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日头的味

36、前世篇：地龙翻身2

　　天空慢慢下起了雨。

　　崔时远从远远就瞧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跪在一片废墟之前。饶是他这样在宫里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见到此场景，都觉得心悸。回想刚刚在太和宫，他一察觉地动房晃，立马急急忙忙扶着皇帝出了寝宫，幸好，太和宫的损失不大。他和皇上刚庆幸劫后余生，就传来贵妃噩耗惊闻，皇上听闻后，人都站不住了，缓了好长一会儿，要不是他现在全身无力，怎么都会亲自来一趟。

　　崔时远撑着伞，颤颤巍巍地走进燕辞，将伞撑在燕辞的头顶。

　　魏无彩抬头像崔时远点头问候，心里感激他的及时出现。

　　“小燕王，老奴奉皇上的命，让您暂时先回燕王府。”等了许久，不见燕辞理会，崔时远盯着那片废墟上出现的巨大裂缝，想起昔日贵妃娘娘的仙姿，心里也痛惜。“小燕王，听老奴一声劝，贵妃娘娘若还在，是决不允许您这么糟蹋自己身子。”

　　燕辞听到这句，耳边仿佛还萦绕着柳静笑着唠唠叨叨，叮嘱他要好好吃药，好好的照顾自己，可是现在她人就没了，明明几刻钟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就在他面前说没就没......他抬头闭上了眼，苦笑了一下。

　　燕辞声音哽咽道：“父皇他还好吗？”

　　崔时远回道：“小燕王放心，太和宫损失不大，皇上一切安好，只是听到贵妃娘娘的噩耗，一时接受不了。”

　　燕辞点点头，他张开眼说道：“安排人把母妃的遗体剖出来。”他停顿了下，眼里锋利地看向裂缝，继续说道：“还有给本王查清楚，椒阳殿当年是谁负责修剪的！”

　　“喏。”

　　燕辞站了起来，跪的太久了，猛地起身，差点摔倒，幸亏魏无彩及时扶住他的身子。崔时远将伞递给了魏无彩，目送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出他的视线。

　　回到燕王府，燕辞高烧不止，却硬撑着身子，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不见任何人。

　　魏无彩、陈闻等人在书房前急着团团转。若是以往，他们定是要去顾家寻顾倾一，只要她的话，或许二爷能听上三分，其余人连面都别想见到。可是如今，她已嫁入晋王府，怎么都不合适见二爷。

　　书房内，燕辞拧着眉，面无表情地盯着书桌前的画卷和玉佩，这就是母妃死也要保下的两样物件。他手慢慢的伸出来，在碰到画卷的边角，又缩了回去。过去，他不止一次想要知道亲生父王和母妃的样子，可是他不敢开口，如今就摆在他的面前，但换来的沉重的代价让他根本就没办法接受。

　　他闭上眼，眼前一直重复着柳静被压在石柱下的画面，血淋淋地一片，却还勉强着一丝力气记挂他的安危。他忍不住地自嘲，他燕辞何德何能有这样的母妃。他整个人靠在后椅上，睁开眼望着窗外淅淅沥沥下的小雨，觉得疲惫极了。

　　“无彩。”

　　“我怎么感觉二爷刚刚在叫我？”门外，魏无彩不确定地看着陈闻和子明，“我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魏无彩！”

　　陈闻这会听清楚了，“是叫你呢，快进去。”能理人就好，就怕他把自己闷死在书房里头。

　　“哎哎哎，二爷。”魏无彩激动地立马推开门，走到燕辞面前，“二爷有什么吩咐？”

　　燕辞此刻喉咙烧的厉害，他咳了一声，他看着魏无彩平静道：“把桌上的这两样拿去烧了吧。”

　　“二爷！”魏无彩忍不住惊喊道：“这可是娘娘用命换来的，你就真的决定这么拿去烧了？”

　　燕辞低着头，看着画卷苦笑了起来，那种崩溃绝望的窒息感连魏无彩都瞬间能感觉到，一下子他也像是被扼住喉咙，不敢出声。

　　“收起来吧，别让人发现。”燕辞声音很淡，面色惨白，整个人比之前听到顾倾一结婚时还消沉百倍，像是一下子被人泄了气，毫无生气。

　　“属下遵命。”

　　屋外，陈闻将药端给嵛老，现在这个府上若是说燕辞还能听进谁的话，那必须是嵛老了。嵛老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后来指派到燕辞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看着燕辞从娃娃长大这么大，府上谁见着，都要恭恭敬敬喊声嵛老。

　　陈闻担忧道：“嵛老，这药您务必盯着二爷喝完，您也知道他现在身子骨再不喝药恐怕会减少寿命。”

　　老人家这会最听不得这几个字了，这一场突如其来地天灾不知道夺去多少条人命，就连贵妃娘娘也......想到这里嵛老红了眼眶，他端着药稳了稳情绪才踏入书房。

　　嵛老将药汤放在书桌前，走进燕辞，拉起燕辞的双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小辞，趁热喝药。娘娘生前就一直担心你不好好喝药，隔三差五就派人送来娘娘亲手做的蜜饯，你看。”说着他将小蝶挪到燕辞面前，“你这么大了，一定舍不得娘娘再放不下你吧。”

　　这一刻，燕辞红了双眼，他拼命的想要挤回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流，他端起药汤一口饮下，拿起蜜饯放在嘴里，慢嚼细觉的品尝着蜜饯，以后他真的再也没有母妃了，再也不会有人在他耳边唠叨地要喝药，也没有人会哄着他吃药了。他好后悔，为什么当时他没有抓紧她的手，后悔明明在战场上可以救下那么多士兵，偏偏却救不下他的母妃！

　　“嵛叔，我再也没有母妃了。”

　　嵛老轻轻拍着燕辞的肩膀，像是小时候刚见到小燕辞那般安慰道：“嵛叔会替娘娘一直照顾你，直到嵛叔走不动为止。”

　　站在门槛处的几人动容地看着书房内的两人，也纷纷落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