
第一次也许她们会忐忑不安，第二次会害怕，第三次会紧张……而现在，她们只会表面假装知道自己错了，心里开始想着宵夜吃什么了。
毕竟因为浮玉对外说了个流行语，小崩了不会上网的笨蛋人设这件事，胡巧巧曾经把整个公司的人都骂了一遍，频繁被骂这件事她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谁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呢？
反正骂两下应该就算了吧，小桃放慢自己呼吸的频率，聪明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胡巧巧就像每个班的班主任，从不会被学生的想法左右。
她锐利的双眼像猫头鹰一样看着所有人，最后定格在小桃的身上：“桃乌乌，你说。”
靠，小桃在心理骂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
在站起来这短短的十秒钟内，她快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然后开始想，到底哪个问题最大，让这位女士抓到了？
从早上的摸鱼到中午吃了两份便当晚上拿了三份水果，糟糕，太多了怎么办？
但最后，她听话地站在那里露出忏悔的表情，两滴泪花瞬间落了下来：“我错了，对不起……”
胡巧巧眯着眼睛看桃乌乌表演，脸上的表情说一句风雨欲来根本不夸张：“我刚刚被我们V城的领导叫过去问话，他问我，为什么V城最优秀的偶像连戏都不会演？嗯？V城给了浮玉那么多资源，那么多优惠，就是这样回报的吗？”
她伸出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沓资料，用近乎在扇巴掌的力道扫过桃乌乌的脸：“一套第五代的动捕设备你知道多少钱吗？卖了你都赔不起，你算个什么？浮玉没有你，还有别人，外面大把的人不要钱也想来扮演浮玉，不知感恩的东西。”
“今晚别睡了，明天再这样，你知道的……”
说完，她没管桃乌乌，踩着地上的平板碎片，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了三分钟，大家确定胡巧巧是真的走了，这才都围上来安慰桃乌乌：“没事吧？”
“唉，别难过，咱们也不是专业的。”
“做好就行了，嗨，这有什么啊……”
如果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关系很好，那么很简单，他们的领导一定是个狗哔——。
桃乌乌扬起社交性的笑容，嘴上说着自己没事，下班后才踉踉跄跄地回了宿舍，一个不足15平的小房间，还是卫浴公用的那种。
哦，忘了说了，桃乌乌是职业是中之人，工作内容是扮演虚拟偶像。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甚至可以叫她浮玉——V城最有名的虚拟偶像，V城的台柱子，V城收入的三分之一来源。
她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间，隔壁的小情侣正在吵架，似乎在为明天周年到底是去看偶像的剧场，还是吃烛光晚餐。
她躺在床上，宛如一具尸体。
其实被骂她早就习惯了，但她只怕一件事……
刚想到这里，光脑亮了起来，来自公司的同事：【胡大姐跟我说你这个月的奖金又没了，你撑得住吗？】
撑得住吗？
桃乌乌胳膊放在自己的双眼前，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怎么可能撑得住？
每个月都因为各种理由被扣奖金，她的基本工资也只够房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自尊没有收入，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
如果当时有罪，她赎了这么些年还不够吗？
夜深了，月光依旧明亮温柔。
可惜，V城的霓虹灯太过耀眼，耀眼得看不见温柔的月光。
隔壁的情侣吵架的声音依旧很响，窗外，为庆祝虹酱粉丝俱乐部1000万成员达成放起了烟花，而芒果君今天也在过生日，粉丝集资在V城的官方广播里放着他的主打歌。
这一刻，整个世界是那么的喧嚣。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我真的撑不住了……”
砰——啪——
看，烟花开了。
怎样在职场摸鱼，许多打工人都有自己的心得。
厕所啊，茶水间啊，小卖部啊，只要理由合适，总能找到摸鱼的理由。
桃乌乌同样如此，在浮玉的剧场时，她凭借着对城堡的熟悉，总能找到各种无人的角落休息。
可惜，现在她天天都在剧组，陌生的环境导致她的畏首畏尾，休息时间大不如往。
最惨的是，她每天都要背台词揣摩细腻的情感，导致工作量大大增加，喝口水的时间都是偷摸着来的。
“唉。”叹了口气，桃乌乌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压力。
另一边的温宙心情很好，他完全没看到自己的摸鱼小伙伴的忧伤，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世界：“我觉得越影帝好好啊，他的品味真的，不愧是影帝。”
桃乌乌背着早就烂熟于心的台词，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放松着肌肉，嘴上心不在焉：“哦，是吗？”
温宙很想跟自己的伙伴分享他的心路历程，但又闭上了嘴，忍了又忍，最后才问道：“你说……”
“嗯？”桃乌乌抬头。
温宙踌躇着说道：“你说我不在剧场，去做自由音乐人怎么样？”
桃乌乌放下剧本，看着温宙眨了眨眼睛：“自由音乐人？”
温宙点头，他们两人一般共同的话题也就是骂骂老板，再不然就是幻想突然某天暴富完全不用工作的美好未来。所以第一次说起有些正经的话题，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然而，温宙的性格十分慢热，所以他也没什么可以说这件事的朋友，因而找到这个机会就多说了一些：“咳咳，我也是有音乐梦想的，就是之前没人欣赏，仔细想想，我确实有那么些才华……”
桃乌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不会写歌吗？”
算一算，这温宙跟她来公司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五年多了一首歌没发表，问起来都在改歌，这明显不就是说他不会写歌吗？
结果现在这个人说要去追逐音乐梦想了？
桃乌乌是个十分实际的女人，早些年的天真让她吃尽了苦头，现在一想到有人可能会为了梦想而像她一样吃不起饭，她的心就一揪，连带着表情都不好看了，只想着怎么劝说这位朋友打消念头。
温宙没有察觉到友人的心理变化，他满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过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别看我这样，我以前也有几个马甲，发过歌的，音乐圈的人我也认识的……”
说到最后，他也没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毕竟名声也不好听，在闯出名气来之前，他还是别爆马甲了。
他说得委婉，但桃乌乌还是听进去了。
这人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想着，桃乌乌也不担心温宙了，说了几句祝福语，还有跟玩笑一样的“火了别忘了带带我”的寄语。
桃乌乌很喜欢温宙，别误会，是朋友的喜欢，这也很难得。
她其实也是很谨慎的，也许是同样对工作的厌恶让两人聚在了一起产生了友情，但这一刻，桃乌乌愿意祝福这个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决定追梦的朋友。
这个泥潭，能脱离是好事。
然而跟“幸运”的温宙不同，桃乌乌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越夏的演技越好，演得越让人感动，就越发衬得浮玉的不合适。
为了维持元气的形象，浮玉说话的语气总是绷着的，嗓音要夹着，小动作总是习惯养成的做作，所以说起台词来也更违和，表演起来处处限制，对上功力深厚的越夏更是被秒得渣都不剩。
一般的导演说说也就过去了，但偏偏马奇是个爱较真的，对自己的作品总爱吹毛求疵，一次又一次的NG直接摧毁了桃乌乌的自信。
每一条都在被否定，每一天都要跟整个组的同事留下来被胡巧巧骂，她的工资更是被扣到来年了。
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桃乌乌自觉已经很努力，很认真，也很克制了。
为了在舞台上受到的欢迎她对再多的课程也来之不拒，为了被人夸赞的表现脚崴了也能完整地表演一晚上的节目，她矫正了自己的口音，亲自磨灭了她的所有脾气，最终化为了完美的浮玉。
她的确爱着舞台，爱着自己的工作。
可是，太累了。
做偶像是幸福的，歌唱是幸福的，表演是幸福的。
做浮玉，太累了。
连续一个星期被留下来骂以后，桃乌乌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拿出藏在枕头里的合约，再次翻看：
【……甲方的所有收益70%归属OID所有，期间由乙方保管……甲方：桃乌乌……】
“早知道就不签这份合同了……”深夜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再度响起。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2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