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风波(2) ...
-
林挽雪退开一步,偏过头,流露出几分狼狈。
这一幕全然落入白皓凝的眼中,他没来得及震惊这周围的红绸,就赶紧上前扶住他。
却被那人顺势搂进怀中,闻了将近一月有余的冷香钻入鼻中,萦绕不去。
林挽雪的头弯下,枕在他的肩膀,高大的身躯笼罩着他,他感到林挽雪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脖颈,林挽雪道:“阿凝,我...”
白皓凝凝神去听,话却没了下文。
碳盆里的火安静燃烧,偶尔发出噼啪声。
林挽雪的身子微微发抖:“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他委屈地道:“这些日子,你老爱走神,一走神就是一整天,理也不理我一下,我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阿凝,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能救出爹娘?”
“不是……我没怪你,我只怨自己没能把爹娘从贼西夏救出,让爹娘活受火烧之痛。”白皓凝低声道,话里有懊恼:“林挽雪,你别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我不理是因为我……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我不知道是该把你当成依靠还是林大哥,或者是救命恩人。”
这三者咋一听没有任何不同,但它是决定着白皓凝对待林挽雪的态度。
依靠是恋人之间你浓我浓,大哥是兄弟之间兄友弟恭,恩人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尽管林挽雪曾经说他们是一对,但白皓凝没有完全放下心,他有他的顾虑。
林挽雪:“我自是希望你能多依靠我一点,阿凝,你信我,我不曾欺你。”
白皓凝:“我……”
在这两月有余的时间里,林挽雪为自己忙前忙后,他心里头一清二楚,说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
人心都肉长的,哪能不动摇,更何况林挽雪数次于生死之间救过他。
心防渐渐被那人的所作所为给消融掉,只剩一层摇摇欲坠的屏障,他在信与不信之间纠结许久。直至那天他偷听到林挽雪二人对话。
试问天下哪一个人能不为一个为自己豁出性命的良人动容?
纷纷扰扰的思绪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白皓凝呼了口气,放弃推开林挽雪的想法。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他轻轻拽住他腰间的封带,小心翼翼地露出自己的柔软:“林挽雪,我真的能信你么?”
他答:“嗯。”
白皓凝再问:“我能信你么?”
他仍旧给予肯定的回答。
一句重复了三遍,林挽雪也答了三遍。
防备的屏障轰然崩塌,消散于尘埃,他伸手环住林挽雪的腰身,把自己的真心交托付到对方手中:“好,我信你。”
抱也抱了,少顷,白皓凝不好意思地松开林挽雪,他面上飞过一抹红晕,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忽然想起有事要问。
“那什么,刚才忘了问,这房里头怎么都是红绸缎啊?”
林挽雪:“我们成亲了。”
“这么快?!”白皓凝惊得睁大了眼睛,想到自己失忆,又有稍许失落:“可我都不记得了。”
林挽雪伸手摸了摸白皓凝低下的头,宽慰道:“没关系,父皇还会为我们举行一次真正的拜堂。”
拜北临天地,拜皇帝皇后,拜林氏先祖,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他的心上人已是他的人。
*
新来的婢女一直很好奇传闻中宁安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而今日她终于有机会去伺候这位传闻中的小王妃。
府上的老主管领着她去小院时,叮嘱了两件事。
一是不要对小王妃起任何的心思,二是所闻所见之人,死也要烂在心底里。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称是,老主管叹了口气,道出“焉能知福祸。”一句话就领着她去北院。
她原先以为老主管是在说她,直到她远远见到了那惊为天人的小王妃时,才知道老主管意在这人,而话里所指明的东西却不能由她来猜。
她来北院已有些日子,所谓的伺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贴身伺候,而是干些扫雪之类的粗活。
今日,雪下不到一个时辰便停了,她扫开积雪,想着再过几日又要下。
扫到一半,一队人员拿着碳火盆与帘笼正往她这边来。
这是做什么?她伸长脖子观望。
只见那队人分开两拨,一拨去往屋檐,一拨将碳火放置在最近的亭子间,那厚的帘笼绑在亭子架上,瓜果点心摆满在桌上。
她拦住最近的一位婢女,问:“姐姐,这是有贵客来么?”
那婢女摇头,道:“不是,是小王妃要出来走走。”
她奇道:“小王妃?她不是还在养病么?”
“主子吩咐的我们只管做。不与你讲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说完,便提着食盒匆匆走了。
她望着忙碌的人影,摸向怀中的话本,这是她最近闲暇时常喜欢拿出来读的。
扫雪扫到湖畔时,她听见侍卫的声音,抬首望去,帘笼挡住宁安王二人的上半身,只见到绣着流云的衣摆,还有快要拖地的狐氅。
随后,那流云的衣摆沿着屋檐下的走道,信步透风。
过了半刻,她见到穿着狐氅的一人停步,与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片刻,她就看到二人出了屋檐,往亭子方向走去。
她看着二人走进亭中,卷起的帘笼正好面向她。
亭中的情景一清二楚。
不过是小王妃在发呆,而王爷在一侧陪同。
待了半个时辰,一位婢女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又极快的退出去。
小王妃忽然皱起眉头,推开面前的汤药,说了一句什么,就见宁安王俯下身哄他喝药。小王妃就皱着眉一口一口喝掉宁安王喂的汤药。
她想,传闻果然和话本写的一模一样。
她觉得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恰好小王妃偏过头,向外看去,二人相视,苦得脸皱成一团的小王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舒缓了五官,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下。
她瞬间呆了,连扫帚从手中掉出去都没能察觉。
直到宁安王也顺着小王妃的笑的方向看去,她才堪堪回神,慌忙地捡起扫帚跑了。
等喝完汤药后,白皓凝捻起一颗盐津梅,送入嘴中。
那碗汤药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入肚后极苦,苦味萦绕在口中,久久不能去。
他伸手又拿起几颗蜜饯,囫囵塞入口中,甜意慢慢压下那股极苦的味道。白皓凝这才开口:“你把人都吓跑了。”
林挽雪表情变了变:“我没有,阿凝不许看旁人。”
白皓凝听着这句颇有孩子气的话,觉得有些好笑,他忍着笑意:“王爷,你怎么这么有趣?你这样,在格桑里可是要给那伙人当成笑话。”
说完,白皓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个陌生的东西,格桑里。
“格桑里,边疆一家有名酒馆。”林挽雪握住他的手,解释道:“它家的留桑酒是那里人常爱喝的,不过酒性特别烈,喝完一杯倒。你之前也常爱去格桑里,听着那里的小曲,与那里的酒客畅谈,再买上几坛留桑酒尽兴而归。”
“这样啊。”白皓凝眼眸微垂,他问:“格桑里还在么?”
林挽雪点点头:“大火焚烧了之前的,不过老板已经重新开了一家。”
白皓凝笑着道:“那就好。”
虽说是笑着,也只是皮笑肉不笑,某些沉重的东西挂在他的眉眼间,压的气氛一时寂然。
他还是很在意那段失去的记忆,即使林挽雪已经大部分的事情告诉他,但他不喜欢失去记忆,他不愿意在某些瞬间说出自己曾知道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这种感觉不好受。
他下意识捏着腰间的那块凤鸟玉佩,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林挽雪视线落到那块玉佩,他知道白皓凝有个习惯,无论有没有事都会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环珮,从前是那块玉珏,现今是他的玉佩。
“阿凝……”
白皓凝抬起头,看向林挽雪,面容的沉重一扫而光,伸手要他抱:“没事,日后总会记起来的。林挽雪,我累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