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Summer Night》贝利亚Belial

8、八

　　（八）
　　我从没见过悲伤的颜色，但希望它不是蓝色。我从没见过爱的颜色，但它不该是血样的红色……

　　“加隆，你给我出来！”
　　“混蛋！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
　　我完全封闭起小宇宙，躲在时空的夹缝里，静静听着他划破次元的怒吼。
　　只要我的灵魂尚未到达哈迪斯的地府，就永远逃不开他。我都忘了到底逃过多少次，逃去了多少地方，也记不清被他抓回来多少次，受过多少惩罚。但失败得多了，总是能获取些许经验的。即使他能在每个空间来去自如，但也终究有力所不及之处的，比如，这个难得出现的夹缝。
　　对于躲避追捕来说，这里的确是安全的，但对于任何人来说，即使能在次元空间里随意穿梭的我，也是极度危险的，更何况我还封闭了小宇宙。在我周围，随时都有物质的破灭引起电闪雷鸣，强烈的爆炸形成无数黑洞和扭曲，只要稍微失足，就难逃丧命的厄运……但这样凭空消失也好，算是永远逃离他了。
　　“加隆，快点滚出来！”
　　随着一声如同在耳边炸开的怒吼，眼前忽然金光乍现，我惊诧地往后一退，身体忽然失重了——
　　“糟糕！”
　　我暗骂了句，本能地张开了小宇宙，想从扭曲的陷坑脱身，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力量被这该死的东西完全吞噬了。晕眩里只见无尽的能量束向我射来，想把我化做它们的同类，我几乎认定自己命已如此了……

　　但当我醒来的时候，教皇寝宫那熟悉到令我想吐的景象再次映入了眼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救我出来的，他凭什么有那么大本事？即使是神，也不敢靠近这宇宙洪荒里来的变异，他居然进去了还把我带了出来？我几乎要以为那不过是场梦了。
　　我一撑床铺打算坐起来，却摸到什么冰冷而滑腻的东西……转头看去时，才发现他只有上半身趴在床上，周围尽是血迹……
　　“哥？”
　　我瞬间傻住了，他怎么会流血的？还那么多，把床褥都浸湿了……难道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怎么会？怎么会？
　　“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把他翻转过来，他的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血还在顺着发际流淌。我赶忙提升起小宇宙帮他止血，然后叫来了医生。
　　看着他们手忙脚乱一气，撒加总算是苏醒过来了。但他不过是刚醒来，就一拳把抢救他的医生全杀了。
　　“看到我面目的人，都得死！”
　　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王者的尊贵？简直像条见人就咬的疯狗！我一口气上来，哪里还记得刚才还担心得要死，对着他就是一顿好骂：
　　“我也看到了啊，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别人好心救你，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你……喂，你没事吧？”
　　“咳咳咳……”
　　他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话，只是咳嗽着好像要把肺都给咳出来。我什么气也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忙去扶他，他却一掌把我掀开老远，“滚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不想看见我那救我干嘛？别以为你受了重伤，我就该感激你……告诉你，我还是要逃，你再来追啊，迟早把命搭进去！”
　　我知道自己简直无理取闹不知好歹到了极点，我看见他的拳头握紧，我猜他要不是下不了床，一定会过来给我一巴掌，但我就是阻止不了自己说这些话，否则我怕自己会软弱，会陷落，会恬不知耻……

　　从什么时候，我们就一直这么对峙着，谁也不低头，不妥协。有多少个夜晚，任凭刑讯用的皮鞭甩在伤痕累累的背上，我仍然对他冷嘲热讽，刺激他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痛处。我们就这么伤害着对方也伤害着自己，永无宁日,永不休止，直到我们其中一方彻底崩溃。
　　我明白他有多爱我，我明白在这个世界能伤害他的只有我，所以我不能爱他，不能原谅他，就如同我不能怜悯自己。否则，还有谁能治他的罪，惩罚我们的罪？否则，艾俄罗斯枉死的魂魄要怎么得到安慰和解脱？

　　自此以后很久，我没去找他，他也没来找我。我还没计划好下次逃亡，日子似乎平静而安稳。但我却感觉深深自责，我想我得去看看那个人，否则我会失去继续对抗下去的勇气了。
　　夕阳刚刚沉下去，海天间那一片红光忽然收敛了，只剩下纯净的宝石蓝。星星一颗颗陆续出来了，闪烁着钻石的光辉。海浪平静地喧嚣，海风温柔地吹拂，带着些微咸腥味。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不可磨灭，仿佛我微微一侧头就能靠在他宽厚温暖的肩上了。但我清楚这些都不过幻想罢了。那个人，是再也回不来了。
　　鼻息里忽然一阵酸楚，我连忙抬手擦去眼角的水滴，微微笑了笑，“真是没出息，艾俄罗斯，你别笑话我哦……”
　　“我真的很想你呢，你不在，都没人听我说话了……”
　　“你知道吗？我们一起栽的无花果树又结实了……”
　　“对了，你说我下次要躲在哪里好呢？每次捉迷藏都会被撒加逮到……”
　　——“加隆，你不用再逃了。”
　　“撒加？”我猛然回头，看见他站在身后，黑色的法衣被风鼓起，如同鬼魅。
　　“你怎么来了？”
　　“已经半夜了，我以为你又跑了。”
　　我低下头，微微挑起唇角，“那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我累了。”
　　“哦？”我有些惊讶地抬头，话语却依旧讽刺，“你也会累的吗？还是吝惜自己的性命吧？”
　　“加隆，我不想和你做口舌之争……你明明知道，即使你现在杀了我，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是吗？”我冷淡地撇开脸，望向无边无际的海天，“那你想怎么样？放我自由吗？”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那只能杀了我。”
　　我忽然有些释然，原来这就是终点，还是以我的血来解脱。
　　他什么都没说，忽然紧紧地抱住我，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好让我永属于他。
　　这夜，他狠狠地要我，不知道多少次，直到我又痛又累得晕厥过去……迷朦里，依稀听见哭声，他说，“加隆，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了……”
　　或者，我就这么死了，永远都不再醒来了吧？这样也好……我可以早点见到他了。可是，为什么会有哭声呢？那么悲伤，让我几次都想回过头去了……但是，不管它了，那个人已经来了……

　　“你们好，我叫艾俄罗斯！”
　　那天，我从教皇宽大的衣袍后探出头来，夏天的阳光正灿烂，把他脸上的笑容照映得闪闪发光……我就这么深深记住了这个棕褐色短发，小麦色皮肤的男孩，直到如今……

　　但或者，我们是永不能见面了，因为我是这么罪孽深重，满身污浊，怎么配再在阳光下生活？我是不可能和为保护女神而死的你再在一起的了……那时，你会不会偶尔来看看我，下来这九重地狱呢？仿佛是奢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