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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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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乐乐长得很漂亮,眉眼尤其漂亮,画中人似的。
路向星站在二楼,眼神很好,隔着好比千山万水的距离,也看到了那人的眉眼,与岑乐乐极其相似,却又更加精致,相比之下岑乐乐像个粗糙的仿制品。
他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岑乐乐是那个人的替身,因为正品回来了,替代品也就可以打发走了。
危行凑近问他:“你知道,你跟他有哪里像吗?”时,路向星思绪翻滚着、沸腾着、尖叫着,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曾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数不清多少遍,看到认不清镜子里的人是谁,看到闭上眼又能立刻描绘出分毫不差的自己。
因此他知道,他跟那个人长相没有一丁点相像的地方。
他们像的地方也有,像在气质。
可顺一顺时间线,他是这两年才开始培养自己贵公子的气质,陈豫跟他在一起却是五年前,那个时候他是土气的丑小鸭。
路向星不断追寻着过去的记忆,去论证自己不是一个替代品。
他第一次见陈豫在开学的第一天,路向星在高考之后,被父亲断绝关系、赶出家门,打工两个月,再加上考上名牌大学、学校奖励的几千块钱,才勉强凑够第一年的学费。
他贫穷,自怨自艾,痛苦,人生充斥着灰暗。
分班后的见面会,他坐在角落里,听着前面的同学小声讨论,说一个人穿着名牌衣服,戴着几十万的手表,他抬起头一眼看到了陈豫。
他与周遭的大一新生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肆意,狂妄,那是家世与钱堆出来的自信。
班会散后,他开着法拉利扬长而去,路向星去问怎么申请贫困补助。
他们两个分在一个寝室,但陈豫从来没有住过一次,他经常翘课,两个人只是名为同班同学的陌生人。
跟陈豫有交集是在路向星打工的时候,他沉默寡言气质阴沉,长得却好看,被人介绍着去一家夜店打工。
时薪高过他能找到的任何工作,他穿着制服,将头发梳起来,露出脸,穿梭在五光十色的灯光里,穿梭在群魔乱舞的人群里,送着酒,被女人摸屁股,也被男人摸屁股。
有一次他被一个老男人故意泼了一身酒,堵着为难,路过的陈豫说了句“让开”,然后停下脚步盯着他看,对他说:“你看着有点眼熟。”
路向星没想到会遇到同学,他现在一身酒,白色衬衫贴在身上,透出一点肉色,衣服与头发在刚才的拉扯中变得凌乱。
狼狈,相当狼狈。
他想自己天生有着演戏的基因,那个时候竟然很冷静地抬头对他笑了笑说:“陈豫,我是你大学同班同学。”
然后又补充:“学习委员。”
陈豫神色没变,“哦”了一声,对他说:“跟我来。”
老男人还想纠缠,保安瞬间上去控制住他把他扔了出去,而刚才那么久,保安们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身上的闹剧,一动也不动。
这种事情,路向星在社会的摸爬滚打中,已经习惯得不能更习惯了。
他跟着陈豫进了一间豪华包厢,里面有危行,还有那群狐朋狗友们,从那天开始,他晋升成了包厢服务生,要一直站在房间一角,等着客人们的召唤。
包厢服务生在客人点单后有提成,他们会绞尽脑汁地让客人开心、推销,路向星却不用,陈豫他们玩得很开,有时候一晚能消费几十万,路向星最多一次提成上千,他第一次知道钱那么好赚,也是那么廉价。
陈豫一群人很快对这个夜店腻了,他们不再来之后,路向星的日子一下难过起来,被客人灌着喝酒,让他跪下,还有更加过分的骚扰,他已经赚够了接下来一年的学费与生活费,直接辞职,换了个家教的兼职。
在学校里他跟陈豫仍旧没有太多交集,他有时想打招呼,陈豫却对他视而不见,变故是有节课老师让交作业,正好去上课、又完全没交作业的陈豫发现未交名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问了之后他才知道,身为学习委员的路向星一直帮他答到,也帮他另写一份作业。
那以后,陈豫开始跟他打招呼,偶尔出现在寝室,问他有没有在兼职,然后,问他要不要在一起。
过去的记忆有过不堪,依旧那么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危行的话十句里六句假,剩下四句半真半假,路向星不该当真的。
“贺栖月出国是在高中的时候,他那时一米八几来着?”危行对着他比划了一下,“跟你现在差不多高吧。”
静心,静心,路向星沉着气。
危行后退一步,站在他右后方,嗤笑一声,“其实我也才发现没多久,从这个角度看,小星星跟小月月真是一模一样。”
路向星把搭在栏杆上的手缓缓放下,他转身往楼梯处走,危行一把抓住他,凝视着他的眼。
震惊,痛苦,愤怒,以及掩饰在一切浓重情绪下的悲伤。
从未想过从一双眼里能看出这么多情绪,危行心满意足,“你可千万别下去大闹啊,看看场合!”
他嘴上这么好心好意地劝,表情却在说,去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路向星是不会闹的,他也知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危行都达成自己的目的了,他在煽风点火,他想看场好戏。
他很成功。
路向星扒开他的手,走向楼梯。
发现岑乐乐是替代品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有些隐秘的欣喜的,至少他跟岑乐乐不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
那天剪完头发,陈豫坐在他的右手边盯了一节课,陈豫一直喜欢待在他右手边,凝视着他的侧脸,陈豫喜欢从后方进入,不住地亲吻着他的右脸,陈豫摸着他的右耳说,我喜欢这个发型,能够露出你漂亮的侧脸。
原来过去连一丝真实都没有,全都是假的。
胸口如同火在灼烧,烧掉氧气,烧得心口滋滋作响,呼吸不过来,痛,哪里都痛,火蔓延到喉咙,痒痒的,想咳嗽,想干呕。
路向星的表情丝毫没有流露出此时的难受,他的步伐稳妥而坚定,他越过名流巨星,越过重重人群,直向自己的目标。
“陈总,真巧,你也来参加这个宴会。”他走到了目的地,平和的嗓音,真诚的笑容,遇见故知的惊喜,表现得毫无破绽。
他直直地盯着陈豫,看他手抖了一下,紧张地扫了贺栖月一眼,然后表情不善又强装镇定地回:“是很巧,你怎么来了?”
“跟着老板来见见世面,看到你了过来打个招呼。”他拍了拍陈豫的肩膀,自然地看向贺栖月,露出惊艳的表情,“这位是?”
路向星肚子里酸水直冒,他个子不低,有一米八三,贺栖月要比他更高一点,站在二楼看着贺栖月全身就觉得气场十足,离近了看着他的脸才知道什么叫完美无瑕。
五官如上帝精心雕刻出来的,皮肤光洁如玉毫无瑕疵,眉毛浓密有型,杀千刀地就连发际线长得都很完美。
路向星心里嫉妒,又挪不开眼,他在娱乐圈见过不少帅哥美女,这么被近距离美颜震得脑袋空白一瞬还是头一遭。
心中残存的被背叛感尖啸着提醒他,他硬生生挪开视线,看了眼陈豫,他拧紧眉头,丝毫没有介绍他们给对方认识的打算。
路向星主动朝贺栖月伸出手,“你好,我叫路向星。”
他下意识地甩出一个招牌笑容,嘴角往上扯的时候想起,他这个“贵公子”微笑在贺栖月面前简直是东施效颦,可动作已经止不住了,他只好露出一个没刻意练习前的、最自然的笑容。
一笑就不住地后悔。
他以前一笑起来,眉毛弯眼弯嘴弯,好听点叫纯真,难听点叫傻乎乎,这个傻乎乎的笑,还不如当回东施呢。
没有后悔药吃,他保持着这个微笑,看向贺栖月。
贺栖月脸上一直淡淡的,看不出来开心还是不开心,他看着路向星的脸,又垂眼看着他伸出的手。
此时格外的度秒如年,路向星不知道贺栖月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如果他不搭理他,那他就更加一败涂地了吧。
心中冒出的小小沮丧被温热的手驱散,贺栖月握住了他的手,微启嘴巴。
路向星只觉得这片空间开启了慢动作,要不然他怎么能那样清楚地看到他淡淡的唇纹,张开嘴后微红水润的唇,结白的牙齿,跟粉色的舌头尖。
希望是个破锣嗓子,他恶毒地诅咒着。
路向星的诅咒无用,贺栖月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美妙动听,“贺栖月。”
他同样说出自己的名字。
路向星看向了陈豫,他了解他,现在陈豫看似正常,但不住眨动的眼睛,攥拳又松开的手,挪动的脚,无一不证明着他的焦虑。
他想冲上来扒开他们,他害怕路向星说漏他们的关系,他想让路向星赶紧滚开。
他越焦虑,路向星越开心。
所谓乐极生悲,让他忘了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他,正在握着贺栖月的手,还没有松开。
贺栖月蹙起了眉,所谓握手礼仪,初次见面的人握三秒就应该松开,他不喜欢与人接触,今天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握手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可这人实在过分。
在远超几秒之后,依旧没有松手,不仅没有松手,注意力还不在他身上,这让贺栖月很不满。
是以当路向星发现不对,匆忙松手时,贺栖月面无表情地,依旧紧握着他的手。
?
路向星用眼神发出疑问。
贺栖月没动。
两人的手僵在半空中,已经处在奇怪的边缘了,路向星见他仍旧没有松手的打算,只好重新握紧,顺势晃了晃,笑着问:“我是个演员,你呢?”
“上班族。”贺栖月任他晃着手,淡定地说。
松手啊,路向星手更用力,贺栖月也加重力度,依然表情淡淡。
现在外人看来,路向星捉着人家的手,一边晃一边说话,怎么都不舍得放开,陈豫终于忍无可忍克制不住上前一步。
路向星赶紧用小指重重地挠了几下贺栖月的手心,好似一股电流窜过,下一秒,他们同时松手。
“真开心认识你。”路向星夸张地笑了笑,他转向陈豫,“那陈总跟朋友继续聊,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那边了。”
陈豫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路向星礼貌地冲贺栖月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他一直走到遮住他身影的死角,低头看印在自己手上的红红的指印。
那个人是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