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落花将何方》晨星望舒

155、第七十八章

　　宴会进行到了尾声，萧珩跟天君、天后、妤瑾行礼后准备离场。宾客打趣道：“新郎这么快就要离场了，难道是等不及要去见新娘了？”
　　萧珩也只能笑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不及的是要去见纭玺。
　　萧珩径直往兰心殿而来，珝烨在门外远远地看见他的身影，立马进殿，说：“太子来了，快走！”纭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哪管得了那么多。珝烨只好上树拉着她就跑，酒坛子没抱稳，哐的一声，在地上四分五裂，酒香四溢。
　　听到响动，萧珩加快了步伐，看到兰心殿门敞开正有些欣喜，进去却只看到酒坛子摔碎在地，空无一人。他看到树下的坑，又看到酒坛，自然明白了一切。萧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一拳打在树干上，震得光秃秃的树枝左右晃动。“对不起，对不起！纭玺。”他转身滑坐在地上，靠着树干，任凭拳头上的血一滴滴地掉落。
　　麈宸宫——
　　婳橦安静地坐在床上，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虽然她知道这门婚事不过是一个交易，虽然她知道萧珩十有八九不会进这个门，但她还是忍不住期待他会推门而入。
　　玄柏峰——
　　珝烨正带她往苍黎殿走，纭玺却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看着纭玺走向曦月亭，他远远地跟着，不去打扰，却又担心她。
　　纭玺静静地坐在那，望着天，很久很久。曾经，她以为她抬头就可以望到天界。所以，她喜欢看天，因为天界有她太多太多的回忆，太多太多的期许。自从被贬下凡，她活着的全部信念就是回到天界。她努力着，多次死里逃生，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今日，她终于实现了梦想，可是她并不开心。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萧珩为何会为了太子之位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这样的他，会幸福吗？会开心吗？短短几年，为何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呢？
　　珝烨拿来两壶酒，说：“别想了，越想只会越烦心。”
　　“可是我控制不住。”是啊，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又如何能控制得了别人？
　　珝烨将一壶酒递给纭玺，说：“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纭玺接过但没有喝，只是盯着酒壶，迟疑着——从前的她从不会借酒消愁，因为她知道喝酒只会让自己的身心更加痛苦。喝醉只是一时的，醒来以后一切都不会改变，该愁的依然愁。可现如今，她却想一醉方休，哪怕是短暂的几个时辰，能忘掉一切烦恼，也是好的。
　　珝烨递过酒后便退到她身后，倚靠在柱子旁，自己拿起酒壶开始喝。看到纭玺如此，他比她还要难受。
　　纭玺侧过头，说：“站在那里喝不累吗？过来坐。”
　　珝烨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他不会安慰人，对于现在这个场面，他实在有些手足无措。见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珝烨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那个……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伤心，我也不会安慰人……”
　　纭玺直接拿着酒壶碰上珝烨的酒壶，说：“那就不用说话，陪我喝酒就好。”
　　纭玺仰头喝下小半壶，珝烨呆滞了一下，也仰头喝了一口。
　　“干！”纭玺举着酒壶对珝烨喊了一声，又饮下小半壶。珝烨想劝，却又不忍，只好陪她一起喝。
　　不一会儿，纭玺的酒壶就空了。她把酒壶倒过来，一滴也不剩了。她转头问珝烨：“还有吗？”
　　“没了。回去吧。”
　　纭玺一把抢过珝烨的酒壶，掂了掂重量，说：“说好陪我喝的，你怎么还剩这么多？那就让我来帮你喝了吧！”纭玺抬头，大口大口地灌着。
　　珝烨也只能叹气，说：“你慢着点。”
　　纭玺望着天空，喃喃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纭玺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一般，说：“大师兄啊，我能相信你吗？”
　　珝烨没有回答。
　　但纭玺好像得到了答案似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我叫纭玺，来自天界。只是在大婚那天，遭人诬陷，被贬下了凡间。你猜我的新郎是谁？”纭玺笑了笑，接着说：“就是萧珩呀！我一直想回到天界，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说到这，纭玺沉默了。
　　原来，她真的都还记得。
　　珝烨一把揽过纭玺的肩，说：“别逞强了，哭出来吧！”
　　纭玺蓄积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她靠在珝烨肩上，大哭起来。珝烨紧紧地搂着纭玺，希望以此给她一点安全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谢谢你向我坦白一切！可原谅我还无法向你坦白……我其实，不值得你这么信任的。
　　哭声渐渐变为抽泣声，然后就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珝烨转头，看到纭玺已然闭上眼。他轻轻地呼唤她：“霈妍？”没有回答。珝烨心想：睡着了也好。于是，他把纭玺抱起来，送回了屋。
　　珝烨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还有那一副无辜的表情，珝烨忍不住亲吻了她的额头。他说：“你还有我。”珝烨摸了摸她的头发，悄悄离开。
　　天亮了，婳橦的头纱还没有掀开，她安慰自己：嫁都嫁了，来日方长。
　　萧珩走出兰心殿，重新将门锁上，也将他心里的一切再次锁上。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从偏门回到了屋里。这可是新婚第一天，还是天君亲赐的婚事，若是被人发现他彻夜未归，恐怕又要大做文章。他推门而入，婳橦坐在那里，盖头也没掀。萧珩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婳橦会等他一整夜。
　　萧珩坐在桌旁，倒了杯水，问：“怎么不睡？”
　　“新郎不来，新娘哪有先睡的道理。再说了，我的盖头也还没掀。”
　　萧珩说：“你不都清楚这是交易吗？屋里又没人，自己掀了就是。”
　　婳橦本还抱有期待的眼神瞬间低落了下去。是我妄想了。
　　萧珩冷淡地说：“换身衣服去拜见天君还有母妃吧！”说完，萧珩又径直走出了房门。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婳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