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小人物兮

1、回家

　　回到家后，没什么声音。和以前一样，我也都习惯了。
　　张玲在厨房烧菜，锅铲碰撞铁锅，菜受着煎熬。她或许是因为声音太大没发现我进来，或许本来就不想理我。
　　想来也是，结婚十几年了，除了小彤的事，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太深入的交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小彤去冰箱拿可乐，看见我，向我点了个头，大摇大摆走进房间去了，步伐透露出青春的张狂。真拿他没办法，有空一定找他谈谈。但想起我年轻时，似乎也是这样。
　　“今天烧的什么菜啊？”总是我先打破这沉默。
　　“啊，回来啦。四季豆烧肉，还有昨天一点剩菜。”她说话一直都很沉静，给人一种成熟，知性的形象。我忘了她年轻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今天忙，下班晚了点，下次我来接小彤。”我帮着她热菜。
　　“没事儿，你好好工作吧。最近要加班吧？”她看着我说。她或许在关心我，她爱我……
　　“唉，明天要晚点回来了，估计很晚，最近单位全是会要开。”
　　她没有回答，端起菜去餐桌。“吃饭吧。”
　　小彤从房间出来，跳到椅子上，腿翘着，在饭桌边玩着手机，等上菜。我看着他，不由忧心。
　　三菜一汤，和正常家庭一样平常。菜是咸的辣的香的，但吃几口就没什么味儿了。
　　“吃饭就别玩手机。”张玲说。
　　小彤不情愿，息了屏，划了几口饭。
　　“现在手机真是，一点儿大孩子就开始玩了，以前哪有这东西。”我想引起话题。
　　“时代在进步嘛。”张玲说。
　　小彤翻了个白眼，青春期的孩子好像都这样，真没办法。张玲没说话，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说你，怎么每次都跟我们有仇一样的，我们是你父母哎，你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太会做父亲，以前小时候，也和他一样这个状态，我也知道对于这种话，一般都是自动忽视。
　　小彤一定会回嘴的。“你管呢？你平常不管怎么现在就管了呢？”我早就料到，为了不让自己下不来台，我必须发火了。
　　张玲看出了我的心思，准备阻止，这或许是我们十几年婚姻的默契。
　　“叮咚”微信响了。是单位发的，主要是明天会议的安排还有一些要求，我又要到电脑前准备了。
　　小彤趁机逃跑，回房间去了。火也没发起来，不过这也是挺好的。因为我也懒得发火了。
　　以入夜了，家里走道的灯微微亮着，小彤的房门紧锁，我走过去，敲敲门。“早点睡哦。”
　　“知道啦！”很不耐烦。
　　张玲在床上玩手机，似乎在打字。自从我升职之后，便经常很晚回家，回到家要么是她已经睡了，要么就是被我进来的声音吵醒，让我小声点。
　　我躺下，身体进入被窝里。或许是太累了吧，我浑身上下流淌着无力感。
　　我们两都在看手机，时不时交谈几句，各种内容。关于生活的事，我们交谈的越来越少。我也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不知道这是不是结婚十几年后的正常反应。
　　“天晚了，快睡吧。”她关上手机，转身过来抱我，柔软地，轻盈着接触我的身体，眼睛闭上，在我的脸旁呼吸。
　　我也关掉手机，抱住她。浑身的无力感与轻微的兴奋相斗争着。结婚十几年并没有让欲望熄灭，爱情是否还健在我不知道，但欲望仍随时燃烧着。
　　我亲吻她的脸颊，是的，这是我老婆，我们有家庭，我爱她，她爱我，我有工作，有收入养活这个家。随即我又有一种对生活的无聊起的厌烦鄙视之感出现，我的一生就这样了？
　　不知道她是否也这么想。
　　夜晚容易让人脆弱。小时候的我喜欢夜里听歌哭，长大在夜里也时不时掉眼泪，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哭了，今晚亦是。在眼泪流出时，我也听见了她的抽泣，或许和我一样吧。于是我们就这样，拥抱着，亲吻着，相互哭泣。台灯散发微弱的光，谁也不说话，夜如此沉寂，整个小区都是，整个城市都是。
　　第二天清晨，一切如平常。张玲做好早饭。“吃饭吧。”
　　终于结束了，已是晚上九点多，一天的忙碌使我如此疲惫。坐在车上，手握方向盘，无力感又布满全身。
　　一天都没怎么看手机啊，谁给我发这么多，我看着三十几条微信。
　　是我朋友，最下面几条是，收到请回答！
　　往上翻，几张照片，点开，是一男一女搂抱着，去酒店，拍的很模糊，但我一眼就能看出。
　　那女人是张玲。
　　哎呀，走错了。就因为看着微信，走错了路，要绕一会儿才能回家了。
　　我往前开着，心里没想什么，没什么感觉。我也惊奇于这种情况。
　　或许她那天晚上是在聊天吧，我无意想着。
　　但是我并不悲伤，丝毫没有。这是我可以肯定的。
　　开进了市区，是个红灯，我停下车，看着外面的一切。霓虹灯闪烁的夜，城市的夜，各种广告牌，明星代言，五光十色。年轻的男男女女，穿着时尚。有出来玩的年轻人，与同伴打闹嬉笑着，情侣拥抱亲吻着，也有刚刚下班的上班族，仿佛在思考者自己的一生和今天晚上吃什么。所有人都拿着手机，空气中充满新时代的喧嚣。
　　绿灯亮了，汽车井然有序启动，行人一齐停下等红灯。我踩下油门，行驶过这一片混乱，冲击，和各种欲望情绪的交织中。
　　短信声响了，张玲发的，“下班了吗？什么时候到家？”
　　我回复，“下班了，一会儿就到家。”
　　放下手机，无力感似乎消失了，城市的夜晚和来去的人流彻底将我侵占，我和这辆车融进大城市的底色中，驶向不知通向何处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