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太子季琅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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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天色阴沉，穹空灰蒙蒙的一片，乌云密布，风雨欲来，这番阵势下压抑的心慌，今年的四月真是个多雨的时节。
季昭月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停了画笔。一连三日没见到督主了，看来是被朝政琐事绊住了手脚。
案几上的画像用重彩敷了一层又一层，水色石色融合，粉黛漆紫，青绿朱砂，阴阳向背，形态栩栩如生。
画绢上男子金冠乌发，肤色白皙细腻似冷玉，眉眼倨傲，唇殷红，气质卓然，紫蟒官服配长刀，一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气质卓然。手执一书卷，神色冷厉自若，三分杀伐七分慵懒，骨气风神兼备，似世家贵胄能文能武的贵公子。
善时善渊侍候左右，瞧见女帝撂了笔，连忙用温水净了帕子擦拭手上的痕迹。
“奴婢瞧着这画像跟活了一样呢。”
善时嘴甜，最爱哄人。
善渊也没忍住多瞧了几眼，确实女帝工笔了得，眉眼像了十成十，只是许督主只是个阴沉跋扈的太监头子罢了，画的也太好看了，像是慵懒的卧虎，和世家儿郎一样。
季昭月师从当朝工笔人物绘大家，尤善帝画，笔法绵密细致，敷色浓重，飘逸华美，纷繁富丽，形态与神韵精致。
正是当今世人钟爱崇尚之主流艺法。
倒不是她自诩，季昭月擅画，是本朝文人雅士公认的卓约。
上次许督主拿走的，只是画好的稿本。
这幅画像花费了数日，及尽心思。
季昭月打心眼里觉得，许督主值得些许更好的，比自己寻常的画作更上心。
人活一世，皆是苦楚。
许督主年少入宫，尝尽冷暖，无子嗣，无名望，只有臭名昭著，皆是荒唐。
如今弄权朝政，大庆盛世太平，百姓安乐，朝臣仕达，她女帝更是金贵雅致，唯有许督主忙的像个陀螺，却无人叫好罢了。
许督主要是生于贵胄之家，遇一贤明君主，定是能臣良相。
季昭月不是明君，她的哥哥们也不是，她的父皇也不是。
所以季昭月只能帮许督主用心画一副画像，若百年之后有人能瞧见，方知许督主原来生的俊雅，不是青面獠牙似厉鬼，马面鼠目如妖怪。
坊间都把许督主传成能吃小孩的了。
季昭月经常同许督主一起吃饭，知晓他胃不算好，平日吃的也不多，清淡为主，自己在东厂净是清粥小菜，只有吃自己的御膳的时候，胃口好些。
如今的天气，画干的极快，退却了水色，愈加明艳逼真。
“陛下，可准备用膳？”
善渊心细，觉得时间不早，该用膳了。
“差小太监去寻牧海，说是画像画好了，叫他有空来取一趟。”
牧海上次还画像回来的时候，说了若是画完只管让人知会他，如今画像完工，合该送给督主了。
就当是回赠对方一点甜。
季昭月爱吃糖葫芦，酸甜可口，尤其是那一圈糖浆，脆脆的硬硬的，好吃极了。
幼时，太子哥哥年长主东宫，日常出入宫闱与坊市之间，经常给她带些宫里没有的小玩意儿，逢节食之日还会偷偷带季昭月出宫玩。
太子是个极好的哥哥，不会嫌弃她年幼，少年郎君，别人都带着女眷逛花灯，泛舟云湖，只有他担心妹妹在宫里待着无趣，带着妹妹出来玩。
矜贵雅致的少年郎君，温润尔雅，带着冰雪可爱的妹妹逛街市，亦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西街一家老店的糖葫芦，是季昭月最稀罕的东西。
红彤彤的山楂，个头又大又圆，带着甜甜的糖浆，这家的掌柜也是奇人，他们家的签子与众不同，签子下头压的扁扁的，用烙铁烫出十二生肖的属相，每个刻着不同的字。
凡是集齐十二生肖的签子，就可以免费换一只糖葫芦。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小小的季昭月一定要集齐一套生肖，换一个糖葫芦一次吃两个。
太子怕她吃多了伤牙，每次只允许她吃一个。贵妃的三公主就是因为吃多了糖糕，一直嚷嚷着牙疼，疼起来的时候简直闹翻了寝宫。
太子因此格外注意妹妹的甜食分量，仆人不可多给妹妹一颗糖。
妹妹正是爱玩的年纪，教育要从小抓起。
太子听说尚书家的女儿打小拘在家中，及笄后出来逛街市，被贫寒的铁匠哄骗，两人私奔未遂，坏了名声。所以准备从小时候就带妹妹出来玩，可不能长大后被灯会上的穷小子骗走。
他的妹妹，尊贵娇柔，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要无忧无虑的长大，寻得一门好亲事，一生顺遂无忧，做最幸福的公主。
“那我嫁给哥哥好了呀”
幼时的季昭月听不太懂太子讲的故事，怎么好端端的姑娘见到了铁匠就私奔了呢，要嫁也是嫁给哥哥，这样她就不用三天两头凤鸣宫和东宫两边跑了。
“傻月月，我们是兄妹，哥哥会一辈子陪着你的，等你长大了也会有一个优秀的男子陪着你，这样就有两个人像哥哥一样疼你了。”
像太子哥哥一样疼她的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太子每次都会和季昭月一起收集糖葫芦的进度，可是他实在是吝啬，连着攢了许久，季昭月都没有集齐一组生肖。
季琅琛，是季昭月的朱砂痣，心头血。
当年害死太子的幕后凶手，如今随着韶华流转，一个个随着先帝去了地下。
唯独当时动手之人，像是个迷雾，无论季昭月如何徘徊追索，始终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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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季昭月都长大了十二三岁的姑娘，知礼节荣辱。
那一年她在太子的祭日同哥哥讲了许久，絮絮叨叨，她学会了工笔，却记不清哥哥的模样，她学了道，只想在梦中见到哥哥的模样……
第二日，桌上送来了一只糖葫芦，签尾是她的属相，兔。
许督主这时候风光正好，跟在父皇身边，和许督主的交集，多了一只糖葫芦。
不知道是许督主忙还是因为忘记，糖葫芦出现的频率比太子哥哥还低，两人在这方面倒是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太子哥哥会给她买不同生肖的签，许督主只会买兔子生肖这一种。
所幸她也不是小姑娘了，是喜欢吃糖葫芦还是喜欢那份年幼的回忆，心照不宣罢了。
有的时候季昭月有一种错觉，许督主就是太子哥哥派来保护她的人。
纵然只是错觉罢了。
十五那年，季昭月及笄，元后嫡女，大庆尊贵的嫡公主，明艳娇柔，是时候找个好驸马了。
那个时候二皇子为帝，想要把她嫁给妻弟，国丈之子，以彰荣宠。
国丈之幼子，风流多情，宠妾已经生了庶子，实非良人。季昭月同他订了亲，钦天监算了日子要等一年，所幸除了驸马瞧着季昭月貌美有点着急外，庶孙都有了的国丈，得到了荣宠的皇后娘娘，连季昭月本人，都不介意晚点步入火坑。
那日，她对着太子哥哥的灵牌哭了许久，哭红了双眼，烛火亮到了天明。
下旨之后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天子之妹两姓之好，众人喜闻乐见。
万万没想到，二皇子要搞许督主。
她那驸马，在菜市口同皇后国丈一起砍了头，诛了九族。
幸好季昭月还没有嫁过去，真是太子哥哥保佑。
再后来，三皇子登基了，季昭月已经十七岁，是个大姑娘了，貌美姝艳，动人心弦。
她入道观两年回宫，冷艳高贵，若神妃仙子。天子宴上叫御林首领看直了眼，这莽汉是天子宠臣，力道无穷，有传闻说其爱凌辱貌美女子手段凶残，后院时常有女子惨死。
说来确有其事，不过季昭月是公主，身份金贵，想来这首领也不敢太出格的对待公主，三皇子觉得可行，敲打了宠臣几句，婚事便要敲定。
御林首领着急把公主抱回家，三皇子急于搞定宠臣，这次的婚事来的汹涌，二个月内成亲。
季昭月这次没有哭，只是抱着太子的灵牌，沉默着，长跪到天明。
没等季昭月的嫁衣绣好，三皇子一场大病，死了。那御林首领在这场宫变里，倒霉的被属下杀死了，一剑穿心，死的透透的。
御绣坊从绣嫁衣，匆忙的改了改尺寸，改绣龙袍了。
还记得那日宫变，许督主长刀上渗着血，踏进了她的寝宫，声音尤带血气，语速平稳而自然。
“陛下殁了，四皇子七皇子逼宫叛逃，如今天家血脉凋零，臣请公主以万金之躯，授玉玺，立朝纲，冕为帝。”
登基那日，季昭月偷偷带上了太子哥哥的灵牌。
许督主，太子哥哥，她，三人的命运似乎纠缠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太子季琅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