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雪纷其无垠兮》池落语

33、外传一 慕容涟篇

　　一年过去了，一对鸳鸯侠客在郊外野地总看见一位男子在田地旁，眺望远方，久久不曾转移视线，手中握着一支发簪，默默不语。
　　侠士便走了过去，“这位大哥，你可知道京城怎么走？”见他一身书生意气，应该好说话。
　　他一怔，回过了神，笑容中带有一点抱歉，将路线指点了一番后，却又欲言又止
　　“大叔，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身旁的女伴眉目清秀，好心的问。
　　“不瞒各位，你们此次去京城，可否帮在下一个忙。”他面有难色。
　　“说吧！”侠士一笑：“我们一定办到！”
　　“可否帮我寻一个人……”他吞吞吐吐的说“在下只想知道她一年多……过得可好……”
　　“就这件事？”侠士一愣，笑道“自然没问题，大哥你要找何人？”
　　“她曾经是京城有名的歌妓，叫慕容涟。”脸上竟露出一丝伤痛。
　　“……歌妓。”女伴不明所以：“大哥你这是……”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自是看出他们的意思，却不愿多做解释，只道“我只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但是一年过去了……不知她是否还在那里，也不一定会在京城……你们若肯帮忙，了了我的一番心愿……若是她不在京城也罢，物是人非，一切随缘……”
　　女伴点了点头，知道人家不说自有顾及，又问：“那我们怎样找她？”
　　他将手中的发簪递与他们，道“这是我送她的……除了她的名字和身份，只有这一个线索……在下徐靖岚，先谢过各位了。”而后又给了他们一只信鸽，道“看你们行走江湖……如果不方便回来，便书信于我就好。”
　　京城。
　　茶馆，有一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什么，那侠士本只想在这里歇息，喝口茶，却意外的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那说书人还在客套的说“这故事只是民间传言，信与不信便看各位的了，这回的故事讲是多年前一个酒楼歌妓和一个当朝官员的故事……”说完轻抿一口茶润口，将故事缓缓道来……似是将自己沉浸在故事中……
　　听到此话不禁一惊，相互看了看对方，便安静的仔细听起了故事，却越听越不对劲了。
　　哪知正当听得入迷时，那说书人却一拍版，散了。两人只觉得这个故事的慕容涟定是他们要找的人，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真实发生的事情。
　　看着已走的说书人，二人不由分说的将他拦住了。
　　“大哥……可否将那故事讲完与我们？”侠士挡住他的去路，但不知该怎样开口。
　　“你们？”说书人看着他们，又笑“明日吧，不能因为你们破了规矩，否则我怎么挣钱？”
　　“我们在京城只是路过……但是……但是……”女伴也显得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说书这么多年，倒没碰到一个像你们这样……”说书人不禁失笑又道：“这不过是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当不得真的……”说完这话脸上却分辨不出什么表情。
　　“大哥，那我们给你钱，可好？”侠士似是想不出办法了。
　　“你们就这么想知道？”他看着他们的神情，又道，“我在茶楼等你们，那里有我一间休息的地方……”说着转身进了茶楼。
　　说书人将故事一一道来，说着那些鲜为人知的情感纠葛，那些曾经尘埃落定封尘已久的故事，在众人眼前展现着，当一切结束时，只见说书人缓缓地闭上了眼，长叹一声，“有缘无分吧……”
　　“竟然是这样……”侠士低下头，喃喃的道“其实他们谁都没有错……他妻子真的是个好妻子……”
　　“不仅仅如此。”女伴红着眼，摇了摇头头，“那慕容姑娘，才是最不容易的。明明爱着，却不过多纠缠……就是希望心爱的人，这一生都不要有过多牵绊吧……”
　　那说书人静静听着，脸上有欣慰的笑容，又道“故事说完了，我该走了。”说完起身就走。
　　“先生！”女伴突然反应过来，想起了什么，道“先生……可知道那慕容姑娘现在在哪？”
　　说书人转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诧异，又笑“这不过是一个民间传说，你们竟然如此相信么？”而后又看了看难以启齿的他们，又道“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这么想知道这个故事，并且一定认为这故事是真的呢？说书人有时所说并不可信，你们不怕我有意将故事歪曲么？”
　　“歪不歪曲我们不确定……但是……”侠士心里一阵难过，从身上拿出了那只发簪“就凭这个，这故事中的人应该存在的吧……”
　　“鸳鸯发簪？！”那人惊叫，将那发簪翻过来，看到了发簪背面刻着的‘涟’字。渐渐缓过神，叹了口气“徐老爷……不，徐先生他，还好吗？”
　　“看起来还不错……”侠士如是说“他拜托我们找到慕容姑娘，这发簪是唯一的线索了……”
　　说书人点点头，“若是涟儿姐知道他还念着她，定是很欣慰的……”又似是没听到侠士的话向门口走去。
　　“先生……”女伴难过的说“徐先生只想知道，慕容姑娘过的好不好……”
　　“这一切不过是个故事，故事讲完了便完了……”说书人摇了摇头“何必纠其终，追其始，一定要寻一个答案呢……”
　　“可是既然发生了，就不该不能逃避啊。”侠士坚定的道“寻这答案，也是为了真正的面对，无论是这故事，还是过往。”
　　“她……”说书人顿了顿，道“她还守着与酒楼老板的承诺……却不再是从前的歌妓了……”
　　万香酒楼。
　　“在下慕容涟，不知几位客官找我有何事？”慕容涟盈盈一拜，成熟的脸上却有说不出的稳重沉着，身上依旧没有过多华丽的首饰，还是一身的清愁淡雅。
　　“慕容姑娘，这……这发簪，你可还认得？”女伴将发在递给她。
　　“啊……”慕容涟眼一亮，将那发簪拿在手中，眼中尽是依恋，似是看到了恋人一般，一时竟失了神。从前的回忆此时一股脑涌了上来，分不出是难过还是欣喜。脸色微红，眼中却是明亮的很。惹得主角们不想打扰她，只待她静静地沉思在往日的回忆中。
　　“看我……失态了……”她看着他们，脸上的红晕未退，又道“他过得好么……”
　　“很好……”女伴心中一酸，又道“他让我们来找你，想知道……”
　　“我过得很好……”她打断了女伴，轻笑“老板待我如亲人，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平日除了陪伴他，还跟他学着接管酒楼的生意……”说着又低下了头，叹道“物是人非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世人又有几人记得那个曾经名震一时的酒楼歌妓呢……”
　　“原来是这样……”侠士忽然明白，又道“你不怨他么……”
　　“怨？曾经是有的，每次想到他的时候，浑身都痛……”慕容涟眼中闪过一丝难过，而后又自嘲的唇边浮起了笑容，道“但是每次又怨不起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是快乐的，所有的回忆……都是幸福的……让我……让我如何恨得起来，如何怨的起来……”
　　“徐先生若是知道了，应是欣慰的吧……”女伴也被感动了。
　　“这发簪可不可以给我？”慕容涟点了点头道“算是留给我一个想念吧。”
　　“好。”侠士点头答应。“想来徐先生也是想将这鸳鸯发簪给你的……”
　　“唉……遇君时，他已是他人的夫君。”慕容涟看着那只鸳鸯发簪，叹道：“你便告诉他，只恨生不逢时，但愿来生再遇见他的时候，我们……都未有家室吧……”
　　有些人，有些事，生命不容许我们去忘记。
　　我们会将某一个人的名字牢牢的，一笔一划的刻在心上。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人的名字会像化石一样，留下一瞥一捺，无人读懂也无人可触碰的伤疤。
　　但是，也正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慢慢懂得。
　　生命仍在继续，我们不可能永远活在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