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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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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命运的门扉千年一启,而我们不过是互咬的齿轮,即使伤痕累累,血泪班驳,也只能不停地转动着,吱嘎作响——
“阿布罗狄,最近很努力嘛,进步也很大。”
“当然啰!有撒加哥哥指导我!”
当教皇来视察的时候,我这么回答。却觉得面具后的脸稍微怔了一下,是错觉还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撒加是下届教皇的不二人选吧。他那么美丽强大,又温柔善良,圣域里的每个人,从平民百姓到最高等级的圣斗士,都崇拜他,喜爱他,连艾厄洛斯都这么认为。所以,那是一定的了。
虽然我们的体内都潜藏着强大的小宇宙,但那时,毕竟还只是孩子,难免会想家,会生病,会闯祸,也有因为训练太苦而哭出来的时候。这时候,总是撒加来安慰我们,照顾我们,给我们勇气,使我们能够坚持下去。在我们太疲劳而什么也学不进去时,他还偷偷让我们休假,带我们去海边玩水,去山里野炊,到市集逛逛。虽然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办,比我们累得多。
我9岁生日那天,撒加送了我一件礼物,一条系着玫瑰石鱼形项坠的链子,前些天在集市上,我呆呆地看了很久。
虽然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虽然他也给其他孩子买礼物,但是,我还是深深地感动了,以至于没说出一个字就大哭起来。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好一会,终于把我揽进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后来,他还和我说了什么,却也记不清了,毕竟,那是太遥远的少年时光了。年纪小的时候,总是容易感动,也容易遗忘。
我出生的家庭很富裕,我拥有太多可以称为奢侈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打从心底里想得到什么。也许我曾经听过摇篮曲,那双手很温暖,歌声也温柔,她还会轻轻地叫我,“阿芙罗,阿芙罗……”。但或许,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罢了。其实,我根本不怀念,不渴求任何事物。但是,如今我却有了一件宝贝。
我们那么幼小,又没有亲人照顾,为了生存下去,只能互相依靠。但是,我们有了撒加,他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让可怜的孩子依赖。所以,他就是我们的天,我们的神,即使阴郁如迪斯,孤僻如沙加,也总是以爱戴的眼神仰望着他。我很喜欢他,可是却有那么一点点不安的芥蒂。撒加,是神吗?要不,他怎么能做到对每个人平等的微笑,分给每个人相同的爱呢?是了,圣域的人都说,撒加就像神一样。所以,他终于从人们的眼里失踪了,但是,没有人,能当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一夜,圣域剧变。艾厄洛斯成了刺杀雅典娜的叛徒,撒加被派去追踪他,从此再没回来。
于是,圣域变了,少了欢歌笑语,多了愁结百肠。一天前还爱闹贪玩的孩子,竟突然懂事了,没人训斥也不再偷懒,只是默默埋头苦练。艾欧里亚再不和米罗打架了,尽管大家尽量装做毫不计较,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眉头锁起来,越来越紧,拳头却渐渐地迅猛了。
我也不断地训练着自己,提升小宇宙,强化能力,静静等待着撒加。可是,直到我获得双鱼座黄金圣衣的那天,他都没回来。撒加,你送我的链子断了,我换了一根新的。玫瑰石的鱼,越发红艳了。
教皇仍然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奢华的皇座里,把脸和身体藏在暗金的冠冕,深蓝的面具,漆黑的法袍里。
把自己遮掩起来的人,不是形骸丑陋就是见不得光。我知道,教皇是前白羊座的黄金圣斗士,穆的恩师。我也知道,那夜以后,再没人见过面具后的脸,即使是穆。但真正让我惊讶的是,那莫名的感觉再次突涌而至。但这次,它说——
啊,真是完美的存在!
所以,但威严的声音响起时,我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带着兴奋。
“是的,我双鱼座的阿布罗狄宣誓效忠教皇!”
后来,听说成为圣斗士时应该宣誓保卫女神,为正义而战什么的。但那时,教皇并没怪罪于我,那也没什么不对了。教皇,不就是女神在地上的代言人吗?何况,那个尚未谋面的不详女人,恐怕难以符合我的审美标准。如果不是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来,艾厄洛斯不会谋反,撒加也不会失踪,大家仍旧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据说,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战争。
终于,穆连告别都没有,就带着黄金圣衣回去帕米尔高原了。是夜,沙加进去教皇厅,一直没出来。第二天,他就回恒河边去了。接着,昔日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离开,或许去进一步修炼,或许想要逃避什么。而我,终于也决定去格陵兰岛了。
这一住,就是四年。
我的青春,我的美貌,竟然就在这个冰天雪地,人迹罕至的极地,一寸一度地虚耗,无人惊叹,无人怜惜。我不像加妙,天生带着冰雪之气,只愿化做雪莲,孤芳自赏。我本是娇贵的玫瑰,需要阳光雨露,需要悉心照顾。我根本不想这样静静地开,悄悄地谢。可是,谁配拥有我绝代的容颜?光是芸芸众生的匍匐远远不够。
“真的要去格陵兰吗?”
“是的,那里离我家近。”
那时,对教皇撒了谎。至今,我也没回过家一趟。家里,没有我追求的美。
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锦衣华服,绫罗绸缎,金玉玛瑙,巧夺天工……都比不上爱琴海般湛蓝的发和眸。
双鱼宫开满了玫瑰,他也没回来。我想看看,玫瑰谢了,他回不回来。
但或许,也不完全撒了谎。听说,人在受伤,绝望的时候,会特别想家。
结果,我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强。寂寞,让我不堪忍受。
我整日坐在镜子前,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容颜。晴空的长发微卷,碧渊的瞳仁顾盼,眼角的一点媚惑,更使水波流连。姣好的眉毛,挺俏的鼻梁,粉润的嘴唇,雪质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芊芊的青葱玉指,温情地抚过细腻的脸颊,优雅的脖子,精致的锁骨……我张了张口,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阿芙罗,你真美……但正在衰老,腐烂……”
于是,我看见它变形,它疯狂……终于把镜子摔得粉碎。
四溅的玻璃划破手指,鲜红的血里开出魔宫玫瑰,妖艳诡异,犹如地狱业火。我把血涂抹唇上,扬起了嘴角。是的,我知道,我正值年轻美貌,我还能骄傲。
正是这天,圣域来了信。拆开来,火红的花瓣洒了一地,郁香扑鼻。上面简单的一句:“玫瑰开了,阿芙罗。”
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像多年前一样。9岁以后,我以为自己忘了流泪,然而,记忆究竟复苏……
他抱着我,轻拍着我应哭泣而颤抖的背,喃喃地说,“阿芙罗很喜欢玫瑰吗?那就在宫殿旁边修建个花园吧,在里面种满各种玫瑰,让它们变成你的武器,你的象征……”
我知道,他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的微笑,我知道,无法独占他无与伦比的美丽,但是,我却始终都会屈膝于他,沉溺于他的美丽。
“我的教皇啊,双鱼座的阿布罗狄将誓死效忠于您!”
双鱼宫的花园,从此花开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