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攻略反派了》户方子

23、第 23 章

　　林月的梦境中是一片暗黄色的色彩，若是要让庄漪描述，那就像是某种褪了色的照片一样，充满了古早的年代感。

　　梦境往往从现实延伸，按照常理，林月年岁尚小，梦境应是鲜艳鲜亮的，怎会如此破败。

　　庄漪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也有受到奚钰的影响，她看向面前的街口，虽然有些许不同，但是还是能看出这是清源城的街景，一个穿着袄裙的小姑娘飞速从庄漪面前跑过，庄漪眼尖地认出了她，忙开口唤道：“……欸！林月！”

　　林月听到庄漪的喊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嗯？”了一声。

　　一看到林月的正脸，庄漪便又觉出另外一份不对劲来，林月是清源城首富之女，可她如今的装扮，虽不是破破烂烂，但也能看到其中透着一股清贫，衣服上打着不少补丁，从袖口的磨损处也能看出这件衣服已经是十分老旧，让庄漪都诧异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姐姐，是你在叫月儿吗？”

　　林月眼珠子转了转，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对，阿娘让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

　　庄漪回过神，牵起笑脸，朝林月摊开手：“别害怕小月儿，姐姐不是坏人呀。姐姐是……你大哥叫我来寻你的。”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庄漪连连还补充解释道：“你大哥叫林闻江对吧？姐姐是你哥哥的好友，是来带你去找他的。”

　　庄漪一顿，面露难色，怎么自己这样一解释更像人贩子了。

　　“你骗人！”林月大声说道，她指着庄漪大声道，“月儿才没有哥哥！你定是山里的狐狸精，装来抓月儿的！”

　　庄漪心生疑窦，却不待她细想，林月马上就转身跑开。

　　她只得紧跟着林月过去，哪只林月腿是不长，捣腾得却很快，大概也是因着此处是她的梦境，变化随心而动，庄漪在后面追得简直可以算是狼狈。

　　此时她不由得庆幸，幸好这里只有她在，若是小师兄看到她被一个小孩子溜得团团转，定是要耻笑她。

　　林月眨眼间钻进了一间屋舍里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庄漪被关在门外，怕被奚钰发现又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小声扣了扣门：“月儿，姐姐真不是坏人……”

　　林月自然不会搭理她，庄漪挠了挠头，四处张望之际这才发现头上的牌匾。

　　那是个简易的木头牌匾，用黑色墨水明晃晃标着几个字“林家裁缝铺”。

　　大抵是经费不足的缘故，有一处墙角砌得并不是很高，庄漪找了几块砖块垫在脚下勉强翻了过去，她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鬼鬼祟祟地绕到主屋后面去。

　　林月的梦境属实奇怪，好好的富家小姐，却似乎成了个贫穷裁缝家的女儿，而且这个林家裁缝铺，分明还就是当年林百岁的那间裁缝铺。

　　若是林月早几年出生，倒可能真见识过林家裁缝铺的样子，但是林月如今分明才六岁，她出生时家中早已金银满贯，又何时过过苦日子。

　　此刻正值午时，有层层炊烟飘出，透着一股生活的温馨劲，老旧的屋舍在这层炊烟下似乎都变得柔和许多，院子里挂着许多布料，庄漪在这些织布的掩盖下悄悄地往前探去，不多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林月俏生生的声音。

　　“阿娘阿娘，月儿刚才险些被狐狸精抓走了！但是月儿很聪明，没有被她骗到！”

　　庄漪满头黑线，她今日穿的衣服确实有一层毛绒团装饰，也不至于这样就确定自己是狐狸精吧。

　　隔着层层纺布，穿来了一道很轻柔的女声：“月儿真棒！快去洗洗手，今日阿娘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等你阿爹回来就可以吃啦。”

　　林月雀跃地跑开，庄漪毛着身子准备绕过去拦截林月，恰好有风拂过，纺布轻启，恰好露出对面女子的模样。

　　庄漪眼角余光拂过，却是瞪大了眼睛。

　　林月的生母她不曾见过，可那个女子那张脸却是如此熟悉，她曾在变换着的林月身上看到过这张脸。

　　那分明是奚钰。

　　奚钰正欲抬头，视线险些将要与庄漪对上，庄漪忙侧身避开，心如鼓锤一般响烈。

　　在林月的梦中，一切都可能是想象，唯有三者为真实，一者为林月本身，一者为入梦来的庄漪，剩下一位，便是致使林月久醒不来的奚钰。

　　林月本身还是小孩，对庄漪来说梦中唯一的危险就是奚钰。

　　庄漪还没有这个自信能够独自对付奚钰，她握紧脖子间的吊坠，暗自为自己打气。

　　一定要带林月离开的决心更加坚定，虽然庄漪也迷惑为什么林月会喊奚钰作娘亲，而且通过刚才的反应，林月似乎连林闻江都给忘记了。

　　庄漪感觉到一种违和感，奚钰就好像利用林月的梦境，重现了当年她还在裁缝铺时的生活，裁缝铺的母亲、孩子、还有……

　　裁缝铺的门扉被人推开，林百岁抱着两个包裹回了家。

　　林月率先迎了上去，开心道：“爹爹！”

　　这个林百岁比庄漪见到的要年轻很多，身材也还未走样，他看着跑过来的林月轻拍了拍她的头，面上却是愁云不展。

　　“怎么了，夫君？”奚钰见到他的神色，只觉不对，从他手上接回了两个包裹，打开一看，诧异道，“你不是去陈家送衣服了吗？为何又尽数拿了回来？”

　　林百岁重重叹了口气：“……全被退回来了。”

　　“这是为何？”

　　林百岁骂了一声，怒道：“这陈家实在欺人太甚！一句不合身便全都退了回来！这些尺寸分明是月前按照他们身形裁量的，眼下说不要就不要，不是让这一月心力都打了水漂吗！”

　　“百岁，月儿还在这呢！”奚钰安抚道，“没事，按照你的手艺，就算是成衣咱们也能售卖出去，就当吃个亏长个教训了。”

　　“这回哪那么容易！”林百岁道，“陈家一个个膀大腰圆，布料裁剪都比旁人大上一倍，这清源城往哪去另外的人……而且我也气不过！他陈家不过就是仗着有个官亲戚就这般放肆，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裁缝裁缝！天天像条狗一样舔着别人！真不知道裁缝有何出路可言，拼死拼活都没有人家一句话的分量重！”

　　林月看到林百岁发火的样子，早早便缩到了奚钰身后，奚钰护着她，一边说：“消消火，大不了往后我们林家不做陈家生意了，我们有一手好手艺在身，只要踏实肯干，一定有能出头的一天的，而且……”

　　“砰！”林百岁将碗直接砸到了桌上，怒斥道，“妇人之辞！总说踏实踏实，就是你一直说这种话我们才总任人欺压！”说罢，林百岁愤愤离了席。

　　林月瘪着嘴，抱紧了奚钰的胳膊，奚钰虽无故受了顿责怪，却仍是扬着笑脸，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月儿别怕，爹爹只是今日心情不好，不是讨厌月儿……来，吃饭吧。”

　　庄漪作为旁观者都难免生气，没想到奚钰脾性居然这般好，被林百岁这么对待都不气不怨，而且通过观察而不难发现，奚钰是个十分传统的女性，是真的以丈夫为天，相夫教子，对林月也是爱护有加，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奚钰会因为钱这一字选择离开。

　　庄漪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带走林月，无奈林月总跟着奚钰走得近，庄漪实在插不进去。

　　梦境现实时间流动不同步，两月光华转瞬即逝，庄漪看到林百岁不愿再做裁缝为他人缝衣，家中没了主要收入来源，只能靠奚钰替他人洗衣来补贴家用。

　　不仅如此，某一日林百岁还将家中的布料都拿出去卖掉了，奚钰想要阻止，却反倒被林百岁打了一巴掌。

　　“你懂什么！在家好好看孩子就好了！少管我的事！”

　　庄漪看得牙痒痒：“人渣！”

　　她不是清源城的百姓，对林百岁那些所谓的“丰功伟绩”没有什么实感，她只相信眼见为实的东西，就她现在所看到的，林百岁就纯纯是个渣男。

　　不尊重女性、狂妄自大、不负责任。

　　就这样的林百岁，奚钰仍是没有离开他，而是每天咬紧牙关想着应该怎么才能补贴家用，减轻林百岁身上的负担，还不忘一直告诉林月，她的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每天都在为这个家付出，让林月应该心怀孝心，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他。

　　这段时间就像是林家的寒冬时期，林百岁与奚钰的关系也一度变得十分僵持，他时常早早地便出门，然后等到月上柳梢头才回来，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奚钰担心他，便也点了一夜的烛灯，在烛灯下等着林百岁缝了一夜的衣服。

　　庄漪倒是也想知道林百岁每天出门都去做了什么，但是这个梦境范围以林月意识作为延生，她只能看到林月所在区域发生的事，再往外延伸只是一片虚无的迷雾。

　　但迷雾也总有散开的一天，有一天林百岁回来的时候难得没有板着脸，相反还是喜笑颜开的，给奚钰和林月买了很多东西。

　　林月还是小孩心性，看到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马上开心地跑了过去。

　　“谢谢爹！”

　　奚钰却没法这么坦然，她捏着袖口，像是在组织措辞，勉强笑着说：“百岁，你……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林百岁看着奚钰，突然就笑了，干瘪的皮肉挤出褶皱，他说道：“自然是做的裁缝工作，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了，你说是吧……”

　　“奚钰，这段时间是我不好，只顾着在外面工作忽视了你们娘俩，其实我上次将布料卖掉，是在外边重新承包了一个店铺。”林百岁突然握着奚钰的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咱们两人一路走来都不容易，今后的路一起好好走下去吧。”

　　奚钰一愣，随即眼泛泪光，她轻拭眼泪，说道：“成亲那日起，我奚钰便下定决心，此生都跟随于你，无怨无悔，百岁，你在外头另外盘一个铺面……罢了，你能想通就好了，新的铺面有牌匾了吗？需不需要将这边的牌匾摘去。”

　　“暂且不用了。”林百岁看着奚钰说，“不过近日我那边的裁缝生意越发忙了，明日需要你去帮忙才行。”

　　有生意自然是好事，奚钰点头应下，林月马上也说道：“月儿也去！”

　　“不可。”林百岁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她，声音也带上了严厉，“大人的事你帮不上忙，明日你就在家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