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非客》楚决

5、第5章

　　晚上今安回到家躲进房间，平心静气洗完澡后打算刷一套学不会的物理题。
　　房间里只开了桌前的小夜灯，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光，歌声流淌，宛如低吟。
　　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孩儿趴在桌上，蹙眉盯着题目，迟迟没有动笔。
　　受力分析——人间难题。

　　过了会收到消息——

　　野生徐：在学习？
　　Jane：嗯。
　　野生徐：学物理？
　　Jane：......嗯。
　　野生徐：不会？
　　Jane：............嗯。

　　请问你是会隔空读心术吗？

　　野生徐：发给我看看？
　　迟疑了两秒。
　　Jane：[图片]。
　　对面很快传过来一张图片，网格本上画了具体的力的分解，旁边还有遒劲有力的文字解释。
　　野生徐：看得懂吗？

　　今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拜见大神。
　　Jane：!!![抱拳][抱拳]

　　徐大神有些头疼——
　　她物理好像是真不好。

　　两人默契不提晚上的事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进行学术交流。
　　原来徐大神真的是大神，他选修的是物理生物，也就是一个平平凡凡永远双A＋的理工男，夜自修下课回家从不学习，甚至还可以打两把游戏。
　　今安想——
　　大概字如其人这句话是对的。
　　但是为什么理科已经这么好了，这个人还能语文永远130＋？
　　悲催的少女还在揪着头发刷题，心里默默感叹。
　　真是人比人。
　　气死人。

　　聊到最后徐野生问她：下周二还去办公室补物理吗？
　　Jane：嗯。
　　野生徐：物理笔记要吗？

　　饥饿的少女露出了饿狼扑食的目光，大神的物理笔记童叟无欺，有市无价。
　　Jane：多谢多谢[抱拳][抱拳]。

　　所以为什么这个女孩儿总是发这表情？
　　当我是兄弟呢？
　　......
　　男人一旦动了心，就像蜘蛛开始结网——来日方长。
　　但是内心戏要不要这么丰富？

　　偷偷拜师学艺的今安心怀感激，隐隐感觉物理的进步指日可待，恨不得对着师傅三叩九拜。
　　周末回家她想着——
　　他既借了书，又借了物理笔记，还教她做题。
　　是不是应该买点什么感谢一下？
　　但是买点什么好呢？
　　太贵重的东西好像不太合适，她也买不起。
　　送个花篮？水果篮？明信片？
　　......
　　踌躇满志的少女默默吸着酸奶，灵光一现——
　　有了！
　　他身上奶味儿这么重，一定很喜欢喝牛奶！

　　心动不如行为，少女打了车前往商场，打算大展身手。

　　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少女却只能够到一半那么高。
　　各种类型牛奶酸奶加起来，大概也就几百种味道。

　　人间第二大难题出现了——
　　他身上的味道是喝的哪种奶？

　　热闹的商场里永远放的是周杰伦《青花瓷》，各个地方都有营业员拿着喇叭在喊“减价大甩卖”。
　　推着车购物的人形形色色，小孩坐在前面的小椅子里东张西望，跃跃欲试。
　　穿着牛仔背带裙的少女在同样的货架间来来回回，红色发带扎住的头发逐渐松散。
　　营业员看着小女孩拿着一次性纸杯一点一点倒着各类试喝装的牛奶，一喝就是两个小时——
　　仿佛这辈子没喝过奶。
　　真的有这么饥渴吗？

　　顾客是天，顾客是上帝。
　　我们只负责维持业绩，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都应该假装失明。
　　因为——
　　好奇心害死猫。

　　终于等到小女孩推着几瓶盒装牛奶过来，营业员忍不住边收钱边瞥几眼。
　　推车里的牛奶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买个牛奶真的有这么难选吗？

　　今安：......
　　真的难。
　　我要喝吐了。
　　这辈子的味觉都好像失灵了。

　　等夏天等秋天，等下个季节。
　　徐野生同学终于等到了一年一度的周二晚夜自修时间。
　　心机少男特地买了本新的生物复习资料，硬是坐在办公室里缠着老师要讲题。
　　不知情的秦老师与吴老师勤勤恳恳，一边给手边的孩子认真补习，一边在心里感叹孩子勤奋刻苦，孺子可教也。

　　从今安进门开始，徐野生的眼睛就已经长她身上了。
　　小姑娘今天没有扎头发，就这么别在耳朵后面披在肩头。
　　她穿了一件娃娃领的白色衬衫，领口还有黑色刺绣。
　　她手里抱着书包，站在门口小声喊了句“报告”，等到后面吴老师应声才走进来。
　　看到前面的男生抬头看着她，她浅浅笑了一下就小跑经过，坐到后面的位置上。

　　啊——
　　金秋十月，怎么却像阳春三月？
　　少女的丘比特之笑直接戳进了徐野生的心。

　　沉浸在自己的怀春世界，脑袋突然被旁边秦老师拿书一挥。
　　“想什么呢你？”
　　“跟你讲了半天动也不动，快把这题做了。”
　　老师手上拿笔指着题目，敲了敲桌面。
　　男生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操。
　　这么大了竟然还被老师打？
　　背后小姑娘肯定看到了。
　　小姑娘肯定还听到了。
　　她肯定在笑我。
　　操。

　　心怀鬼胎的徐野生与温顺乖巧的今安终于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完。
　　收拾完东西出门，女孩儿和上回一样，还站在走廊里看他。
　　不过这次她认识他，她真的是在等他。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人，大多已经关灯锁门，走廊里只剩一点稀碎的声音。
　　晚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不时划过脸上有些痒。
　　少女的目光清澈温柔，定定地注视着来人。
　　如果有人能够拍照记录，就会发现和那晚教室门口的少年，眼神是如此相似。
　　如果心动的瞬间都可以被锁定，少年一定愿意就这么被困住一生。

　　徐野生不禁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快步走向等他的人。
　　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有人青涩含羞，有人热烈无畏。

　　眼前的小姑娘还保持着把书包抱在怀里的姿势，慢慢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瓶什么。
　　？
　　徐野生一脸疑惑地看着，歪了歪头。
　　她拿着东西递到跟前，右手腕上系着红绳，上面串了几颗金珠。
　　手指纤长，细嫩干净。

　　徐野生伸手接过，发现竟是一瓶纯牛奶。
　　？
　　女孩儿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谢谢你借我书和笔记，因为一直闻到你身上有奶香味，所以我觉得你一定很喜欢喝牛奶，就买了这个送给你。”
　　“你一直喝的就是这个吧？”

　　？
　　十九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身上有奶香。
　　第一次被喜欢的女生送东西，送的还是他妈的牛奶。

　　但是我一个180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为什么会身上有奶香？

　　哦——
　　想到家里揣着尿不湿天天抱奶瓶的小屁孩儿。
　　破案了。

　　徐野生同学在高一的时候喜提亲妹妹一枚。
　　因为逐渐长大，青春期的少年与父母共同话题变少，家里显得愈发空荡。
　　体贴可人的徐妈妈沈意与善解人意的徐爸爸徐进国就为这个叛逆期的少年准备了一个娇小的玩伴。
　　从此金碧辉煌的家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儿童乐园。
　　客厅里铺好地毯，围好护栏，到处堆满了婴幼儿玩具，无从下脚。
　　房间里装了莫名奇妙的卡通壁灯，一个大男人永远要伴着粉色灯光入睡。
　　小屁孩儿仿佛奶瓶从不离手，离了就是惊天动地鬼哭狼嚎。
　　当局者已经习惯了家里的奶味儿，殊不知自己也沾了满身。

　　不过。
　　小孩儿安静坐在怀里喊哥哥的时候，想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身边的朋友都是清一色粗心大意的爷们儿，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东西。
　　没想到家里小屁孩儿的领地都占到这儿来了。

　　今安看着他突如其来一脸无奈的笑容？
　　看不太懂。
　　我名侦探柯南推理错了吗。

　　男生像是心有所感，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戏谑——
　　“我有个妹妹两岁，现在家里到处都是她的奶粉味道。我觉得她可能更喜欢喝牛奶？”

　　？
　　哦。
　　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
　　其实我是毛利小五郎。

　　女孩踮起脚抬手像是要把牛奶拿回去。
　　？
　　送给我的东西企有收回的道理？

　　徐野生拿着牛奶的手举到头顶，顺势把另一只手里的物理笔记本塞到她手里。
　　被恶人玩弄强迫拿住笔记本的今安一脸恼意。
　　恶人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他说——
　　“走吧。”
　　“我跟你一起出去。”

　　“噢...”女孩拖着尾音，慢吞吞把书收进书包里。
　　徐野生顺势接过她的书包拎在左手，有人的笑声已经遮挡不住，肆意张扬。
　　女孩儿耳尖渐渐泛红，一直蔓延到脸颊。

　　耽搁了一会儿，教室都熄了灯，只剩下暗淡的廊灯还在等人。
　　两个人一高一矮，影子一长一短，时而分开，时而重叠。
　　偶有少年低沉声音，与女孩儿轻柔言语。
　　直到进入楼梯间没于黑暗，却还能闻见混合交融的丹桂飘香、年少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