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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再次相逢（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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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犄莉西明明听到了庭院中发出的声音，可再想仔细听时，那道奇怪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别藏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就算你保持沉默躲起来，只要我想找，就总能找到。”犄莉西看向地面，她的双眼拨开弥散的云雾，看到庭院的土壤上有一个黑色的空洞，“你应该不希望看到我掘地，直接把你给挖出来吧？”
“……”
“你就假装没听到，不行吗？”
空洞里的未知魔物眨了眨眼睛。
犄莉西看见它的眼睛是漂亮的海蓝色，它眨了眨眼睛，卷而浓密的睫毛抛出几滴斑驳露珠，与向远处延伸的天空融为一体。可在看到小龙甩着尾巴接近以后，它就迅速退远，消失在了空洞深处。“你怕它？”犄莉西伸出手，她拽住小龙的后颈皮死不放手。
“既然身在浮空岛，就说明你也是龙族。你居然害怕同族？”犄莉西不可思议地问道。回答她的，是一小声吼叫，她仔细一听，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我……不是龙族。”他赶紧解释，说话时尾调在轻轻颤抖，听起来十分慌张。“你能不能当作没有听到？如果佩娜姐姐知道我露馅了，那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犄莉西皱了皱眉:“你说你不是龙族，可却又叫佩娜姐姐？你觉得我听到这种自相矛盾的谎话，还会再帮你吗？”
“不……不是！”那抹海蓝色再次出现在犄莉西的眼前。“佩娜是我的姐姐，但我的确不是龙族。我的父亲在里斯威特帝国停留了一个月，和一名人类女仆诞下了我。”
“混血龙不被龙族承认，我才说自己不是龙族的。”
混血龙？犄莉西对此有所耳闻。
“里斯威特帝国被灭国，但我当时侥幸存活了下来。父亲对我有愧，便偷偷把我带了回来。只是在和佩娜姐姐认亲的时候，她始终不承认我是她的弟弟，也不愿意和我互道家人。她还说:如果我被其他龙不小心，是人龙混血的事情彻底曝光，我和他们都会被赶出这座浮空岛。”
“所以……”他眼中的海像是能顺着长且浓密的睫毛滴落下来，“拜托你帮忙保密，我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家和家人了。”
“这有什么难的？当然可以。”犄莉西笑了笑，“我也会好心帮助别人，但同时，也希望别人能好心帮助我。”
“我要到对面的岛上去找一个人。”
他立马出声拒绝:“不行！”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犄莉西让他安静听完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你应该清楚，现在龙族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除了这些只会嗷呜嗷呜叫唤的龙崽子，其余的龙基本上都被叫去主岛参加庆典了，没有人会发现你的。”
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可动摇的还不太够。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再考虑一下第二种情况。”犄莉西一步一步挪到空洞前，自上而下俯视他，“先提前说好:我这个人心地没有那么善良。如果你今天拒绝帮我，那我就会牢牢地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是怎么样对待我的，那我自然就会怎么样对待你。”
“佩娜说了，我可以在这里静养很长一段时间，但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怎么受伤的？”犄莉西微微一笑，“我救了首领的女儿和儿子，这才能破例进入到浮空岛里来。”
“说不定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到这个地方来探望我……”
“如果让龙族首领知道了你的存在，他惩罚的对象……似乎，就不只是你一个了呢。”
“不，不行！！！”
他大叫着当即“滚”了出来。没有绒毛，没有尾巴，也没有犄角……犄莉西迅速地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他的确和普通人类长得一模一样。而唯一能彰显龙族身份的，是那对像背包一样挂在身后的龙翼。
“你要去对面的浮空岛是吧？”
“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
过了很久以后，犄莉西才开口慢慢说:“早这样做不就好了吗？”她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脑袋。
“乖孩子。”
***
〈浮空岛—医疗之岛〉
今日的诊治工作结束后，佩珑给埃洛伊盖上保暖用的厚毯子。
“真是危险，他要是再晚送过来一点就没命了。不过，还是有一个很让我在意的地方:普通人类的血与充盈着魔王之力的血，按道理来说这二者应该无法完全相融。”
“无法完全相融的血会让他身体中的魔力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但我在用魔力进行探测时，完全没有发现这种问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佩珑从诊疗室踱步到客厅，再从客厅踱步到庭院，“除非……”
“刨去那些魔力的影响……”
“她的血液生来便与他的一模一样。”
呼……一模一样吗？
埃洛伊慢慢睁开眼睛:看来，我们的确是不可分割的天生一对。他微微一笑:“所以，老婆，这一次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只要他转头，就能看到犄莉西像枚钉入地面的钉子，定定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盯着他看。
“我连你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都一清二楚。”
“也知道你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预言石碑中说我们不可能会分开，所以……等我的伤好全后，一定会遵守承诺去找你的！”
犄莉西:“……”这个人气她的本事堪称一绝。他甚至不需要动指头，只需要开口说上一句话，就能让她心梗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你就跟在后面，像条可怜的赖皮狗一样使劲奔跑吧！”
“换一种说法吧，这怎么能是可怜呢？”
埃洛伊:“是主人太害羞了，总想甩掉她的狗跑掉。所以他才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地跑到她的跟前，告诉她要牵好那一根‘狗绳’啊。”
说完，犄莉西看见他安详地眯上眼睛。
真的是！
埃洛伊坚信他们会再次重逢，而他也是第一次开始感到庆幸那场错误的血祭仪式。多亏了它，他才可以被稳稳当当地编排进犄莉西的命运里。
现在，异世魔王的好感度是多少？埃洛伊微微张开双眼，在心里默默叫了一声系统。可他的异次元系统并不像往常那样急匆匆地跑出来搭理他。
系统……？他再次尝试，可代替系统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犄莉西那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埃洛伊吞咽下一口唾沫，缓解自己那瞬间提到嗓子眼的紧张。“你突然间是……怎么了？”
“记住你说过的话。”
“虽然你说自己知道，但那个地方十分隐蔽，我从没见过有谁能顺利找到。听好了，找齐那些残缺的力量后，我会在‘世界的尽头’和你再会。”
埃洛伊皱了皱眉:世界的尽头，是魔王与勇者最后决战的地方。难道她还没有放弃，打算和自己缠斗到底吗？
“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那种事情。”他低下头垂下眉，“如果，我们的命运终究与前代一样，那你还不如就在这里杀掉我。”
“就用那一枚我给你的戒指。”
“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该知道:这句话对我来说有多么残忍。”他抬起头，犄莉西看见那双异瞳的瞳心亮晶晶的，像是能渗出止不住的雨，落成零零散散的星状浅沼，“多分一点爱给我吧，如果你那跳动的心脏里并没有那种东西——”
“就多分一点心给我吧。”无论是“关心”还是“狠心”，他不挑。
犄莉西缓缓靠近他。她已经知道了怎么样才能让埃洛伊身体里的魔王之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一个深吻，就这么简单。“唉，你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
“那个地方难道不是结束一切，同时，也是重新开始的地方吗？”她吻上他因惊讶而微张开的口，“我们不能以魔王与勇者的身份重新开始。你应该也不想自己重蹈覆辙，对吧？”
她长长的红色卷发全散落到埃洛伊的领口，再顺着领口，滑向逐渐升温的胸膛。
最后，犄莉西将到嘴的魔力囫囵一吞:仔细一想，像天灾一样烧毁一切的战争，反面不正是“重启”与“新生”吗？
***
〈库斯国—边陲国境线〉
乔恩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这次，他干脆连耳朵和尾巴都懒得藏了。
幸运的事，他在半路捡到了一辆被扔在路边的马车。在沿大道一路向西走的过程中，他发现平日里忙碌的商队几乎全部不见了，不仅如此，空气也比往常躁动了许多。
没有飞鸟掠过的气音，也没有魔虫和魔兽的怪叫，他感觉自己正身处在一片巨大的静谧之中，而那种感觉，更像是身处在“暴风眼中心”。
明明自己没有魔力，也不会使用魔法，即便如此，乔恩仍然感受到了一股诡谲的暗流在库斯国周边涌动。
是我的错觉吗？乔恩想。
他揉了揉酸痛的额头，自从犄莉西消失后，他就陷入了焦虑与不安中。阿德约那个心大的蠢羊倒是没有这种烦恼，此时，他正仰躺在车上呼呼睡大觉。
他用狼爪子顶了顶阿德约头上的大角:“嘿！醒一醒，我们快到地方了。”
阿德约揉了揉自己蓬松的羊毛，然后拍掉粘在胳膊和膝盖上的灰尘:“唔……是、是吗？”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群青山脉那么长时间。阿德约平稳而祥和的日子被添加了几味香辛料，其中有微苦味的“忐忑不安”，更多的则是麻辣味的“激动不已”。
乔恩:“说起来……你为什么要离开群青山脉，跟着我跑到库斯国来呢？”
草兽是兽族中最温顺的那种类型，他便自然而然地也以为阿德约是安生度日的类型。所以初次听闻时，乔恩吓了一大跳。
“嗯……”阿德约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他的蹄子在车的边缘不安分地剐蹭，将凹凸不平的木板削下来一层板皮。“其、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我觉得自己要跟着你走才行。”
这是什么理由？乔恩不满地挑起眉。这时，他看见阿德约那对“一”字形瞳仁不安地左右晃动。“这种理由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还指望靠这个来说服我吗？”
他张开一口尖牙，阿德约见他生气了，才慢慢说出口:“你和我的恩人是旧识，只、只要跟着你，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这蠢货……乔恩讥讽一笑:“你怎么这么肯定自己能找到她？”
“说不定，犄莉西她已经死了呢？”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一听这话，温温吞吞的阿德约也生气了。他扬起头上那一对大角，像要以角为矛，作势顶撞他，“犄莉西她怎么可能会死呢？她不是魔王吗！”
“哦……？原来你知道她是魔王？”
阿德约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把嘴捂上，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乔恩不紧不慢地问道:“那这就更奇怪了。既然你已经知道犄莉西是魔王，那还费劲心机地找她干什么？”
“只是为了一个‘报恩’吗？”
“我看不是吧？”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管我！”这是阿德约吐出的最流畅的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卡壳。说完，他一个翻身抱住自己，换一个姿势继续去睡觉了。
嘁——乔恩暗骂道:这个怪羊！
与此同时，阿德约也暗骂道:这个怪狼！
“先别睡，你没觉得哪里有一点奇怪吗？”乔恩一个翻身，迅速下车，“这可是大道，按道理说，这里不应该这么安静才对啊。”
“唰”——
他抬起头，看见天空中极速地飞掠过一道影子。如果是被妖精打架给吓跑的群鸟，那乔恩已经习以为常。可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这是什么？不对，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已经不是用“反常”二字就能形容的事情了。
……
“是龙啊。”
眼看着几只龙就这么明晃晃地从天上飞过，西奥多尔关上书本，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冷静。“躲藏许久的高阶魔物，他们果真和你说的一样坐不住了。”虽然在他看来，这只是把一盆浑水搅动得更加浑浊的“无意义举动”。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在你们的印象中，龙族是何等神秘而又崇高的存在。未破壳的龙蛋能在贵族中卖到天价，手捧幼龙的人类会被破格授予爵位，甚至是最强大的人类——勇者，战胜魔王都少不了龙族的帮助。】
【你们几乎把龙视作与帝王持平的存在。而这种荒谬的举动，正在不知不觉中，将你们与真正的龙族不断拉远。】
“听你的语气，看来，你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了……？”显然，西奥多尔对这件事情兴致缺缺，因为他已经无暇顾及到龙族的反常了。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小刀，用刃背直接掀开镀金信封的火漆，一张加急信笺被西奥多尔迅速平整地展开:
“珊迪大法师已前往精灵母巢寻求精灵女王的帮助，安刺大法师和我则要一同前往圆桌祭坛，与潘森和柴什玛再次商谈，寻求回寰的余地。如果他们二人仍执着于原先的错误选择……那我将毫无动摇地与他们决裂，拼死一战。请放心，我会尽量保全你和你的国家，不让这场魔法战争造成的破坏波及到你们。”
“祝好，狄贝塔大法师上。”
【哦豁，这赤诚相待的师生情谊真是感人，我都快要流泪了！这个大法师和自己的宝贝儿子狄巴都说不上几句话，和你却能叨叨叨叨，说上一大串……】
西奥多尔:“……闭嘴。”
【但他知道你是这种人吗？事情闹得越大就越是喜悦的这一种人。仔细想想，这场战争只与法师有关，可在库斯国生活的大部分人，终究是像你一样的普通人类，魔法便利了你们的生活，可法师却是在不断地压迫你们……】
【你和你的皇女姐姐花了几年的时间坐上王座？而狄贝塔为首的法师又花了几年与你们平起平坐？我最清楚那些可以被引爆的“矛盾炸药”，实际上，它们都源自于最微小的那丛星火。】
【承认吧。你虽然不与大公爵为伍，实际上，心中的天平却遥遥偏向他那一端。】
“……哈啊。”
“我都叫你闭嘴了。”
西奥多尔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待久了，自己就会变得稍微有脑子一点。可我必须要告诉你:无论过了多久，没有脑子的东西……终究还是没有脑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能观赏到法师们耗费上千年亲手构筑起来的体系土崩瓦解，就会感到特别开心？”他将信连带着信封一起甩到桌子上，“观赏战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参与’进去。”
“换作是我，我绝对不会把狄贝塔老师给牵扯进来。”
“你很清楚战争会因何而产生。”
“但在你对它上瘾，为它着迷的时候，就已经掉落进其他人设计好的‘陷阱’里了。”西奥多尔穿上坎肩披风，“这是一场本该由我们来构筑的战争，但现在，它被人夺走——”
“而且还把我们给卷了进去。”
【嗯？是吗？我不是太清楚这种事情啊！其实……也还好？这场魔法战争的精彩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非常满意！……呃】
【抱歉。】
【喂！别无视我啊！你现在要出门去什么地方？！……喂！】
“图书馆。”
【啊？好端端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西奥多尔转过一个拐角，他沿着走廊继续向前走，步履不停:“去找一种黑魔法。”
【哦……可是黑魔法不是禁术吗？图书馆里应该没有那种东西吧。】
“我知道。”西奥多尔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在拉出到三分之二时轻轻旋转，突然，他们听见“咔哒”一声脆响，“这里有通往黑魔法协会的暗门。”
***
“吼？”
“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东西？”
……差不多了。犄莉西松开手。
搭乘上龙背的“顺风车”，取回力量后的她凭借着轻盈的骨翅不断向下方坠落，这一落，就正正好落到了图书馆的上方。但她速度太快，还是将穹顶的彩色玻璃砸出了无数条裂缝。
犄莉西抬起手遥望远方:“龙飞向的方向是……中部。”但眼下，更吸引她的事情在自己的足下。她看见西奥多尔和一道诡异的黑影一闪身，没再从书柜间出来过。
她确信那道诡异的黑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魔器，可他……为什么会和人类待在一起啊？！犄莉西纵身跳下。身为近在咫尺的同类，她可以感受到黑影最后留下的足迹，很快，她在一本书前停下。
那本书的名字是——《沉静的观测者》。
“我还说他怎么迟迟都没有出现。看来在和人类厮混过后，他稍微改变了一点玩法啊。”
犄莉西没有抽出书，她转过身，径直离开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