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情癫

15、（四）夜奔

　　“信，什么信啊！”黄蓉早眼明手快收在怀中，所以敢放心大胆地问。
　　闯了大祸，穆念慈已然心绪失措，一下子跌坐回去，只知道哭。
　　黄蓉急忙陪她坐下，不一会儿，为了哀求帮忙，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穆念慈通通倒了出来：“蓉儿，这是欧阳克给我的信，上面说他和欧阳锋才是杀人凶手，江南五侠的死和康哥没有半点关系，这信就是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但是现在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我刚才明明……”
　　“那信你看了吗？”黄蓉先问。
　　“没有，我一路上只顾着哭了，本来是想和郭大哥一起拆开的，可是他不在，我就来找康哥，结果……”眼下这件尴尬难堪的事，穆念慈说不下去了。
　　“你说有这信就一定有，现在不见了，真的很奇怪，”黄蓉先对她的说法表示相信，宽慰她，叫她不要太难过。但是紧接着，却又刺激她道：“但是穆姐姐，我刚才收到丐帮弟子的传讯，欧阳锋来了。现在情势危急，要不你和靖哥哥还有杨康先走，我留下找这信，只要找到，我马上去追你们！”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穆念慈自然不会同意。
　　“不，本来这事就是因为我，欧阳克他凭什么杀了江南五侠，嫁祸给我爹？分明是不想我嫁给靖哥哥吧！”黄蓉欲纵故擒，往自己身上的揽，以“减免”穆念慈的罪恶感。
　　果然这傻丫头立刻就上了当，自责道：“不不不，不是的，若是那样，为何要嫁祸给康哥，分明是我惹的祸，还连累了你爹爹。蓉儿，欧阳克他其实早就移情，说喜欢我，想娶我为妻。这是我惹出来的，不是你的错！”
　　“唉，也许是他得不到我们，就要让我们两个都失去所爱的人。”黄蓉很高兴看到这结果，并且穆念慈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乐得顺水推舟先把责任推卸一半，至于另一半，她知道在她的设计下，很快也会全归穆念慈所有。
　　“是呀，我现在明白了。他是得不到我们，就要害我们身边的人。还跟我说一些古古怪怪的话……”穆念慈越发觉得黄蓉可亲，但这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她只得停下，去问她后续：“蓉儿，那这信怎么办呀，你不能真的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欧阳克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听到这个，黄蓉的脸色马上就变得着急和严厉起来。她看到穆念慈像是有点被吓倒，现在问确实是着急了，又赶忙道：“不是，你误会了，穆姐姐，我只是害怕怕他不安份，说一些混账话来惑你心神，你知道，这种人是临死都要害人的家伙，我怕你不明白，为他所惑那就糟了。所以才问你，不过现在不急，我们路上慢慢说。你先通知靖哥哥，你们先走。”
　　“那欧阳锋狠毒无比，武功又高，我们怎么能放心？要留也是我留下，信是在我手里不见的，我有责任将它找回来！”
　　“要不这样吧，”关键时刻也只有用钱来解决问题，黄蓉想想道：“我拿些银子去找掌柜的，把这屋子包个两三月，我们先回牛家村，向柯大侠他们禀报这件事。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只要这封信没出房间就一定能找到，它总不能长了翅膀飞走吧？”
　　“你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事已至此，总不能为了康哥一人之事连累大家一同受难，穆念慈纵然心内焦灼，也只得如此。
　　“好，我去找靖哥哥，你去找杨康，我们要乘着夜色，快点逃走！”黄蓉心想，这信就在我手里，只要出了这门，就是严丝合缝，不放进一只苍蝇都没有用。
　　可恨穆念慈神智已昏，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而愚鲁的郭靖听说欧阳锋到来的消息，更是冲动到要主动出击。
　　好在那时他们已经上了船，黄蓉急忙一边扯住他，一边吩咐船家赶快开船。
　　郭靖很是义愤：“蓉儿，你怎么能放走凶手，还有他能够证明康弟……”
　　“靖哥哥，我们现在不能不逃，欧阳克死啦！”船儿离岸已有三丈，黄蓉才敢将真情相告：“是我杀的！”
　　她这么说穆念慈当然追过来澄清：“不不不，郭大哥，欧阳克是我杀的！”
　　郭靖一下子混乱了，不知道该听谁的，他想当然是黄蓉更聪明些，所以选择问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蓉儿，快告诉我！”
　　黄蓉当然不能告诉他是为了灭口，只说：“还不是为了你的宝贝康弟，穆姐姐冒险去当诱饵，就是为了哄欧阳克上当，好拿证据。结果，结果被他轻薄，才会一时错手，弄成这样。”
　　“杀我五位师父，原来他也有份！”郭靖和江南五侠的感情有如父子，听到杀死他们的元凶终于找到，而且伏法，哪能不激动，马上对穆念慈鼓励道：“不，穆世妹你没做错，欧阳克他该杀，只是，他死了，如何能证明康弟清白？”
　　“本来还有一封信，是欧阳克给我的，但是不见了。”想到这个穆念慈就很揪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十分可耻的，她低头认错：“是我对不起康哥，没有好好保管！”
　　“这信，它……”郭靖想再问，又想到涉及刚才杨康和她在房中的私密，既已心知肚明，就不能深究，他只能再问黄蓉：“蓉儿，你有办法吗？”
　　“我已经包了房间，希望以后能再回来找。还有，在这之前，我们有两个紧要的事，要先解决。第一，是为什么欧阳克会写这封信，第二，为什么这封信我们没有带回去；这两个问题，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柯大侠和丘道长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对，这两个怎么解决？”事关康弟生死，郭靖当然马上追问。
　　他关切的眼神让黄蓉很不舒服，此时杨康正在船舱内，根本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就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疑犯”不关心案情，他们这些“监督审判”的人还要倒过来想办法救他，黄蓉心内恨极，为了靖哥哥，她也只好再忍一忍，对郭靖和穆念慈道：“就是这两件事情麻烦，最好能绕开不让他们问起。你康弟老是不合作，纵使当日案发他不在场，不肯说实话也是没有用的。靖哥哥，你须得让他把所有的实情都讲出来，不然我怎么帮他出主意？还是你的康弟信不过我，不肯在我面前说实话呢？”
　　杨康正是出于此理，更不肯在她手中获救，所以当日在牛家村中，被指为杀人凶手也不肯开口求饶，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信他的话。即便是站在他这边的郭靖，也还是被黄蓉支使得围围转。
　　对自己不利的真相，还不如不要说的好。
　　那几日杨康虽然不在场，却是在燕金的赵王府里，和完颜洪烈在一起。
　　他是想去报父母之仇的，进了府中才发现他刚刚遭遇刺客，身中敌箭，奄奄一息。
　　虽然可以在这时补上一刀，以全心愿，但是这样趁人之危的事，身为杨家将的后人，怎么能做得出来？
　　完颜洪烈可恶可恨，可也养了他一十八年。
　　杨康想了又想，终于没有动手，却反过来被完颜洪烈发现，在府中收留了几日，因为风头正紧，他怕杨康会有危险。
　　承惠于仇敌，这种耻辱怎么能轻易告知别人，更别说是完颜洪烈这个大奸贼。若是让别人知道这几日杨康是留在赵王府中，只怕更难听的流言蜚语会接踵而至，什么认贼作父，贪慕荣华，卖国求荣，卑鄙无耻。
　　到时有更多可杀的罪名，杨康可没那么傻！
　　既然他不肯低头，早已料到的黄蓉自然也不可能给他出什么主意。
　　两方都在较劲，等回到牛家村，丘处机和王处一果然为了这两大问题质疑之时，穆念慈除了哭，郭靖除了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丘处机嚷嚷着要清理门户，柯镇恶更是挥舞着拐杖要取杨康的命。
　　这下可热闹了。
　　穆念慈情愿背上欧阳克的命案，一心开脱她的康哥，郭靖又说欧阳克该杀，这份信确实存在，绝对不是他们杜撰的云云，但是为什么欧阳克会不打自招，这封信又为什么不见了没人能解释得清楚。
　　他向黄蓉求救，师长们恨他胳膊向外拐，不许黄蓉再插嘴。
　　而且乱成一锅粥正是黄蓉想要的，她才乐得不管。
　　柯镇恶笃着拐杖，口口声声问着和丘处机他们一样的问题：“那好，靖儿，你说杨康是无辜的，那为什么穆念慈不想办法把欧阳克带来，反倒将他杀了，这世上有杀死证人的道理吗？而且就凭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得手？”
　　穆念慈哑口无言。
　　若说欧阳克是为了贪恋她的美色，这便名节不保，若说是她和黄蓉下毒，一来连累了旁人非她所愿，她情愿一力承担；二来欧阳克本是西毒传人，怎会死在毒物之上，于理不合。
　　怎么这么多要点她之前都没有细细思量就动手了呢。
　　穆念慈真是后悔不迭，一旁柯镇恶还在逼问：“你们要证明杨康是无辜的，除非那几天有人看见他不在桃花岛！”
　　目击证人？有，完颜洪烈，坚城和协斌，他们都是。可是他们能被拉来当目击证人吗？
　　郭靖见说不得，只好拼死相护，转身将冷眼旁观的杨康抱定：“大师父，不管怎样，我相信康弟是无辜的，你要杀，就杀弟子好了！”
　　“你！”激愤的柯镇恶对着声音的方向，高高地执起了铁杖。
　　“等等！”转机总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到来，门外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那是救星马钰，声至人至：“我能证明，杨康那几日在燕金的赵王府里，半步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