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落花将何方》晨星望舒

88、第十一章

　　听到虞老爷的声音，大伙儿纷纷跑出来。三夫人第一个冲了过来，看到虞江偃立刻开骂：“你这孩子，我刚刚明明看你睡了，怎么又偷偷溜了出去？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快去给老爷认错！”
　　虞江偃听话地走了过去，跪在虞老爷面前，委屈巴巴地说：“爹，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都抓到你几次了？小的时候是让下人带你出去，现在长大了，自己会溜出去了是吗？”纭玺想起那一次带虞江偃溜出去玩，却被关进了马厩。
　　虞老爷说：“在这家里，数你最小。大家都宠着你，让着你。可你怎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今天必须要让你长长记性！”说着，虞老爷扬起手中的竹棍，就要抽下去。三夫人立马跪在虞江偃身边，护着他，说：“老爷，要打就打我吧！江偃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
　　虞府大夫人没有子嗣；二夫人生了个女儿，小时候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虞老爷毫不留情地送入了宫里；三夫人生了虞江偃这个儿子，所以最得宠，地位最高，虞江偃也被大家捧在手心里。
　　虞老爷气得脸都涨红了，手里的竹棍在空中颤抖着，终还是放下了。虞老爷说：“都是被你给惯出来的！再这么下去，他以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老爷，他现在还小。等长大了，自然也就懂事了！况且他白天都在学习，小孩子贪玩，这才溜了出去。”三夫人说。
　　“他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虞老爷问。
　　“爹，那您就每天给孩儿一个时辰出门的时间。这样，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在半夜偷偷溜出去玩了！”虞江偃说。
　　这么一说，虞老爷的脾气又上来了。他这次拿起竹棍就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虞江偃也是个硬骨头，挨了这么多下打，愣是没出声。
　　虞老爷丢下一句：“不学无术！净想着玩！你若再溜出去，就别再回来了！哼！”虞老爷转身回房。
　　纭玺想见的人也都出现了，只差何令仪。不过纭玺也很庆幸没在这里见到他。她正要下屋顶，却见珝烨仍意犹未尽。她无奈地说：“看戏呢？快走！”
　　萍水阁——
　　纭玺又从窗户溜进了房间，却见珝烨也跟在她身后进来。珝烨夸赞道：“身手不错嘛！”
　　“你怎么进了我房间？”
　　“不是，这有后门你不走，你翻什么窗户啊？”
　　“你开个门试试？”
　　珝烨打开后门，门却发出了“吱嘎”的一声。
　　纭玺解释道：“那个门年久失修，我若开门，不等于是昭告所有人，我要出门了吗？”
　　珝烨点了点头，关上门，自觉地坐了下来。他说：“你难道不该跟我解释解释吗？”
　　纭玺问：“我就出门办点私事，这也要跟你报备吗？”
　　“当然要！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珝烨补充道，“那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没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况且这次下凡你也说过，是要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这个心愿，我想自己完成。”
　　珝烨拿起一个茶杯把玩着，说：“那既然我都知道了，你也就不必瞒着我了吧？”
　　“我不想说！你快回你房间去！”纭玺拉起珝烨就把他往门外推。
　　珝烨灵活地转了身，戏谑地问：“怎么？怕被误会啊？”
　　“哎我发现你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你怎么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啊？”
　　“你这才发现啊？太迟了！”珝烨一步步逼近纭玺，纭玺一步步后退，靠到了桌上，无路可退了！纭玺紧张地问：“你要干嘛？”
　　珝烨将身子压近纭玺，一手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紧张什么？茶杯还你。”说完，他便打开门离去。纭玺这才松了口气。
　　纭玺躺在床上，回想着刚刚在虞府看到的一切。她其实是在计划着除掉虞老爷，但看到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纭玺还真有些下不去手。虞老爷再罪大恶极，可他一旦死了，虞江偃就没了爹。但也是他，让何令仪没了爹。而且，他还对自己心怀不轨！
　　但是，自己真的有这个权利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甚至是一个家族的未来……
　　翌日——
　　纭玺睡到自然醒，反正他们现在就算要表演，也是在晚上。纭玺打开窗户，阳光照进了她的房间。纭玺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身后传来敲门声。纭玺正要去开门，便听到珝烨的声音：“霈妍——醒了没？都快晌午了！”
　　纭玺一听到珝烨这么多话，便推断老板娘做生意去了。她打开房门，说：“催命啊？什么事？”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上街逛逛？”
　　纭玺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正好我肚子也饿了。”她回房间拿了纱笠，问道：“带钱了吧？”
　　“放心吧！”
　　两人又经过面馆，纭玺再次驻足。珝烨这次二话不说拉着纭玺走进了面馆，在纭玺缓过神时，他们已经坐在了面馆里。小二刚给隔壁桌上完菜，就跑过来招呼他们：“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珝烨知道纭玺不想暴露，便问：“你们店里的招牌是什么？”
　　“来面馆当然得吃面咯！我们老板下的面可好吃了！”
　　“那就来两碗面！”
　　“好嘞！两位稍等！”
　　纭玺将自己藏在纱笠下，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老板和老板娘。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四周——一切如初。老板娘盯着他们，心里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纭玺戴着纱笠，还因为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面被小二端了上来，热腾腾的，还在冒着白烟。纭玺想起那一天，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是老板收留了她，是何令仪为她下了碗面。珝烨早已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称赞道：“还真挺好吃的！这么冷的天果然适合吃这热乎乎的面！”
　　纭玺似乎没有听见珝烨说的话，她只是慢慢地拿起筷子，将碗端进纱笠里。纭玺先是大吃一口，后来越吃越慢，一根一根地吃着，生怕太早吃完。其实，她尝到第一口时，就已经热泪盈眶——味道还是没变，老板的手艺还是一样的好！她一根一根地品味着，眼泪也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只是没有人知道。
　　待纭玺吃完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珝烨前去柜台结账。纭玺看着珝烨的背影，内心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跟过去。最终，她还是起身了。她近距离看了看老板娘——好像有些衰老的痕迹了。恰逢老板从后厨走出来，纭玺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老板见纭玺一直看着自己，便打趣道：“姑娘，是面太好吃了吗？”
　　纭玺回过了神，点了点头。
　　“那欢迎姑娘下次再来！随时欢迎！”
　　老板娘还是一样刻薄：“哎哎哎——客人那么多呢，还有空闲聊？”她找钱给珝烨，然后笑着说：“两位慢走！下次再来啊！”
　　回去的路，纭玺一声不吭，珝烨也就静静地跟在了她身后。忽然，纭玺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珝烨说：“其实老板娘也没有错。”
　　“啊？”纭玺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让珝烨听得云里雾里。
　　“是他们在我落魄时收留了我，管我吃，管我住。要是没有他们，我也许早就饿死了！老板娘对我有顾虑也很正常。她是害怕失去自己的丈夫。至于她出卖我，其实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倘若隐瞒不报却被发现，他们夫妇很可能会丢了性命。至少，他们的面馆是保不住了。”
　　珝烨从纭玺的话里，推测出了些大概。
　　“可是，我却无法当面原谅她。所以，就此相忘于江湖，也许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