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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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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时虽无管束安宁也总在卯时中按时起床,今天居然难得地睡了个懒觉。元茇起床洗漱见榻上青年睡得仍香不忍叫他,不过这小子今早竟然没被憋醒也是奇事一桩~
出门将脏水倒掉,元茇散着步去饭堂想把早饭带回来,路过后堂厢房窗边不由地往里看了一眼。汉勇找来的医师坚守一夜现在已然困倦得不行,伸腿叠脚瘫坐桌前眼皮打架,撑着额还点着头。不过那病人似乎被照顾得周到,包扎伤口的纱布显然是刚换过不久,遍体洁白丝毫不见血迹脓痕。
元茇看过后便放心地回去了,走到屋前正见安宁红光满面地出门打水。
“哥!”青年笑着和元茇打招呼。
“哟,这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元茇提着食盒看安宁傻乐。
安宁:“哎~一日之计在于晨,不睡了不睡了~”不知是觉睡足了还是伤愈合了些整个人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元茇给他让出路后提着盒进屋,“收拾好了进来吃饭。”
安宁:“好!”
一顿早饭下来元茇感觉安宁乐得快开花,看他在对面哼着小曲儿夹起饺子伸进醋碟来回蘸上醋元茇不禁开口问到:“安宁啊,你……怎么了?”
“啊?”安宁快乐地抬起头。
元茇筷子一顿,“我,我说,你遇见什么开心事了?”
“这啊,也没有什么~”安宁快乐地把饺子塞进嘴里,“因为昨晚做了个好梦~”牟嘛牟嘛地嚼起饺子。
一个梦能乐呵成这样?认识他二十年了元茇也没见他哪天早晨起来跟四喜临门似的。正准备往下问屋来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打扰一下,元茇大夫在吗?元茇大夫起了吗?”声音陌生又沙哑。
“嗯?”元茇放下筷子刚欲起身安宁已经先一步去把门打开了。
“安先生。”门外人见是安宁毕恭毕敬地行上一礼。
安宁:“不必多礼,你找我哥?”
门外人:“是的,元茇先生在吗?”
元茇走到门口发现屋前站着的正是守候林中伤者的医师,年轻人跑得满头大汗站定仍上气不接下气。
元茇:“先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年轻医师:“大,大夫,快去看看那病人吧,他像是没气了……”
元茇:“没气?”一刻钟前路过察看时还见其呼吸平稳安睡无碍,怎么会说断气就断气,“你同我去看看。”扔下安宁看门出屋同医师往后堂侧厢赶去。
进厢察看,伤者确如医师所说已无呼吸,皮肉腐溃之下也难探得一丝微弱的脉搏,正当元茇遗憾于没能救回此人性命忽然想到什么,“医师,请问你是如何发现他断气的?”
年轻医师扶榻细细回忆,“似乎是惊颤一下之后突然跌落回榻上,等我过来看时已经……”
“惊颤?”元茇伸臂轻托起伤者的肩膀,包扎成这副样子实在难从面色体表看出什么了,不过此前诊疗时曾得知他肺经之上似有滞阻,突然惊颤会不会是……想着元茇轻缓地将伤者翻侧过身找准后背某一位置猛掌扣下!
“咳!”伤者骤然一咳浑身一阵颤抖。
“还有救!”元茇抬头冲年轻医师,“请取针来!”
“是!”年轻医师慌乱地从桌下抽屉中拿出针盒打开递给元茇。
元茇取毫针刺入伤者背□□位,轻捻深入,片刻后伤者再度抽搐惊咳,“请你过来捏开他的口鼻!”
“好!”年轻医师遵照元茇的指示一手按住伤者下颌一手轻扳其上硬腭将口腔打开,同时为伤者疏通气道与元茇一前一后保证伤者颈背挺直。
元茇二指拨开纱布轻触伤者尚完好的侧颈,依据脉搏的强弱作出判断后果断将毫针深入半寸,“咳啊!!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咳嗽后一团脓血包裹的厚痰从伤者喉中惊出!飞过病榻老远落在地上。
元茇紧接着试探伤者脉象,果然,将凝痰咳出后其脉搏逐渐恢复有力,手指置于其鼻前气息也已开始恢复。
“嗯,没事了。”元茇露出轻松的微笑对年轻医师。
“啊,这就活了?太好了!”年轻医师闻此抑不住得欣喜,“元茇大夫您太厉害了!”红着脸挠挠头,“晚辈,晚辈就没想到会是卡痰导致的……”
元茇:“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守一夜够累了,回去歇息吧这里就交给我。”
年轻医师闻言已惊喜轻松不已只是于责任感心里还有些过不去,“可是,是汉勇哥安排的晚辈,这样把事情推给您不太好吧……”
元茇耐心道:“你还没吃过早饭吧,如此又累又饿地干熬别说照顾伤患你自己怕都会顶不住,快去吧。”
“嗯……,嗯嗯!多谢元茇大夫!”年轻医师深鞠一礼后快步跑出去了。
上午明媚温暖的阳光里微微能见窗前塌边的泛尘,这间厢房虽有专人定时打扫可能也没那么干净吧,况且最近阁中麻烦接二连三,洒扫之人怕是早没有了宁耐的细心。此环境对正常人或许没什么影响,但于宿患肺病的重伤者来说还是打扫一下得好。
元茇拿起一块抹布倒了些壶中清水打湿,蹲下身开始细细擦拭伤者所卧的床榻木沿。从外侧表面到榻下藏灰的木接缝再到四条支腿,动作轻缓按住灰尘下擦尽量不使之纷扬。深棕的漆木不显脏但抬手就会发现掌中抹布已经一片灰黑。
“呼……”元茇轻叹一声,这个榻的形制和山上勿念屋里的还真有几分像,不知自己离开这些日子他有没有按时将榻沿桌面擦一擦。失去天命身承鬼钉之后他的精力大不如前,刚回山连着两三年都是白天昏睡不醒夜里剧痛难眠,别说打扫屋子能见他清醒地下地走两圈都感到庆幸。也是失天命后他似乎对生活质量的要求没有从前那么高了,衣服可洗就洗脏点也不是不能穿,桌面窗台想起来就擦擦想不起来就撂着,除了侍奉长辈照顾安宁的活计仍一丝不苟,其他的大多随缘。即便如此他从来也没开口叫自己洗刷打扫,大概是自己干不动了也不想苛求别人,他啊……
当元茇蹲地转过弯擦拭木榻另一边时榻上伤者忽然抽搐一下,紧接着呜噜呜噜的声音从其喉间传出来。
卡痰?元茇第一反应是这样,随即起身放下抹布净了净手绕到伤者背后准备帮他清痰。然而等元茇准备就绪伤者喉中的低呜戛然而止。
“嗯?”元茇伸出两指去探伤者颈脉。
“大人!!!”昏迷中的伤者骤然疾呼,声音模糊却震响惊得元茇一退。
“你?”元茇快步走到榻对面却见纱布缠裹之下伤者仍旧紧闭双眼,原来没醒?正当元茇疑惑只听伤者再度呼喊,这次话音含混夹杂着浓痰咕噜声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你说什么?”元茇俯身努力将耳贴近伤者试图听清他的言语,同时针捻其背帮助他咳出浓痰,喉肌牵动软骨的呼隆声中血痰再度喷出,模糊的叫唤却也止息下去。
元茇感到伤者无碍后收针再看他双眼紧闭已沉入昏迷。“呼……”长叹一口气。
“大人?”刚刚听榻上人确实是这样叫喊,骃龙阁早脱离官府规治不存在辖奉官僚,而除了对阁主,阁中上下级都呼名加先生姑娘,这个“大人”指的会是谁?此人的出现本就疑点重重,现在听闻其呓语事情便更加扑朔迷离……
一整天过得平淡,元茇守着伤者清闲又经心,安宁溜达着到各处想帮忙结果无一例外都被“赶”走了,阁人们一见他就像看到个傻小子在往生死簿上一笔一笔写名都是二话不说请他回去休息保重。
睡荷对他更是,于广厅巡诊伤患之间忽然发现有个大高个儿在给伤者端茶倒水陪唠嗑儿,女医师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才发现真是这个臭小子!
“安宁?”柔杏眼带着惊讶和少见的愠怒。
“睡荷姨好!”安宁坐在塌边的小马扎上笑呵呵地抬了下手打招呼。
“你在这……”早听同僚说起今天见过安宁到处跑没想到他会自投罗网。对于惯犯不能采取常(好)规(言)手(相)段(劝),睡荷干脆隔袖拧住安宁右边的耳朵,“你知道自己差点没命吧,快回去歇着!”说着将这一大只从小马扎儿上提起。
“啊……啊,啊,安宁知错了,姨你下手轻点儿!嘶嚯……”大团子似乎忘了自己在身高上有比睡荷姨有多一尺的优势乖乖被她拎得手足无措大喊饶命。
睡荷:“再叫我发现你不好好养伤偷跑出来就把耳朵给你拧掉!”说着松开了手。
也不知道年轻姨母这发怒的架势哪里现学来的,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安宁揉着耳朵笑嘻嘻对睡荷,“知道啦,安宁立刻消失!”说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后来不知道他听话老实休息没有,反正元茇再见他是酉时末在饭堂里。
“哥!”安宁远远叫住端着托盘的元茇,“这边这边!”快乐地向他招招手。
小子真是,都一天了那股傻乐劲儿还没消退。元茇想着坐到他对面,“嗯。”
安宁洁白长指捏着调羹还不急吃饭,“哥,你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元茇轻摇头,“救活后依旧没醒。但是……”
安宁:“但是啥?”
元茇撑额,“今日陪守时听到他喊了两句话,有点奇怪。”
安宁:“什么话?”
元茇蹙眉回忆到:“他昏迷中呼喊‘大人’,此后又喊了几句,但因为声音呜隆字句模糊我都没能听清。”将搅拌了两下米饭的勺子停倚碗沿看着安宁,“就你所知阁中什么样的人会这么称呼上者?”
安宁想了想,“玄昼府这边没有吧,我咋觉得全阁都没有呢……”挠着头而思忽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元茇:“说说。”
安宁嘴角一咧抬掌一指,“他肯定知道~”元茇一回头是当素破天荒地按点来吃饭了。“素叔!这边这边!”安宁招着手请当素过来。
“‘安先生’好精神啊。”当素端碗走过来笑容中藏不住疲倦,与元茇行礼后坐下,“我可听说啦,你今天不安分地到处乱跑还把百年不怒的睡荷惹生气了。”一挑眉给安宁一个“真有你的”的眼神。
安宁:“哎,睡荷姨肯定没真生气,她那顶多是心疼孩子。对了对了,素叔我有事问你。”
将从发现伤者到今日上午之事详细描述与当素,他当即答应帮忙彻查。心中的疑问有了着落,元茇这顿饭吃得格外香。
当素忙于公事匆匆用完饭后先行一步,于是饭堂一隅又只剩下元茇与安宁。
“说说吧。”元茇夹起一筷子土豆丝。
“说啥?”大口吃米的安宁叼着肉片抬起头来。
元茇:“今天怎么如此高兴,昨晚睡前不还闷闷不乐吗?”
安宁吧唧吧唧地把肉嚼烂咽下:“不是说了,我做了个好梦~”
元茇把土豆丝压进米里,“做梦不会高兴一整天的,说实话吧。”
闻言安宁脸一红噗嗤一笑,一双灵眼勾成了两条月牙儿。
“笑什么?”元茇夹饭入口。
安宁:“你真的要听啊?”
元茇:“嗯。”点点头。
安宁:“那你先把这口饭咽下去~”
元茇听劝地咽下饭,“说吧。”
只见安宁挺直腰板舒颈沉肩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睁开眼看着元茇:“哥,我跟竟灵璧告白了。”
“!”!!!!!!震惊元茇一整年,夹菜的手瞬间僵在原处,“你,你……他,”激动到语无伦次仿佛遇此大事的是自己,“他答应你了吗?!!”
“那还用说!”安宁笑逐颜开,“我跟你说哥,其实这事儿也能算他跟我告的白,因为……哎你干嘛!”话还没说完只见元茇闭起眼睛一股灵流肉眼可见地从胸膛窜上耳,他这是要跟念哥心感啊!一把拦住他,“哥你先听我说完啊!”
“说,说!”元茇乐得红光满面像自家的小猪刚刚背回了鲜嫩大白菜。
安宁得意地双臂攀过桌,“我跟你说啊,昨晚上本来是我先想跟他说的,结果我话说到一半被他截胡了,然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也那么稀罕我~”
元茇:“昨晚?”
安宁:“对啊,就你睡了以后!”
“?!”元茇再次陷入震惊,事实再次证明人真的不能睡太早。
安宁:“哥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那个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我就怕他不答应还跟我绝交,我还怕他觉得我离奇龌龊对他图谋不轨!还,还怕他对我失望……还好!他也!”终究是个小青年儿,欢欣中夹杂着羞涩。
元茇一拍安宁肩膀,“可以啊!月黑风高夜抱得美人归!不愧是我藏惠山安老大~哈哈哈哈”望着自家老弟绯红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安宁啊,还有件大事来着。”
“啥?”大团子抬头。
元茇眯起眼睛一脸“你懂得”双手做出某种姿势,“你俩谁谁啊?”
“我去!”快乐的小青年儿瞬间绷不住了,“你……你他妈的为老不尊!”
元茇满不在意,“哎~心意都挑明了,这不是迟早的吗,快说说~”
安宁蹙眉挠挠头,“这,这谁知道!”嫌弃地摆摆手,“等我回山再商量吧。”
元茇一歪头:“你的意愿呢?”
安宁:“我……”从前总嚷嚷着要娶亲的大团子真到事前反而蔫巴了“我当然是想,想,当丈夫了,”双颊逼近沸点即将烫得爆炸,“但,但要是他怕疼的话……”妈的自己怎么会跟这个闷骚的老萝卜精说这种事!“也,也不是不能商量……”
“好样的团子哥!”元茇兴奋地一拍安宁的肩膀喊漏了嘴,“大丈夫能屈能伸,能g……”
“你,你,你莫名其妙!”安宁看着两眼放光的元茇一脸嫌弃。
元茇饭也不顾的吃了草草扒拉两口把饭碗收拾干净起身快步走出去了,安宁一猜就知道他肯定是去跟念哥心感了,这帮无聊透顶的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