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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得势的女帝 ...


  •   天色蒙蒙亮,穹空西方弯弓般的玄月将落未落,阵阵薄雾在空中飘散,天边云霞浓郁,东方既白。

      随着朝阳的升起,金光洒满了皇城的重檐璃瓦,巍严高耸的红墙,青石板路的宫道。

      一行行宫女们步伐沉稳而匆忙,行走在宫道上,两旁的胭脂海棠花树,娇蕊初绽,似胭脂点点,沾染着雨露坠在枝头。

      许是清晨的缘故,带着若有若无的甜香,随着日光的升起随晨露消散。

      经过昨晚瓢泼的大雨夜,有不少花朵从枝头打落在地上,沾染了潮湿的泥土,残花红艳动人,像是仙子沦落了凡尘。

      “姐姐,这海棠花的味道真好闻,像极了甜甜的梨子的味道。”

      扫洒的小宫女拿着大大的扫帚路过宫道,偷偷弯腰捡了一朵地上的残花,在浅褐色的宫衣上擦了擦,凑到鼻尖闻了闻,眯起了笑眼。

      “别动,快放回去,这几颗海棠树据说是女帝陛下亲自种的,督主喜爱极了,让东厂的看见你不要命啦!”

      旁边年长的宫女吓了一跳,仓皇的四顾周围,劈手夺过小宫女手里的海棠花,恭敬的放回了尘土里。生怕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探子来把她们悄无声息的拖走。

      她入宫时间久,又负责这一片,经常见到督主站在海棠树下,观春日芽叶初生,夏日芳菲稠艳,秋日黄叶随风落,冬日白雪满枝头,一个又一个冬夏,神色平静而虔诚。

      刚刚经历了血腥的宫变,血与火,兵戈的洗礼,整个御花园和内宫的花木被摧毁了大半。据说先皇后最喜欢的芍药园被督主选做了焚尸地,一把火混合着宫变的尸体烧了干净。粗壮的杨柳被砍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桩,说是为了防止有刺客躲在树上。

      唯独玉月宫门前的这几株海棠树,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在雨后亭亭玉立开出绚烂的花朵。

      玉月宫,是现任女帝陛下,作为清徽长公主时候的寝宫。

      果然女帝高瞻远瞩,同许督主的关系不一般,平白捡了个皇位坐,就连颗树,位置也是水涨船高,尊贵无比。有传闻说,女帝同许督主有知遇之恩,都是宫闱讳秘,她们可不敢言。

      可自打女帝登上皇位起,就搬到了远处的凤衍殿,历届皇帝的寝宫。

      据说女帝信道,身为哥哥的先帝死了还没半载,也不知道在凤衍殿如何面对先祖们被害的亡灵。

      没错,许督主他先后杀了先皇帝,先先皇帝,代王,睿王,又立了皇族仅剩的嫡系公主为女帝。

      许督主性格反复多变,喜怒无常,手段暴虐凶残,身居高位一手遮天,满朝没有人不惧怕,尤其是手下有一群无孔不入的东厂探子,监视着上至宫廷,下到群臣百姓的私密,天下皆入手中。

      一队宫女步履稳健而匆匆,皆着青衣绣花的棉料,为首的女官姑姑面容沉静,头上簪着乌木玉饰,光鲜亮丽的走过。

      善渊路过小宫女跟前时,扫了眼她手中的扫帚:“是哪个司不懂规矩的,这海棠树下的落花不用扫。”

      免得被督主发觉挨了板子,这花宝贵着呢。

      洒扫小宫女们连忙行礼,卑微答诺,眼睛里面全是羡慕,而后众人无声的走远。

      方向正是整个皇宫最大的宫殿,当今女帝的寝宫。

      *

      阳光自雕花的窗柩映进殿内,玉砖红柱,香冷金兽,烟穗绕觚棱,昨夜未燃尽的百草安神香自纯金的小山炉中升起,有宫女上前熄灭了香粉。

      诚如众人所言,女帝她吃不香睡不好的。

      近几年父兄死得死,亡得亡,宫里的黄纸白绫都没停过,季昭月最怕哪个仙逝的祖宗来找她,每夜必须靠安神香助睡。

      百草安神香粉每夜由专门的宫女负责,一次可燃一个时辰,宫女在女帝睡前点上,每个一个时辰来续香,直到清晨女帝起床,将香粉熄灭。

      整个大殿宁静而肃穆,偌大的楠木龙床上明黄织锦床幔放下了三面,正对桌案的一面挂起,似乎从桌案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龙床上女子的圣颜,那长长的鸦发,玉白姝艳的面容,微红的眼角和双颊。

      有小宫女偷偷撇了一眼挂起的床幔,看来昨天晚上许督主又来过了。

      怪不得女帝到现在都没有起,连早朝都错过了,督主隔三差五便夜访女帝寝宫。

      两人有时手谈,有时夜讲道法,督主权势滔天,总要把女帝熬到很晚才去休息,似乎这样就能立威。

      就是苦了女帝。

      女帝平日四面帷幔都会落下,唯独督主来时例外,也许督主就是坐在那雕龙飞凤的乌木案几旁,冷眼监视着女帝的。

      瞧着女帝是何时入眠的,瞧着她会不会做噩梦呀,小宫女静立在队伍中,胡乱的想着。

      过了半晌,床上的女子动了动。

      龙床很大,大到像是小宫女睡的十个人的通铺一样宽,又柔软舒适,御绣房一队绣娘花了两个月绣出来的云崖金龙戏水纹锦缎被鼓起来了一个大包。

      被阳光照的有些刺眼,季昭月伸出了白皙细腻的手臂,手臂酸酸的,头有些昏沉难受,嗓子也干的很。

      她铺洒开的鸦发在锦被上蹭了蹭,真好,又是活着的一天呢。

      鬼知道昨天许督主他干了什么。

      *

      昨日,夜。

      季昭月向来早睡早起加午觉,养身的很。

      酉时一过,瞧着天色阴云笼罩,估摸着今晚要下雨,她便准备早早歇息。

      在寝宫的汤池里泡够了澡,顺便饮了两杯岭南知府进贡的梅子琼花果酒,馥郁的香气混合酸甜生津的口感,诚如知府大人所言,好酒。

      沐浴过后,着轻薄的绯色百花罗衫,这种纱料柔软轻薄,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又顺滑,穿在身上睡觉也不会不舒服,露出了大半雪肤。

      叫宫女们涂了滋养肌肤的香膏,在贵妃椅上听着小太监知书念着睡前画本,小太监净了身,难免声音尖细,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叫人昏昏欲睡。

      鼻尖充斥着安神香的气味,戌时困意上来,季昭月准备就寝。

      万万没想到,许督主他来了!

      许督主向来高调肆意,入皇宫庭殿跟回自己内院一样,加之他又是阉人,也没人阻拦,就这样着金冠玉带,着四爪汹汹的紫蟒袍的九千岁,腰侧佩着玄铁的绣花御赐长刀。

      伴随着划破夜空的一道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堂而皇之的进了她的寝宫。

      随之而来的是豆大的雨点,又急又快。

      闪电映的天空如白骤,昏黄的宫灯下,许督主的脸色愈加的白,不似真人的白,像是一个白玉雕成的工艺品。

      季昭月倚在贵妃椅半阖的美眸睁开,撑起身子,吓得一哆嗦,霎时间清醒,睡意全无。

      许玉之身材瘦削,幸好身量很高,这才撑起了厚重的官服,重重锦衣包裹下,露出青白的手腕,骨节分明而修长,上面有新旧不一的细碎瘢痕,有一条血红的伤痕自手背蜿蜒,二寸左右,皮肉往外翻,季昭月想起了以前见过的观音手玉像,在她的目光关注下,他攥起了手,青筋微微凸起,似乎透露出主人的不满。

      他周身的气质阴郁而森然,隐约透着颓靡的血腥气息,无端叫季昭月想到了丧家的恶犬。

      被自己的想象笑到了,许督主怎么会是恶犬,明明是掌管恶犬的修罗。

      现在这修罗就在自己眼前,又来了,隔三岔五,不分黑白。

      这皇宫就跟他家似的。

      季昭月错开了视线,滑过了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金蟒,往上是一丝不苟的领袍上的平滑光洁的脖颈,喉结并不突出,微微的动了一下,在往上,是许督主那张有些阴婺的玉容。

      许玉之年二十几何,她并不清楚,玉面无须,直挑的眉,普通的五官下生的一张薄唇,整个人白的过分,是那种不见光的惨白,眼下有少许青色,偏偏唇色殷红,配上一口白牙,总有种食小孩的感觉,此时身子微微前倾,有三分奴气,一副标准的太监模样。

      只有在这个时候,季昭月才会思索,他,真的是朝堂上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左右整个朝堂,还是一个普通而得势的太监。

      就比如现在:“听闻前些日子陛下给温府公子画了幅画像,臣请陛下赐一幅画像。”

      蟒袍的身影又微微压低了一些,许督主低下了昂了一天的头,声线平稳而不带波澜。

      只是身上的血腥气愈加浓重,像是焦躁的恶犬求安抚的模样。

      季昭月觉得很离谱,但是她不敢说。

      督主总能找到法子磋磨她,前天是下棋,昨天是道法,今天是画画。

      不知道是哪个世家又在前朝做了什么,惹了督主?

      她在这深宫里,消息闭塞,屁股底下的皇位还没坐热,不想和皇兄一样,哪天就薨了。

      熄灭了安神香,就当是安抚她这位朝政的“肱骨之臣”了吧。

      季昭月她作为女帝,确实不懂朝政,折子都是许玉之代批,关键是此人确实把朝政治理的不错——当然只是在她看来。

      实际上弹劾许玉之的折子十辆马车也拉不过来。

      许玉之早就遣退了一众奴仆,连研墨添香的人都没有留下,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昏黄的宫灯照耀下给许玉之的面色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黄晕,平添了三分人气,垂首坐在几案旁,倒像是个合格的背景板,画中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得势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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