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雪纷其无垠兮》池落语

25、此事更添万分愁

　　莫朝这一走便没了音信，但他的一些行李却没有拿走。
　　夜晚突然收到慕容涟的飞鸽传书，惊得二人连忙让下人备了马车，原来是莫朝一时气不过竟跑到皇宫内，想必是要刺杀皇帝的。
　　可皇宫那里是想进去就能进的去的？这不，即使夜晚去刺杀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就被大内侍卫追杀，一只羽箭射中心脏，众人定觉得他逃不过死劫，连大内高手也看见长箭射穿了心脏，又跑得如此之快便穷追不舍的要看看究竟。却在出了皇宫后被幻世堂的人暗中相救，送到了较近的万香酒楼。
　　慕容涟焦急的在房中踱步，还好算他命大，也算聪明，羽箭此时才敢拔出。因为鲛人的血和人类并不相同，不仅如此，鲛人的心脏在中间，所以对于莫朝而言以并没有性命之忧。
　　“涟儿！”绾泠没想动事情会变这么样严重，“他怎么样了？”
　　“本没有性命之忧，但如今又很麻烦。”慕容涟看了看身后，“北唐夜呢？”
　　“途中被皇上召进宫，我就先过来了。”说完又道，“这件事北唐大哥会处理的。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唉！”慕容涟将她拉进房内，“和你那时候一样。”
　　惊讶的看着满屋子的木桶，莫朝紧皱着眉，苍白嘴唇还在自语着什么，脸却通红，忽绾泠响起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现在有伤在身啊！”
　　“这怎么能问我？”要问让他变身的人才对吧，慕容涟白了她一眼，“我想让北唐夜去找一块大冰，方才将他带来时我也以为只是受伤……莫朝的伤口感染了，随时会发烧，如今又处在危险期……”
　　“这管用么？”绾泠也不知该怎么办，“我去幻世堂问问。”
　　涟儿拽住她，“不不，你必须留下，我去找幻世堂的人。”
　　还未来得及问涟儿为何要她留下，却见人已经跑远了，叹了口气转身关上门，迅速熟练的检查他的伤势，时不时的替换额头上的凉布。
　　“公主……公主……”这时候才听清了莫朝的低吟的话语，疲惫，却又一直叫着。
　　绾泠一愣，对莫朝这话的含义到没有多想，就是忽然怀念起曾经那段时光，这样的场景她很熟悉呢，映着烛火看窗外今晚依旧是明月当头，却已不是一年前那个月亮……那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念叨着某一个人的名字啊……
　　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绾泠随北唐夜四处除魔，自然不能少了雪儿。当实战时绾泠才感觉得到那个曾经的小东西真的长大了，它的前爪锋利，冲天角即可疗伤也是非常厉害的武器，脚下可腾云驾雾般的飞行。
　　“哼！再来！”真是不服气，才几个月时间，这小家伙竟然这样厉害了，绾泠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嗷嗷嗷——雪儿刨起尘土，一冲而上，前爪扬起一团火焰就朝绾泠飞去，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轻功飞跃躲过一击，倒挂金钟之际一掌飞向雪儿，一人一兽，电光火石，左右相撞，闹得此地尘土飞扬。
　　才一落地，几团火焰已到眼前，只见绾泠瞪大眼，一个双腿劈开凌空，落地后仰，翻个跟头，在一侧身一躲，总算相安无事，却也是满身的汗。抬眼再看那小家伙，竟然坐在地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歪头看她，绾泠撅着嘴，真不知该不该生气了。
　　“不错，有长进。”北唐夜看着满身灰尘的绾泠，笑了笑。
　　“这段日子一有时间就和雪儿切磋，上了战场也确实轻松多了！”笑嘻嘻的来到北唐夜身边。
　　“明日我们便回京城，去洗个热水澡吧。”说着揉着蹭过来的雪儿的小脑袋，“你也别闲着，我可不想一路上被你蹭一身臭。”
　　看着嬉笑跑远的北唐夜，十分欣慰。如今的绾泠已经可以独自除怪，甚至他已经习惯每次除怪途中会突然出现她的身影，轻盈翩然，总能很快适应他的步伐，相互配合相辅相成，让人舒心。
　　两个月后，天气越来越冷。转眼便进入初冬，风中也带着些刺骨萧索的意味。
　　当他们外出伏魔回来时，北唐夜拗不过绾泠便直接去了万香酒楼，看着慕容涟和几个手下抱着大桶，便上前帮忙，大家又笑嘻嘻的东南西北的聊起来。涟儿说莫朝的伤好的很快，而且比泠儿的身体好，只用桶就够了。
　　刚踏进门，慕容涟才反应过来，让北唐夜暂时出去，因为还不知道莫朝是男是女，免得到时候又来一次他们可受不了。
　　北唐夜轻笑知道其中意思，但这时候却瞥了一眼仍在木桶中的莫朝，愣了一会，“别进去。”看着气色不错的脸，那眉目和神态中多了几分英气，绝不是女子的气质。他拦住她们便向莫朝走去，果然不出他所料，伸手一件长衫便披在莫朝身上，用力一抬便把莫朝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我说堂主啊。”慕容涟看他这动作，不禁好气又好笑，“就算他是男子你也不用这样紧张吧？”
　　却听北唐夜理所应当的道，“你们要给他换水，他又是男身，大姑娘家的这样成何体统？”
　　“体统？”涟儿白了他一眼，走向他略大声的嗔怒道，“当初泠儿变身你怎么就没想过她若是男身，我照顾她会不会成体统？”
　　“这……”眨了几下眼，被问住的北唐夜找不到合适的话，只觉得以前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着北唐夜一脸尴尬的表情，慕容涟一脸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能让幻世堂的堂主如此这般的，也只有借着泠儿才成。
　　起身便走，对擦肩而过的慕容涟却不忘的来一句，“她是泠儿，又不是别人。”
　　“喂喂喂……”涟儿真是拿他没辙，看着即将离开的他，喊了一句，“明明是泠儿要服侍莫朝，你不放心就是了……”说完看着绾泠站在一旁捂嘴低低的笑着，撇撇嘴，“也得亏有你，才让我看到北唐夜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表情……”说完二人相视而笑。
　　和莫朝吵架亦菲她所愿，动武她是更没想到的，他气得闯皇宫到如今变为人身，那一件不是和她有关？如今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北唐夜因为要事在身，也只是偶尔来看看。
　　对月浊酒一杯，却不是一人，她很庆幸认识了慕容涟，她记得曾经是她叫她喝酒的，虽说跟随北唐夜闯江湖时间并不算长，但是江湖儿女该会的她可是一向不落的都沾着些，甚至已经喜欢这种飘荡江湖的潇洒豪迈的感觉……
　　如今手握酒杯，碰着慕容涟的发出清脆的声响，含笑而饮。她感谢这一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曾经发生多少悲欢离合，却在这些历练中明白，若没有以前那些痛苦，何来如今的绾泠？
　　次日，北唐夜趁着没什么事，便遛弯去万香酒楼，直奔莫朝暂住的房间。
　　万香酒楼内，绾泠正将药汤灌进莫朝的嘴中，眉头紧皱的他已是两天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清楚的听到床上的人低喃着，“公……公主……”
　　绾泠一惊，“莫朝……莫朝，是我，睁开眼睛看看泠儿！”
　　过了好一会，艰难的睁开双眼，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裂开嘴虚弱的笑了笑，“公主……我……”
　　“不要说了，好好养着吧。”心中大石终于落下，“来，喝药。”
　　“公主，我们这是在哪儿？”他看了看陌生的四周，有些抱着期望的问，“我们出幻世堂了？公主你……”
　　“这是万香酒楼。”看着莫朝失望的眼神，撇撇嘴，“你别不服气，要不是幻世堂的人，你真就闯大祸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冲动呢？就算我对你吼，你也不至于这样……”
　　“别说了……都是莫朝的错。”虽不愿提及此事，但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公主，有些话你可以不听莫朝的，但是公主不能身临险境而不自知……”
　　重重的叹了口气，绾泠放下手中成药的碗，“好，你如今就告诉我，北唐夜如何要害我。否则时时刻刻都要听你唠叨了！”
　　“哎！”苦笑摇头，莫朝便将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连北唐夜那时候一分一毫的表情也是描述的滴水不漏，随后看着一脸不信的绾泠，怒吼的发誓，“公主，属下用性命担保说的都是实话，绝没有一字一句的胡编！”
　　“不！”绾泠眼里的不信没有一丝动摇，“不是真的，你只是听到那几句而已，这之中一定有误会！”
　　“公主啊！你到现在还在帮他说话！”说话间坐了起来，“无论我没听见的那些说的是什么，无论为谁而挖，为什么而挖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终归目的是你的眼睛，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不可能，我不信。”面对这般言论，绾泠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找不到为北唐夜辩解的理由，但她就是不信。
　　“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难道真要等他挖了你的眼睛你才信吗？”莫朝真是快被她气死了，“那北唐夜从一开始救你定是不怀好意的，他当初肯放了我就是知道你不会信！”
　　“莫朝，你听我说。”绾泠也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她的想法，只是试图安抚他，“这么多年我流亡在外，虽然接触江湖不多，但也并不平坦。我承认我阅历资历定没你丰富，但是那些真真假假的人和事我不是没有见过，我心中有数。”说着端起碗，一勺勺的喂他喝药，“一年前，我曾经也说过我信他，可幻世堂的人告诉我，我的信任和他们的不同。如今这一年的过往中我有些懂了，为何幻世堂的人可以这般死心塌地的追随他，为何一年前的我和如今的我，对北唐夜的信任可以相差这么多。”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将生与死连在一起的。”
　　莫朝嗤之以鼻，“那又怎样，那是他们，人类都是一伙的！”说完有些惊愕的看着她，“公主你不会……”
　　“现在的我若这样说，幻世堂的人也大都不会同意的……”无所谓的笑了笑，“但是对于这件事，这样的信任确实绰绰有余……”
　　“公主！你……那你倒是说说北唐夜和段武的那番话又作何解释？”
　　“无论你听到是要我眼睛也好，要我命也好，是真是假也好。我只知道，北唐夜不会害我。”
　　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实在不明白公主到底是被北唐夜灌了什么药了？心中一阵难过，低低的道，“你不如直说你对他……你……”
　　既然被他看了出来，绾泠也并不像再掩饰了，“我承认，我对北唐夜确有儿女私情。”说完抬起头，看着一脸受伤的莫朝，他明白莫朝的心意，但是鲛人的心骗不了自己，“可这份信任，是可以撇开儿女情长的。”
　　“哼！”只见莫朝突然反常的青筋暴起，吼道，“你若信他为何不亲自问他？和我说这么多作甚！这几个月他可有对提过这件事？半个字都没说吧？！”
　　这人脾气怎的突然变得反复无常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莫朝两眼怒光却直冲门外吼着，“我倒要问问北唐夜你怎么了？！你若心里没鬼何必在门外躲躲藏藏偷听我与公主说话？！”
　　转头望去，果然有一扇窗户映着一个人影，而人影酷似北唐夜！只是那人略有些弓着背一动不动，不知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