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桃花谁的劫》苏小宿

1、谁的桃花谁的劫

　　谁的桃花谁的劫
　　“同学，，还是要一份冒菜吗？”
　　在我第五次坐到这家冒菜馆的时候，程诺终于开口跟我说话。我的心跳突然就漏掉半拍。耶！三天来的傻瓜式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每天晚上我因为冒菜太辣，胃疼的睡不着抱着枕头小声哼哼的时候，白小乐就甩给我一杯热牛奶说：
　　“苏宿，你真疯了！”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从我第一眼看到程诺，我就像着了魔一样的爱上了他。白小乐是我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她不能理解神经大条的苏宿也会跟爱情扯上关系。白小乐说：
　　“苏宿，他是你的劫。”
　　没错，在劫难逃的劫。

　　程诺，大二电气一班，身高180cm，体重61kg，性格沉默，喜欢穿白衬衣，课余时间会到姐姐开的冒菜馆帮忙。我像个专业的私家侦探一样搜集着关于程诺的各种消息。看吧，当爱情来临时，这些原来最不齿的小女生行径，我也可以做的乐此不疲。
　　于是，我一连三天，每天两次到这家冒菜馆。点一份冒菜，让后一边吃，一边偷偷的看着我的程诺忙来忙去，尽管每次我看见冒菜上面飘着的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都会心惊胆战。
　　终于，程诺开口叫我，平和温暖，是我喜欢的声音。
　　“很少有女生像你这么敢吃辣呢。”
　　程诺坐在我的对面，对我微笑。看着他扬起的嘴角，我嘴里塞着粘满辣椒的黑木耳，竟忘了怎么咽下去。我抓起可乐狠狠地灌了两口，拼命压下自己的窘迫不安，说：
　　“恩，我很喜欢吃呢。”
　　那天，吃完冒菜，程诺跟我一起去了自习室，我们在一起两个小时二十八分钟，他看大学物理，我捧着西方经济学，斜着眼偷偷看他，卑微而小心，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和半长的刘海。他知道我叫苏宿，大一经管2班，喜欢吃辣，仅此而已，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好久了，他不知道从开学典礼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成了我的在劫难逃。
　　那天以后，我成了程诺的跟屁虫。早上起很早帮他买早饭，跟着他上枯燥的机械课，跟着他去冒菜馆，吃辣的不像话的冒菜，晚上去自习室给他占座……我做着像所有恋人中女生做的事情，然后习惯性地把程诺叫成我的程诺。可是连白小乐都知道程诺连我的手都没有牵过，每次我们走在一起，都是我在旁边不停地讲话，程诺总是微笑，温和而疏离，甚至不会侧过头来看我。白小乐说我走火入魔了。没关系，谁让我先喜欢他了呢。好吧，程诺，我允许你的后知后觉，我愿意就这么待在你的身边，以一种守护的姿势。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飞蛾扑火一样的决绝和勇气，或者你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什么都不说……
　　终于，我在冒菜馆见到林渺渺，白色的连衣裙，系带凉鞋，化着恰到好处的妆。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追求者无数，一个被人宠坏的女生，连跟人说话，都是高高在上的。她走进来，牵着程诺的手，程诺看她，眼神里的温柔满满，体贴地问她冒菜里要不要少加点辣椒。我漠然地看着林渺渺吻上程诺的唇角，呵呵，原来我的程诺也不能免俗。可是林渺渺这样的女生，我也会爱上呢。所以，程诺，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大口大口的吃着碗里的冒菜，直到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隔着两张桌子，我却怎么都看不真切我的程诺，仿佛我们之间隔了几千公里。
　　突然，一碗皮蛋瘦肉粥被推倒我的面前。
　　“不能吃辣就不要这么逞强。”
　　我抬头，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带着笑看着我。我一口气将一碗粥吃光，眼泪喷薄而出。我站起来，冲出冒菜馆，自始至终，程诺没有看我一眼。苏宿，这一仗，你终于溃不成军。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刚刚喝下去的粥被我悉数吐出来，有人在后面轻轻拍我的背，还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回头，是刚给我皮蛋瘦肉粥的男生，我冲他扯扯嘴角，说：
　　“看吧，时间久了，连胃都开始习惯卑微，经不起一点宠爱了。”
　　他握我的手，眼里满是心疼，说：
　　“为什么要这可刻薄自己……”
　　男生叫肖澈，他说他注意我好久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明明根本不能吃辣，还每天呼哧呼哧吃冒菜，辣的满脸通红，龇牙咧嘴还乐得屁颠屁颠的。程诺，为什么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我不爱吃辣，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坐在天台上，捧着肖澈给我买的热奶茶，跟他说我，说我的程诺。说我是如何第一眼就喜欢上他，说我是如何费劲心思认识他，说我吃冒菜吃的连续胃疼了两个星期，说我卑微而满足地为程诺做的一切，说我曾经是多么笃定地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义无反顾……一直说到我泪流满面。
　　“肖澈，我终于明白，程诺，他真的是我的劫，万劫不复的劫。”
　　那天以后，肖澈开始跟我形影不离。每天早上7点钟准时在宿舍楼下面等我，带我去吃小笼包和大米粥。在去教室的路上，夸张的给我讲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带我看各种各样无厘头的电影。自习上到一半，会跑去给我买一杯热乎乎的原味奶茶。每天睡觉前叮嘱我喝一杯牛奶……用我的话说就是他像极了一个更年期的大妈，用他的话说就是我那饱受摧残的胃实在是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

　　“苏宿，我很难过。”
　　程诺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窝在被子里等肖澈给我送感冒药和宵夜。这几天变化无常的天气把我折腾的够呛，终于发烧了。可是接到程诺的电话，我晕沉沉的脑袋好像突然清醒了。我第一反应是问他在哪儿，然后说：
　　“我马上到。”
　　我过上厚厚的大衣套上棉靴，出门。我赶到酒吧的时候，程诺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他抬头看我，眉头紧锁，眼圈发红，眼神迷茫而落寞。我的程诺，全然没了平时的神采奕奕。
　　“苏宿，你告诉我，我对她那么的好，为什么她还要离开我？”
　　是了，我早就知道，像林渺渺这样的女生怎么会甘心安安稳稳地喜欢一个人。和程诺在一起，也无非是虚荣的想证明自己拿战无不胜的骄傲。真正得到了，又怎么会珍惜。程诺，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再有人像我这样爱你。
　　我打车把程诺送回家。自从跟林渺渺在一起之后，程诺就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我每天都能看到他跟林渺渺一起进进出出，甜蜜蜜地谈他们的小恋爱，像一对小夫妻一样过日子。常常看着看着，眼里就蓄满了磅礴的泪。我好不容易把程诺拖到床上安顿好，给他喝一杯温开水，然后转身准备离去。这个到处充满着他跟林渺渺回忆的房子，我不敢多待，我怕我多待一分钟，心里就多一片荒凉。程诺突然拽住我的衣角，
　　“渺渺，别走，求你……”
　　这个我爱了这么久的男孩，终于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丢下了他所有的冷漠，程诺的眉头缩成一团，低声呢喃，我仿佛看见了他心里深不见底的哀伤，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为我。明知道你心里装满了另一个人，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我跪在床边，紧紧地握住程诺的手，第一次，我如此放肆地打量他。手指一寸一寸地拂过他的脸庞，眉毛粗黑，我喜欢七个月零七天，鼻梁高挺，我喜欢七个月零七天，嘴唇厚实，我喜欢七个月零七天。我的程诺，直到今天，我喜欢你七个月零七天，可是你还是看不清我的心，在我喜欢你七个月零七天的时候，你拉着我的手，叫另一个女孩的名字。终于，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程诺的脸上，开成一朵朵花。
　　从程诺的住处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了。我看到肖澈站在我们宿舍楼外面的花坛边上吸烟。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寂寞而悲凉，突然地我就好心疼。我知道白小乐一定告诉过他我去哪儿了。
　　“肖澈。”
　　听到我叫他，他立马转过身来，掐灭手里的烟，对我微笑，
　　“回来了。傻丫头，感冒了，还这么乱跑。”
　　天突然下起雪来，肖澈轻轻拂去落在我脸上的雪花，塞给我一包药，说：
　　“下雪了，快回去吧，记得吃药。本来还有小笼包，不过冷掉了，你没口福了。哈哈。”
　　看着肖澈的强颜欢笑，脸上刚刚被他手指拂过的地方传来阵阵凉意，他的手这么冷，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他眼中沉沉的忧伤刺得我的心生疼生疼。
　　“肖澈。”
　　我轻声唤他，
　　“肖澈，谢谢你，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
　　傻子都能看出来肖澈喜欢我。可我苏宿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我自认什么都给不了他，我又怎么能再心心念念地想着另一个人的同时，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我的好。肖澈听到我的话，身子一僵，
　　“苏宿，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我心甘情愿地为你做这一切，就像你对程诺做的一样。苏宿，千万别把我推到了千里之远……”
　　一贯的声调温和，却异常坚定。转过身，我泪如雨下。肖澈，我们都是爱情里的傻瓜，明知道是含笑饮毒酒，还甘之如饴……

　　我又开始跟程诺“出双入对”。曾经我给他做过的一切，又开始重复。我开始扮演一个在程诺失恋的时候趁虚而入的贱女人的角色。
　　“以前就老缠着程诺，看见林渺渺跟程诺分手了就又巴巴的贴上去……”
　　“程诺怎么会喜欢她？！不过林渺渺不在，拿她打发寂寞罢了。”
　　“就是，看她还每天乐得屁颠屁颠的……”
　　……
　　所有人都以为我苏宿盼星星盼月亮，望穿秋水终于等到了程诺跟林渺渺分手，然后死缠烂打地赖在程诺身边，所有人都笃定地相信程诺不会喜欢我，他身边的应该是林渺渺那样的女生。没有人知道，看着程诺一支接一支的吸烟，整夜整夜地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我有多心疼。我怎么能忍心看着我的程诺如此悲伤。
　　“苏宿，幸福吗？你觉得幸福吗？”
　　肖澈坐在我的对面，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咖啡杯。
　　幸福吗？应该是幸福的吧。我每天都会去程诺租的房子，我学会了煲各种各样好喝的汤，我不动声色地抽掉程诺指尖的香烟，我会每天跟他说我遇到的各种好玩的事儿，今天毛邓老师嘴角又粘了葱花，白小乐跟男生表白把人吓个半死等等等等。我说：
　　“程诺，今天天气好好呢，我们去划船怎么样？”
　　“程诺，新上映的喜剧片今天电影院有放哦，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程诺，我新买的白衬衣好适合你！”
　　“程诺，我……”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程诺身上。我苏宿对天发誓，我真的愿意倾我所有，让程诺再快乐起来。我对肖澈说：
　　“其实，我真的很庆幸，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的是我。”
　　肖澈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你觉得幸福就好。”
　　“苏宿，我要去澳大利亚了。”
　　肖澈把头转向窗外，轻轻开口。
　　“咣当！”我手里的勺子一下子落在了杯子里。
　　“你要走？”
　　“恩，其实很早就有这打算了。可是我想陪在你身边，我以为终有一天，你眼中可以看到我。可是……呵呵，苏宿，看着你幸福，真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点，万事不要苛求自己……”
　　肖澈走的那天，我去机场送他，陪伴我这么久的肖澈终于要走了，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掏空了。我想对他说谢谢，想对他说抱歉，甚至想对他说能不能别走，可我只是对着他微笑，有些话不开口最好。肖澈轻轻拥抱我，他怀抱温暖，他附在我的耳边说：
　　“苏宿，关于爱情，你一直有至高无上的勇气，我，也有。我爱你，从未停止，如果你不幸福，记得告诉我……”
　　我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肖澈，我该怎样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一个像你这么美好的男孩，可我还是辜负了你。看着肖澈离去的背影，我捂住嘴巴，在心里一边一边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每天挖空心思想各种各样能让程诺快了起来的方法，白小乐咬牙切齿地说：
　　“苏宿，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傻瓜！”
　　其实我都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像所有煽情韩剧的女主角一样，尽管男主角有喜欢的人，还是死皮赖脸的黏在他身边，自以为是地以为总有一天会和他修成正果。可我不曾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程诺扔掉我插在花瓶里的丁香花，说渺渺不喜欢丁香；扯下我挂上的蓝色窗帘，说渺渺喜欢粉色；尝一口我花了一下午煲的冬瓜排骨汤，说苏宿，谁让你放这么多盐？你不知道渺渺不喜欢吃咸吗？！……
　　没人知道我的隐忍委屈和伤痛。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抱着自己，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我突然十分想念肖澈。我知道他在澳大利亚过的很好，他总爱给我发他的照片，那是个阳光温暖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草原。照片上，肖澈笑容灿烂。他还是会经常问我：
　　“苏宿，你幸福吗？你幸福吗？”
　　每次我都拼命地忍住眼泪，对着电话大声说：
　　“肖澈，我很幸福！肯定比你幸福呢……哈哈哈哈”
　　“那就好，苏宿，还是那句话，万事不要苛求自己……”
　　肖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他对我的温柔，对我的善良，对我的好一幕一幕的在我脑海里回放。我不敢说想念，我怕自己一开口，思念就会泛滥，然后把我淹没，我最后的一点坚持也会消失殆尽。
　　就像暗藏了许久的导火线终于爆发了一样。那天我给程诺收拾房间，在抽屉里发现一条银色的手链，很是漂亮。我正拿在手里把玩，程诺回来了，他看见我手上手链，冲了过来，从我手中抢过手链，吼道：
　　“谁让你乱动的？！”
　　银色的手链从我手上划过，棱角划过我的拇指，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呆呆的看着程诺，他看着我手上的鲜血，顺着墙壁慢慢地俯下身去，
　　“苏宿，你走吧，我能给你的只有伤害。”
　　那条手链是程诺第一次送给林渺渺的礼物，也是程诺唯一的，仅剩的与林渺渺有关的东西，提醒他他曾经那么深爱一个女孩。
　　看着手上的伤口，我突然不知所措。我从程诺的住处出来，风吹在我的脸上，我才发现脸上全是风干的泪痕。程诺，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变得这么爱哭。我一下子不知道我到底爱你什么，那么卑微而知足，对于你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白小乐说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她说苏宿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坚持两个人的互相伤害？你让我不确定幸福是什么感觉，你让我以为你是全世界，你让我用对爱我的人的伤害成全了自己的任性和固执。我突然觉得，我的第一次爱情，无疾而终，终于完成了。程诺，还是谢谢你，能让我那么不顾一切的爱过一个人。只是，我终于明白，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的幸福，不是你。
　　从今往后，程诺，之于我，只是一段深刻而隐秘的回忆。
　　我掏出手机给肖澈发信息，
　　“肖澈，其实我不幸福，很不幸福，从你走后开始……我很想你。”
　　一分钟以后，肖澈给我发来照片，他站在一片草原上，笑容灿烂，身后是雪白的羊群。他说：
　　“苏宿，我一直在等你。还好，没让我等太久。其实，我一直知道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是我的劫。”
　　没有人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满脸泪痕的姑娘，对着手机，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笑得像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