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日头的味

1、前言篇：美人逝

　　大燕237年冬，燕朝发生举国震惊的顾家叛国案，此案牵涉顾、陶等十余家人，一时朝内百姓众说纷纭，大多数人无不再惋惜陶家，几代英明最后被顾家那妖妃所牵累，落得现如今下场，顾家真是祸害！当然也很少部分声音表示顾家、陶家的权势早已是皇帝眼中的心中刺，这叛国案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

　　临近年关，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顾、陶两家的案子便匆匆的定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明丞相顾严明本性奸诈，贪财为患，里通卖国，犯十恶之罪。诛九族，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陶城，沟通丞相顾严明，叛国求荣，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本欲诛灭九族，念及祖上从龙之功，有大功于社稷。特减免株连，本家为祸，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贵妃顾倾一，妇行有亏，骄纵无礼，联通外朝，通敌叛国，此乃死罪一条，念往日情分，故特赐毒酒一杯留全尸，钦此。”

　　接连三道圣旨，打的有些人措手不及。

　　是日，昭京西南午门处，城门上附近布满弓箭手，城门下斩首台上一排刽子手已准备就绪，斩首台下聚满了围观的人群。顾、陶两家女眷昨日夜晚已全部被赐毒酒，而男人这会全部被押至断头台，等待午时三刻。

　　临近三刻，人潮涌动，突然暴动起来，台上的人望着底下的那个人，眼神灰暗，轻微的摇头，很快，暴动就被官兵镇压下来，午时三刻一到，刀落人头落地。

　　燕辞赶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王爷，我们还是迟了一步。”魏无彩驾马靠近燕辞，心里堵得慌。

　　燕辞看着断头台那片红海，就差那么一点点，呵。“让人将顾丞相、陶将军两家人的尸首全部下棺，好好安葬。这件事无彩，你亲自去办。”

　　“是，属下遵命！”

　　皇宫内最荒凉的角落当数冷宫。这些年，被罚到冷宫处的妃嫔比比皆是，可顾倾一从没想到有一天她自己也会被送到这里。三刻已过，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亲人了，这一个月她从最尊贵的贵妃，哪怕落到今日凄凉下场，她都还抱有一丝期待，她等啊等啊，等着她满心爱的男人，可以过来看她，可是等到现在，等来的却是家人、亲人全部身首异处的结果。她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爹会做出叛国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外祖家那么忠心爱国，怎么可能呢。明明都是被人陷害冤枉的，可是皇上为什么不信呢！

　　“爹爹，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吗？”

　　“你这个小丫头，在胡说什么！是谁宠的你如此不知轻重，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

　　那一夜，顾倾一被罚跪一天一夜，是她长那么大，受过的最重的惩罚。

　　后来她爹说，他只要有活着的一天就誓死效忠大燕，他可以是权臣、是奸臣，但绝对不会叛变大燕朝。

　　“娘娘，你该上路了。”

　　“陈安，皇上就没有让你带话给本宫吗”

　　陈安怜悯的看着坐在地上那个女人，不可否认，顾倾一这张脸真的是倾城绝色，往日上妆娇艳高贵，如今素颜倒是楚楚可人，可惜的是犯傻，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却对不该用心的人，动了真情。这几年在皇宫，他看着顾倾一把心思都用在后宫女人争斗中，倘若能移除半点心思磋磨皇上，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下场。

　　“顾贵妃，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该醒了。”

　　“呵呵，是啊。”

　　“让开，你这狗奴才居然敢挡本宫的路。哟，这不是陈总管吗，本宫就是来送姐姐一程，还望陈总管给点面子。”

　　“秦妃娘娘，您请。”陈安客客气气给秦乐让路。

　　“陈总管，你看你要有事，你就先去忙吧，至于姐姐这，本宫自会帮你办妥，你看可否？”

　　陈安看了眼顾倾一，最后选择将毒酒将至秦乐的女婢花芝，带着人默默的退了出去。如今的顾倾一已经是废棋，没有必要为了她得罪新晋的宠妃。

　　数数顾倾一从嫁入晋王府到入宫不过6年，物是人非啊。所谓恩宠，不过只是皇上精心谋划的一场骗局。

　　“顾姐姐，妹妹来送你一程，可感动吗？”秦乐走进顾倾一，“这几年多亏姐姐诚心带我，才有今日的秦乐。”

　　顾倾一仿佛没有听到秦乐的声音，只是痴痴的望着太和宫的方向。

　　“本宫说话，你没有听到吗？”秦乐掐着顾倾一的下颌，秦乐想起刚入宫那会，她得了圣恩不过两日，就被顾倾一设局让她险些失宠，若不是运气好怀了龙子，恐怕再无机会见皇上。这些年她母凭子贵，跟顾倾一分庭对抗，直至前两个月从皇上嘴里知晓，原来顾倾一的盛宠不过是皇上要除掉顾、陶两家掩人耳目的手段，真是让人心里发冷，也让她从梦中醒来。

　　顾倾一甩开秦乐的手，“别碰我。”

　　“呵，顾倾一，你以为你现在算是什么东西，本宫能屈身来看你，你应该觉得荣幸。”

　　“你来看我笑话，不是吗？”

　　“是啊，来看你可怜。这宫里头，突然没有你，本宫还真不习惯。”秦乐看着顾倾一那落寞的样子，觉得无趣。“顾倾一啊，顾倾一，你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秦乐居然还是怀念顾倾一那往日神采飞扬，跋扈十足，不可一世的样子。

　　顾倾一闻言低下了头，是不明白，明明之前他还那么宠爱她，在她耳边叫她顾顾，结果第二天就听闻爹爹叛国的消息，被打入冷宫，整整26天，他都从未见她一面。

　　“都给我出去。”秦乐让人都出了宫殿，趴在顾倾一的耳边缓缓说道：“顾倾一，你都要死了，看你可怜，有些话还是让你死个明白为好。”秦乐说着也就坐下来，“你说，按道理入宫4年，本宫最恨的人应该是你，咱两在这宫里斗的你死我活，不分高低。可是现在本宫却觉得你比本宫傻太多了。这宫里哪来的什么真心，也就你傻，对皇上忠贞不渝，对皇后、娴妃处处维护，可惜终究都错付了。”

　　“你什么意思？”顾倾一抬起头，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意思？”秦乐轻蔑的笑了起来。“顾倾一，顾家、陶家通敌叛国你就一点也不怀疑皇上吗？”

　　顾倾一脑袋一懵，脑袋里涌现出一幕幕很多平常不注意的小细节。

　　“顾倾一，你说咱两争了半天，结果还不是给宝贤宫里的那位腾位子了。那位才是皇上真正放在心上的人，而我们的皇后呢，说是你的姐妹，你看她明明知道皇上要做什么，可有透露你一丁点消息吗？”

　　“这一切都是皇上为了除掉顾、陶两家的手段？”顾倾一身子开始止不住的发颤。当年，他还是三皇子，她一见倾心，违背爹爹之命硬是要嫁给他，一路辅助他成为人上人。在皇宫这五年，他宠她，他说，顾顾，你天生就是娇女，不必收敛性子，所以她骄纵狠辣，成为大燕朝百姓口里的宠妃、妖妃。如今，亲人已被他连根拔起，再也不用跟她虚情假意了，原来如此。“呵呵呵”顾倾一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乐从来都明白顾倾一是聪明的，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如今清醒过来，可为时已晚。“也就本宫娘家根底弱，所以才被皇上拎出来跟你斗。”秦乐知道，顾倾一倒台，接下来她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再如往日风光了。“对了，本宫听说燕王赶回来了，可惜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他倒是比皇上有良心，派人给顾、陶两家安葬了。”

　　“皇后驾到。”

　　秦乐听到声响，“本宫跟你说得这些话，就是要让你死的明白。所以你也得让本宫接下来过得舒坦吧。”说完，狠狠扇了顾倾一一巴掌，故意提起音量“本宫就是要来瞧瞧你现在有多么可怜，顾倾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柳玉宁身边的大宫女紫苑推开宫殿的大门。

　　秦乐转身，看见身穿黄色宫服的柳玉宁，连忙起身，“见过皇后娘娘。”

　　“起身吧。”柳玉宁看着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的顾倾一，“你在这做什么？”

　　“回皇后话，妾身就是往日被顾倾一欺负，现在不是有机会回报下，臣妾就过来了。”

　　“胡闹！”

　　“是，皇后教训的是！那妾身先离去了。”秦乐看了眼雪霜手上捧的毒酒，“皇后，那这毒酒......”

　　“放着吧。”

　　“是。”秦乐带着人退出到殿外，临走前看了眼顾倾一。这宫里头真是吃人的地方。她向来有仇报仇，性情中人，若不然，她也不会过来走一趟。想起当年，她刚来昭京的时候，顾倾一是这寸土寸金里最金贵的娇娇儿，那会她心里艳羡不已，转眼不过几年，顾家就从这世上被抹去。这皇宫里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傻子，用真心去换狼子野心。

　　“所以这么多年，姐姐明知道皇上要对付顾家和陶家，却从来没有提醒过倾一一句，这就是姐姐所谓的姐妹情深？”顾倾一发狠的看着柳玉宁。

　　柳玉宁站在窗边，“提醒？顾倾一你莫非忘了，他是皇上，本宫是皇后了。本宫和皇上是一体的。”

　　“当年姐姐说希望和倾一共服侍皇上也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是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本宫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柳玉宁转身对着顾倾一，“当年，你和皇上的偶遇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等本宫知道的时候，是你，顾倾一，你非皇上不嫁，为了能够成大事，本宫也就顺水推舟。”

　　“呵呵，是我，是我傻，才会害了顾家几百口人命，连累陶家。”顾倾一，这一刻觉得自己蠢透了，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你当然傻，这么多年，你一无所出，朝中关于你妖妃的言论肆意传播，还有背锅张美人、岳嫔被害之事，这些零零碎碎，这些你都不曾怀疑，怪谁。”曾有几次，柳玉宁是有挣扎过，可是当她知道那个人喜欢顾倾一的时候，她疯狂嫉妒，她得不到他，也绝不可能让顾倾一嫁给那人。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就像今天，她听到燕辞去了刑场，还让人给顾、陶两家男丁收尸，心里就发恨，也想要亲眼看着顾倾一死去才放心。绝对不能让顾倾一拖累燕辞，她知道他赶回来是为了谁。“顾倾一，你放心的去吧，死后好歹还是会风风光光的给你厚葬。”

　　“哈哈哈哈，好一个风风光光，柳玉宁。这些年是我傻才会拿真心对待你们这群骗子，想想觉得恶心。”顾倾一她恨，恨到现在她才清醒过来，“你告诉皇上，我顾倾一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紫苑，送她上路。”

　　.......

　　“皇上，顾贵妃没了。”

　　燕司临手中的笔停顿了下来，看着纸上字迹潦草，陷入了回忆。

　　桃花林下，那抹娇艳的身影，“殿下，殿下，燕司临！我喜欢你，我顾倾一喜欢燕司临！”

　　......

　　“二爷，顾倾一去了。”

　　燕辞目光看向皇宫，身子晃了晃。喉咙涌上一股热血，咳了出来。

　　“二爷。”魏无彩连忙上去扶住燕辞。

　　“我没事，派人烧掉她的身子和之前的宫殿吧。”想来她那么骄傲的人，绝对不会愿意死后躺在杀父之仇身旁。

　　大燕朝238年元旦日，皇宫倾锦殿发生走水，同一个时间，原放置的顾贵妃灵堂也走水，一场大火迅速烧起，顷刻间豪华宫殿、顾家美人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