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孤烛异乡人

111、第 111 章

　　卫道想了想：“我家又没人等我回去。”
　　他家的人都死光了。
　　卫道对季礼笑了笑说：“你们可以回去，我就不用了，我答应了闵顺的，放心好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死，肯定找到地方也不会死的，再说了，蓝佳和闵顺的意图是破坏石头，我又不用，我只是去看一看，他们死都没看见，我总得看一眼再回去。”
　　就是死在这里，也很好。
　　你们回去，那就更好了。
　　各不相干，互不连累，该死就死，痛痛快快的。
　　季礼看了他一会笑道：“我不走，我跟你一起去，你得死在我后面，你都不知道自己烧得多重，这里要是也有野兽出没，你就和闵顺一样完蛋了。”
　　卫道只听见他说不走，点了点头：“不走就不走好了。”
　　反正卫道是无所谓的，他只能管自己，别人的想法，不必探究，只要有结果就完了。
　　卫道就看向贾复，贾复冷着脸，硬邦邦说：“我不走。”
　　卫道笑了：“哦，那你们都不走了。”
　　季礼看着他，以为他要说那我走这种话，可惜没听见。
　　卫道点了点头，睡了过去。
　　外面的水坑太多了，迟一两天也不算什么。
　　季礼往山洞外面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贴了贴卫道的额头，温度没有降下去。
　　贾复蹲在卫道身边，也试了试，跟着叹气。
　　又过了一天，卫道在夜里突然就醒了，之前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看起来就要死了的样子。
　　他不仅醒过来了，还格外兴奋，精神非常好。
　　“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出去玩啊。”
　　卫道把他们推醒。
　　贾复问：“现在？”
　　他往外一看，天色黑着。
　　季礼也醒了，随便扎了扎头发，看了看说：“那走吧。”
　　卫道连连点头。
　　三人便收拾东西加紧赶路。
　　没走多远，小路没了，只有一面陡峭的斜斜的山壁，似乎要爬上去，再从高处走下去。
　　目测高度十米左右，斜度四十五左右。
　　卫道仰头看了看问：“我们可以现在去吗？”
　　季礼看了贾复一眼，贾复只看着卫道，于是他问卫道：“你想第一个上去？”
　　卫道点了点头，说话间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去了。
　　贾复试图阻拦，没拦住，就只能站在边上仰头看着卫道上去。
　　卫道的速度很快，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这种事情特别熟练的样子。
　　非常稳，就是眼看着要上去了，忽然往后一仰，似乎看见什么需要避开的东西。
　　“怎么了？”
　　“没事。”
　　卫道想了想，还是翻了过去。
　　他对底下两个人招手说：“上来吧。”
　　季礼看了看贾复，第二个上去，贾复是最后。
　　季礼上去的时候，一片石壁忽然松动，落下去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脚踝骨，只蹭破了一点皮。
　　等季礼上去之后再看，连皮也没有破，只是红了点。
　　贾复没有什么伤势，照旧跟在卫道身后。
　　之后的事情没有什么危险，连路上都渐渐平坦，走起来快了许多，没有什么大型危险动物，树也稀稀落落，长得歪歪斜斜，比起地上一丛一丛的草来说，非常少，没有鸟雀，没有猫狗，没有蛇，似乎也没有蚂蚁，这里的动物好像都是那天大雨里那样，偶尔才能看见。
　　一路通畅。
　　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季礼忽然就一睡不醒了。
　　卫道将人推了推，平时这样季礼没多久就能醒过来了，这次却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卫道看向贾复问：“他之前有这样吗？”
　　贾复摇了摇头：“不知道。”
　　卫道蹙着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季礼，贾复说：“我可以背他出去。”
　　一个也是背，两个也是背，反正最近比之前轻松多了，他虽然没吃饱，也没饿得走不动。
　　卫道点了点头，贾复就背着季礼一直走出去，直到有人烟的地方为止。
　　“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卫道蹙着眉说。
　　贾复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让他们借宿的人家来看了看，嚯了一声，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卫道很有礼貌行了礼，慢悠悠问：“二位知道？”
　　妇人推了推身边的丈夫，男人面露愁色说：“不知道。”
　　妇人点了点头对卫道说：“这似乎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要去大城市里才能看见，要往东走三百里，要么就往西边，再走一段路，那边有医生或许可以治。”
　　她又看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季礼一眼。
　　夫妻二人说了话，互相推推攘攘出去了，没多久就给他们捧了三碗米汤过来，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妇人对卫道说：“我们这里小又偏僻，商人就是来了，也没什么是我们买得起的东西，都是给边上的王公贵族送去的，我们能看一眼就不错了，这点米汤且将就喝了垫垫肚子吧。”
　　卫道谢过他们，将米汤递给贾复，又问那妇人：“王公贵族？”
　　妇人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有一个小国，这里称王，就有一堆王公贵族，身份比我们高些，家里也比我们富，我们是比不了的，只是听说，再走一段路就是了。”
　　卫道又问：“那边的小国叫什么？能不能详细给我们讲讲？”
　　妇人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丈夫坐在一边抽烟，屋子里烟雾缭绕，瞟了自己妻子一眼，也没说什么，似乎就是默认的意思。
　　妇人对卫道说：“那边有一个海边国，顾名思义，国家的边缘就是海，再往那边走，一片茫茫大海，偶尔有商人会从那边乘船而来，交易些外面的东西，在这里就称得上奇珍异宝了。
　　海边国本来只是一个族人上千的人家，家中有些钱财，仆人众多，行事奢靡浪费，子孙不思进取，仰仗祖父虚名在这一片地界有些气势，一条街都是他们家。眼看着就要衰败了，一群人散了，一群人外出行商，一群人想去更好的地方谋个前程，还留着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没多久，那里多了许多人，存了许多好东西，多了好多钱，还计算着要种树栽花养殖农畜。
　　真让他们起来了，或许是天命如此吧。
　　他们就称了王国，还建了王宫，各自分了封号，有名有姓，有礼有节，有理有据。
　　找茬的都打出去，本来也是大户人家，这么自己给自己一提位置，更了不得。
　　本来就礼数繁琐，以后更加麻烦严重。据说，现在的当地人都是那一族的子孙后代。
　　我们是这里远，所以不受他们的管束。”
　　天高皇帝远，谁知道还有这么近也不管的。
　　卫道点了点头，道了谢。
　　他的米汤给了贾复，又尝试给水米不进的季礼灌下去一碗米汤，卫道试了两次，发现不行，问贾复能不能卸下巴，贾复咔吧就给季礼拆了下巴，接过那碗汤对着季礼喉咙倒了进去，再顺手给季礼复原，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卫道松一口气。
　　夜里，季礼就自己都吐了，眼睛闭着，人还没醒。
　　卫道醒了，贾复收拾了，略一商量，干脆立刻就走。
　　说不定到了海边国能有救。
　　连夜辞行。
　　卫道和贾复带着季礼去了海边国的医馆，医生只是摇头，没有办法。
　　二人又将季礼带回去休息，季礼忽然就醒了，卫道在他边上倒水。
　　季礼拉了拉卫道，卫道将水碗放下，蹲在他床边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季礼摇了摇头，唇色格外苍白，对卫道笑了笑说：“不谈这个。”
　　卫道点了点头问：“你想说什么？”
　　季礼想了想对卫道问：“你能不能连我那块玉也收起来？”
　　卫道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把两块玉都收在一起，以后去见季节……”
　　季礼摇了摇头：“不，不用见他，他要是见你，你也不用怕，我那玉佩是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不必给他。也不用告诉他，我的东西，他管不着。”
　　他咳嗽起来。
　　卫道点头，将边上的水碗递给他：“漱漱口。”
　　说着，卫道又从床下拿出一个盆子来。
　　季礼就着他的手漱了口，吐了水，卫道又打了冷水给他洗脸擦手擦脖子。
　　季礼躺回去，笑道：“你这水可真够冷的。”
　　卫道收回手，心中一腔闷气，说不清楚怎么样，只是情绪复杂，悲不得悲，喜不得喜，像一只手攥住钱包，一半在自己手心里，一半眼看着就要被抢走了，两手发红，两手空空。
　　卫道将帕子洗了洗，拧了拧，再一抬眼，季礼已经咽气了。
　　不过是回光返照。
　　卫道手上就有点没力气了。
　　他端着两个盆子出去，倒了水，洗了盆子，洗了手，洗了帕子，又洗了脸。
　　头晕目眩，他垂下眼，一口接一口吐血，眼看着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出去找药的贾复回来了，一打眼就看见卫道面前一滩红艳艳的血随着水慢慢往低处淌。
　　像一条巨大的血色蜈蚣用许多的腹足慢悠悠从眼前爬行而去。
　　他走过来扶住卫道，卫道抬眼看他，两眼蓄着泪，朦朦胧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