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香》醋鱼在水里

2、①

　　烟雾腾起，火星闪烁，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年夜饭算是拉开了序幕。春节是家家户户都期盼的日子，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饭，展望接下来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去寺庙烧香拜佛是高越市居民的风俗，平时人烟稀少的太越山此时是挤得水泄不通，车子一辆紧跟一辆。太越山上的寺庙众多，引得不少相邻城市的人都回来祭拜。
　　太越山深处有着一座古寺，听家中的长辈说是在唐朝时期建的，距今已经有很多年了。雨霖寺远离喧嚣的俗世，孤僻而独立，来到这间古寺的人不多，但香火总是旺盛。
　　可惜天公不作美，倾盆大雨霎时落下，香火客都来不及躲避就被雨淋湿。
　　崔俊刚刚还在雨霖寺前上香，瞬间就被淋湿。寺院方丈立刻把人请进里屋。方丈邀请崔俊在寺中住下，他见方丈如此不好推辞，便住下了。方丈带他走览了一遍古寺，“施主，先休息吧，若是无聊，也可以进书阁看看，贫僧就先走了。”
　　步入书阁，便闻到一种木头的清香，书架上密密麻麻的经书，不禁让人心神虔诚。崔俊抽了一本书，书的封面已经脱落，纸张泛黄，显现了它历史的久远。书架的背后有一间屋子，门上写了几个古字，崔俊权当是读书室。门一打开，就传来一股恶臭，他没多想只当是太久没通风。往里一走，崔俊一不小心踩滑了一块木板，木板滑动，漏出了地下的隔层。他好奇地往里一看，顿时寒毛立起，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瘫坐在地上。他慌乱地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播出电话，随后冲出房间。

　　“沈墨，我是陆翔。”
　　“怎么了陆局？有案子？”
　　“对，太越山雨霖寺有人发现有一具尸体，你带人过去看一下。太越山是我市的重点景观，上级比较重视，尽量在媒体报道前查清楚。”
　　“收到。”
　　“对了，那个凌宇出差回来了，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按时间他应该快到了，你们也赶紧出发。”

　　“啧，不是这都几点了怎么还这么堵？”杨旗看着前面一串的车，就差没爆粗。
　　“杨旗，我先下来，你现在去山下找个车位，再上山汇合。”凌宇看了眼表，皱眉道。
　　凌宇快步沿登山步道向上走，同时还拨通了沈墨的电话:“你们到了吗？”
　　“我们已经到了，你们快点。”
　　凌宇拨开人群向后山跑去。

　　凌宇到的时候沈墨已经开始分配工作了，沈墨看了眼他，向身边几个人交代几句就朝凌宇走去。
　　张礼看到两人都到了，示意他们去看尸体。
　　一走进书阁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凌宇走上前看了眼尸体，脸色发白，转身跑出书阁。一手撑着树，干呕起来。火车上的午餐不和胃口，凌宇根本没吃，此时的胃正突突跳着。
　　沈墨皱着眉跟出来道，“怎么了，这么严重？”说着把手套递给凌宇。
　　凌宇缓过来靠着树，接过手套，“没事，就是味道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走，进去吧。”
　　尸体还没有被搬出来，静静地躺在夹层中。由于山里面空气潮湿，尸体已经腐败，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白色的蛆虫在尸体上欢快地蠕动。痕检人员惨白着脸在一旁拍照，拍完后示意张礼，巴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张礼挥手叫来另一个法医，一同将尸体抬出来，一些蛆虫被抖落在木地板上疯狂跳跃。凌宇和沈墨连忙撑开尸袋，方便两人放入。张礼拉上尸袋拉链，示意殡仪馆工作人员将尸体运走。
　　凌宇站起身，眼前突然一黑，差点倒下，沈墨迅速站起来扶住他。凌宇拍拍沈墨的肩，“我先出去透口气。”
　　“嗯，你注意点啊。”
　　张礼瞟了两人一眼，脱下手套，“死者男性，死亡时间至少三天以上，估计在25-30岁之间，其他的等尸检完之后再确认。”
　　“嗯，那你们先去，警局会合。”
　　张礼走了几步，停下来，用手指了指凌宇刚走的方向，看向沈墨，“他肯定没吃午餐，早餐估计也是应付了几口，你管管他，然后叫他赶紧过来。”
　　“好的，谢谢。”
　　沈墨走到屋外，果然空气都不一样。
　　凌宇毫无征兆地趴在沈墨肩上，“沈哥，头晕了，借我靠一下。”
　　沈墨看着凌宇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竟然想伸手去摸一摸，突然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几身咳嗽掩饰尴尬，他耸耸肩，别开头，“起开，自己不吃饭怪谁？”
　　凌宇看了一眼，默默把头移开。沈墨看着他脸色不好，“杨旗，过来把他弄去张法医车上，他在催了。”说着把颗糖塞进凌宇嘴里。
　　内间是一个比较封闭的空间，窗户残破，外面是一片竹林。顶部横木满布蛛网，墙角堆了许多干草，地面和桌上都落满了灰尘，电灯昏暗，潮湿的空气，使它接触不良，一直闪光。
　　沈墨环顾一周，这里的环境给他阴森的感觉。他低头看向藏尸的夹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慢慢蹲下，用手挑开一团杂草，一部纽扣斜侧在角落。沈墨朝身边的人点点头，那人拿着一个物证袋走去。
　　“沈队，寺院里的监控已经派人去查了。”
　　“好的。”沈墨站起身把物证袋递给杨旗，“你看着这里，我去冯雁那里看看。”
　　“小雁，有什么发现没有？”
　　冯雁叹了口气，“暂时没有，你哪呢？”
　　“找到了手机其他的都没发现。”
　　雨后的树林空气清新，不时有雨滴从树叶上滑落。大年初一好好的发生这样的事，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但都还是仔细的勘察现场。总算收工，大家脸上都略带疲惫。

　　“哎，大年初一发生这种事。”凌宇插着口袋，扭头看向窗外的夕阳。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一幅岁月静好。
　　“是啊，那请问凌宇同志，请问我给你的药，究竟喝到了哪棵植物上？是常青藤，榕树，又或者是多肉？”
　　“停，我错了不行吗，我应该喝药的，不应该把药倒走，我应该对自己负责……”
　　沈墨打开办公室的门，凌宇走进去，扭头发现沈墨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下来。
　　“凌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每一次的说法都是同一套？唉”沈墨突然发出老父亲般的叹息，轻轻把门关上，慢慢走到座位上。
　　沈墨撑着脑袋没有说话，凌宇皱着眉看着他，“沈墨？沈墨？”
　　“还活着。”
　　“怎么了？”
　　“没事。好累，趴一下。”
　　“还是没好吗？你哪天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
　　“不用，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先缓一下。”
　　“那你先缓着，有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别憋着。”
　　“知道了，告诉他们七点开会。”

　　凌宇点开ppt，示意几人，“死者覃光明，男性，今年29岁，在国企上班，据调查来看工作勤恳，长得还行，挺受欢迎的。死因是心脏受损引起的死亡，一刀毙命，刀痕向右侧倾斜，凶手应该是右撇子，而凶器应该是水果刀一类的刀具，在死者的腿部和臀部有轻微的擦伤，其余就没有了。另外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屑，应该是和凶手争吵扭打的时候留下来的。”
　　“赵诚毅，你们那有什么发现？”
　　“监控年久失修，有和没有一样，什么都没拍到。尸体身上的摩擦应该是在地上拖拽的时候留下的。我们去了死者的房间，现场没有留下凶器，只留下了一摊血迹，化验结果显示是死者的血。”
　　沈墨点点头，走上前，“我们已知的是死者被一刀毙命，接下来主要方向是死者周围的一群人，看死者的衣着，凶手和他的关系应该不普通，估计是女朋友或者之类的。”

　　沈墨和凌宇走进覃光明工作的办公室，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两人走到覃光明的工位，凌宇拿起桌面上的照片，“这家伙的女朋友挺好看的啊，可惜了。”
　　“是吗？”沈墨打开覃光明上锁的抽屉，里面全是一堆资料。沈墨抬起一堆资料，最下面放了一张照片。他把照片抽出来，举到凌宇面前，“看一下，分析一下。”
　　凌宇一时语塞，“确实，不太可惜。”
　　“这里没什么东西了，叫他们请这人的女朋友去聊一聊吧。”

　　“甘婧是吧？跟着进来。”凌宇翻着手中的资料，低头看了一眼。
　　甘婧一副小女生的模样，跟着凌宇往审讯室里走，咬着下唇，有些紧张，一直抓着自己的衣角。
　　“坐吧。”沈墨示意旁边的警察给甘婧倒一杯水。
　　“你和覃光明什么关系？”
　　“情侣。”
　　“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平时喜欢干什么？”
　　“我是医学生，平时就看看书之类的。”甘婧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两人。
　　“你去过雨霖寺吗？那里空气很清新，特别适合读书学习。”
　　听到雨霖寺甘婧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去过。”
　　“请问你知道你的男朋友出轨了吗。”
　　“……我……不知道。”
　　沈墨抬头看着甘婧，皱了皱眉。
　　“我们可以提取一下您的唾液吗，这对案件会有帮助，希望您可以配合。”
　　甘婧抬起头有些慌乱，又把头低下，“可以。”
　　凌宇拿着棉签，在甘婧的嘴里沾了一下，甘婧的脸瞬间变红。
　　“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手机保持开机状态，不要出市，我们随时都会联系你。”
　　“好的。”

　　沈墨看着甘婧走出去，拉住正准备走的凌宇，“这女的绝对有问题。拿去化验，估计结果很快就知道了。”
　　“看起来不就是吗？男朋友出轨说不知道，但是一点都不惊讶，她太紧张了，现在医学生的心理素质这么差的吗？”
　　“你还真别说人家，你当年也一样。”
　　“啧，真烦人。”
　　沈墨微微一笑，好像每次斗嘴的时候，自己浑身担子都放下了，他拿出手机点凌宇喜欢吃的面。
　　面才吃了一半，段雯拿着报告走到两人面前，“对上了，估计就是她。”
　　沈墨一挑眉，放下筷条，拨号，“抓人搜家。”

　　“甘婧女士，我们又见面了，您说一下吧。”
　　“我……人是我杀的。”甘婧突然开始抽泣，抬头看向两人，“我本不想杀他的。”
　　“来这的，有两成都这么说过。”
　　“某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其他人送给他的礼物，一开始我没多在意。后来，我在他手机里找到了十几张和别的女生的合照。那天我去寺院里找他理论，让他给个说法。他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找到照片的时候，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没做好，让他可以去找其他人。那一瞬间我想明白了，是他不好，是我瞎了。我转身准备离开，结果他一把把我扯回来，还扇我一巴掌，说我犯贱。我当时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刺了下去。因为我平时为了做心脏手术下刀更准，一直都在练习，所以我一刀就捅进了他的心脏。我之前去过雨霖寺，知道在书阁背后的房间有夹层，而且已经废弃了。我就把他的尸体藏在了下面。”甘婧把泪擦干，“我说完了。”
　　沈墨朝身边的警察挥挥手，“带走吧。”
　　凌宇合上笔录，“唉，又是出轨惹的祸，开年第一案又是这种。”
　　“怎么凌警官，觉得应该如何整治？”
　　“没有，走吧把面吃完。”
　　“行。”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陆局，您找我？”
　　“你赶紧来我办公室。”
　　“知道了，马上来。”
　　沈墨暗灭手机，“你自己先吃吧。”
　　“陆局您找我？”沈墨轻轻推开门。
　　“你的观察期过了，可以恢复了，恭喜你。”
　　“谢谢陆局。”沈墨深深鞠躬，没有人知道他这几个月有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