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蹊跷 ...
-
梁雎不知道自己在期翼一个怎样的回答,正如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从何而起。她只是看着他,眼睛里平静无波,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回应她的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向北瑞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柔声说:“早点休息。”
夜深了,小院里很安静,连虫鸣都是极轻极远。梁雎躺在床上,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宁,甚至依稀觉得充满了希望。她闭上眼,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梦里还有面条的热气和一个人带笑的眼睛。
次日一早,梁雎走到前堂的时候,向北瑞正表情严肃地坐在昨晚的小木桌上,面前放着一大堆药草,见她过来,如蒙大赦地站起身:“梁雎快来帮我,齐先生让我把这些药草整理好。额……说是让我们做工抵账。”
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各类药草混在一起乱七八糟,几个竹篓放在地上还空空如也。梁雎被拉着坐下,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轻率地走了出来。她用两根手指捻起一团草茎,有些头痛:“或许你可以……”顿了顿,又改口道,“或许我可以用武力逼迫他放弃这个想法。”
“不好吧,人家好心收留我们。”向北瑞有些惆怅地回头看向不远处齐千越忙碌的背影,歪了歪脑袋,语气中透出点迟疑。
“装模作样。”梁雎笑骂一句,也不再多说什么,动作麻利地先从一堆乱草药中将佩兰挑拣出来,整理好后放到筐子里。
一旁的向北瑞看着梁雎的动作傻了眼,一会瞟一眼她,一会瞅瞅草药,试了几次仍不知如何下手。
“能把你难成这个样子,倒是奇了。”梁雎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也没停,“你不是懂医吗?前几日还要给自己开方子来着,怎么几株满山都是的草药倒不认识了?”
向北瑞手中拿了好几棵草药,正皱着眉头与梁雎手上的做比对,心不在焉地解释:“我从小喝药,便是背也能背出几个方子。可熬药的事有小厮做,我自然不会。况且,我在家见的药都是灰不溜秋的,也没有这样绿油油的新鲜药材。”
“明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么。”梁雎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口揶揄。
向北瑞被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假咳了两声,状似无意地转换话题:“那你呢,你怎么认识这些?”
“我身边又没有丫鬟小厮伺候,平常的伤病倒是扛扛就过去了,若是再严重一些,自然得自己找些草药来医医。”梁雎满不在乎地说。
“可我听那魔人叫你小姐,你与魔君似有所牵扯,地位应不低,怎么……”向北瑞皱眉问。
“你以为魔城和你们正道的门派一般?府邸修得又大又好,一群弟子伺候几个师傅?”梁雎轻嗤一声,“魔城又小又偏,土地贫瘠,什么东西都缺得厉害,什么都靠抢。有本事的人做什么都可以,没本事的人活下去都难。我不愿修魔,也没人教我术法,自然不是能过好日子的人。”
她说着话,伸手拨了拨桌上的草药,确定佩兰已经拣完了,这才又挑选起猫爪草来,见向北瑞没说话,有些奇怪地看了过去。
向北瑞垂着眼。他实在分不清楚各个草株的区别,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一株夏至草上的叶子,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梁雎却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魔怔一样地温柔说:“我年岁还小的时候,倒是受了些欺负。可到了这几年,已经没几个人敢给我不好过了。再说,魔城里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们到外面来猖狂。”
“我知道,”向北瑞笑笑,转眼间便收起了方才那幅忧心悯人的模样,“说说正事。那魔人既知道你在城里,早晚都得摸过来,我们不能久待。我今晚出去打听一下,顺便问问大锤兄的意思,看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离开。”
“他存了出人头地的心思,怕不会和我们一道吧?”梁雎想了想,仍是觉得不妥:“你在这也是人生地不熟,要去哪里打听?若是碰到玄岩怎么办?要不我与你一起?”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里到底聚集这样多的正道人士,他没有看到你,便不会对我贸然出手。你安心在医馆里呆着,我不会去很久的。”
他说得胸有成竹,梁雎却仍有顾虑,正想再劝几句,又想到他背景,此次多半是要去找本门派的人求助,倒是不便让自己跟着,于是也没再说什么。
刚用过晚膳,向北瑞就匆匆离开。梁雎原本以为他会很快就回来,没想到半天都没音讯。她先是在后院晃荡了一会儿,又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墙角地裂纹。
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无形之中将人对于时间的认知拉长。
太无趣了,梁雎想。她甚至有些烦躁地开始回忆起魔城的生活,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让人每日都紧张又担忧,仿佛一刻都不能停下来。总归有些事做,不像现在,闲得只能躺在这里发呆。
夜更深了,远远的传来打更之声,已经到了丑时。梁雎还没有睡着,在第六十三次烦躁地翻了个身后,终于难以忍耐地下了床,不让自己继续进行这些无厘头的纠结。
正堂里,齐千越也还没休息,正在昏黄的灯光旁切药。屋里四处都是药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我是老人了,睡不着也正常,你怎么也还不休息?”齐千越将切下的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盒子里,回头看着梁雎,腾出来的手来将一旁的条椅往外拉了拉,示意她坐过来。“我看那小子是个心里有数的,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梁雎顺从地坐下,从桌上捉出一朵已经枯黄的小花放在鼻尖轻嗅,闻言有些好笑地抬了抬眉。
“嗯?你不是在担心吗?”齐千越斜睨她一眼,露出一幅了然在心的模样,“你俩说是兄妹,可我看着倒像是那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私定终身的少爷小姐。”
这话就更荒谬了,梁雎甚至懒得搭话。
“小丫头,你性子太孤了些,这样不好。”齐千越说,“我瞧着向北瑞倒是个和缓的人,可又太和缓了,小小年纪,总像是一肚子心事。你俩搭个伴,我瞧着行。人呐,无论做什么,总还是要有个人陪着。就说我这个老家伙吧,有你们两个年轻人陪着,就还不错。”
还是一如既往的唠叨,甚至让梁雎起了些朦胧睡意,不知不觉地就伏在了桌子上,意兴阑珊地看着老人切药。在她眼里,只有脆弱的人才需要人陪着,可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自己,因为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得连魔城的人都不敢轻撄其锋。
“喂喂。”齐千越没等到回应,有些不悦地敲了敲梁雎面前的桌子。
“你昨日给他把过脉了,听着挺严重的样子,今日他还四处乱跑,无碍的吗?”梁雎无奈地又坐直身子,想了想,还是将盘旋在心中的问题问出了口。
“一时半会死不了呢。”齐千越怪笑着看她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以后可就说不清了。你若真心想要与他相处,怕得好生劝劝。就他这个消磨灵力的样子,好人也得折半条命。何况他看着倒像是个先天不足的。”
梁雎皱了皱眉,有些奇怪,正想多问几句,却听到二楼传来动静,向北瑞正从楼上下来。
“得,小两口都是个喜欢翻窗户的毛病。”齐千越无语道。
梁雎没听他打趣,只看着向北瑞,见他衣冠整洁,脸色平常,心中便放了一半的心,安坐在椅子上问:“打听出什么结果了?”
“你们怎么还没休息?这天也太热了,大晚上的我还出一身汗。”向北瑞一屁股坐下,用袖子扇了扇风,然后才说:“我俩一时半会怕是走不成了。”
“怎么着?”梁雎一边问着,一边看了一眼齐千越。
向北瑞马上会意,却大大咧咧地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卷牛皮来,平铺在桌边上。牛皮上画的像是一座城,四周和中间都布满了乱七八糟的红色符号。
“这是都城?”齐千越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呼出声。
“都城?”梁雎也有些惊讶地看了齐千越一眼,然后问南瑞,“这些红色的符号是什么?”
“是魔。”向北瑞说。
原本由于聚仙会,都城里聚集了不少修魔之人,是以随处都能感知到的魔性也就没人在意。可是严华奉命留意之后才发现,除却城东是魔人聚居之所外,整座城的各个角落也都布满了魔人的踪迹。他们的一举一动,与其说是闲来无事四处乱逛,不如说是在站班轮岗。
更令人心惊的是,都城之外似乎也被魔人围了起来。虽说前来参加聚仙会的人还在络绎不绝地进城。可魔人这架势,却像是要将这天下修道之人围于城中一网打尽。
“城里太乱了,各门各派什么人都有,谁都害怕落人口实,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所以也没人特意留心。我刚才自己去看了看,”向北瑞沉下脸来,用手点了点桌上的牛皮,“城外守着的魔人怕有数百之众,极通藏匿之术,我瞧着都不是一般魔人。不仅如此,城门里面也处处都是暗哨,等闲人绝对不能在城里乱窜。”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百年前定的互不干扰的盟约究竟做不做数了!”齐千越又惊又怒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