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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总集版(4)如我闻一篇 ...

  •   杜登的死讯让琴酒有些恍然。

      然而事情已经如此。他只是喝了一晚闷酒,在射击场打空了所有的子弹。他没有去看杜登的尸体,只是听说杜登死前经历了拷问,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一天后,杜登就被送进了焚化炉,又过了三天,琴酒跟着组织成员去收回杜登的房子。他什么也没有碰,因为他不想再给自己增加什么回忆。

      他主动揽下了监视FBI的活,之后的大半年,他开始疯狂地针对FBI进行行动。

      几轮行动下来,他又受了一身伤。男人勒令他回到日本,用近乎囚禁的方式让他冷静了下来。

      当琴酒终于冷静下来后,男人重新给他安排了一个伏特加,但他依然冷漠地拒绝了。他开车出去散心,受到了一条银行的短信,他这才想起杜登曾经在他这里存了一笔钱。那个恋爱脑的家伙平时从来有多少花多少,认识那个女人后,他的字典里终于有了存钱的两个字。

      【千保子的妈妈身体不好,想要根治需要一大笔钱,我得攒个一年两年的……大哥,你替我收着吧。】

      他想起杜登把鹤沢千保子的母亲安排到了组织的医院里,于是开车前往了那家医院,想把这笔钱交出去。

      医院的病房里,老太太安静地织着毛衣,正和一个年轻地女病人其乐融融地说着话。那个女病人身形瘦弱,拄着拐杖,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那个特殊的口音琴酒不会认错。

      【鹤沢……千保子?】

      那个女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琴酒的眼里满是疑惑:【这位先生,您是认错人了吗?】

      【不,你不是她……】琴酒看着她冷笑了起来,【或者说,鹤沢千保子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这个女人本应该跟杜登一起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活着?还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组织的医院里。这些问题只可能有唯一地一个答案——她本就是组织的成员。

      【杜登呢。】琴酒问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拨弄了一下头发,对琴酒嫣然一笑,【他是真的死了。】

      琴酒没有犹豫,直接向她举起了枪。他扣下了扳机,但一只手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子弹打在了女子身边的墙面上。

      【住手,Gin。】贝尔摩德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在这里,阻止了琴酒的射击,【你不能杀她,她对我们有着大用处。】

      【贝尔摩德小姐,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吧。】女子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安抚了她母亲两句,然而那位老人像听不到一样,依然絮絮叨叨对着空气讲话。她看向琴酒说道,【琴酒大哥,许久未见,正如你所见,我跟你一样都是组织成员,代号是阿吉托。】

      阿吉托受组织的命令前来寻找间谍,她接近杜登,诱惑他叛逃,从而引起潜伏着的间谍注意,让他们主动来接触。

      【我没有想到居然是Rye,他不知为什么对抓到你这么执着。不过你也跟着我发现了他们吧?抓捕我做不来,组织里我也的确不认识几个人……总之我们的功劳一半对一半吧,你觉得这样可以吗,琴酒大哥?】

      琴酒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为什么是杜登?】

      【……因为他本就是当年的意外,一颗不坚定的,摇摆的,随时可能背信弃义的残次品。】阿吉托说道,【那位大人是这么说的。】

      琴酒没有想到这是那位大人默许的结果。他不敢置信地回到山庄,质问这个男人。

      【你认为我做的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双手支在桌上,用手背抵着下巴,【事实如我所想,用这个办法成功将FBI射向我们的心脏挡了下来。Rye……或者说赤井秀一,他距离我几乎只差一步,而如果没有阿吉托,我可能会永远的失去你。】

      【如果杜登他足够坚定,阿吉托也无法将他撼动。如同我当年所说,愚蠢,懦弱……这些都不算什么糟糕的品质,唯有不听话,才是一切悲剧的来源。他背叛了你,那么这个结果也就是他的咎由自取。】

      【……他没有背叛我。】琴酒最后只是这么说。

      杜登没有向FBI出卖他。

      他不再跟男人多说,离开了山庄。

      他回到静岚住了几天,之前组织派给他的信任伏特加再次找了过来,也不过来打扰他,只说他就呆在外面车里,大哥有需要随时找他。

      这件事后,他跟男人陷入了一场冷战。组织给他的任务一件接着一件,似乎男人觉得让他闲下来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琴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件件地做着。有些事只是初级员工应该做的,例如去游乐园监督交易,或者监视一些无趣的猎物。只有偶尔发现一些FBi的踪迹令他能打起精神,大多数时间,琴酒显得更加冷漠。

      一年后,琴酒收到命令,宫野明美想要离开组织,让他去处理。这种活交给他是为了测试他的忠心吗,无聊。

      琴酒杀了宫野明美,随后没过多久,雪莉拒绝研发,被关进了毒气室,但却在处决前就失踪了。

      这总算让琴酒打起了点精神。他跟着偶尔的线索,几度找到了雪莉,最终将她逼死在了列车之上。而与赤井秀一的交锋也更加频繁。因为水无怜奈,他开始怀疑最近风头正盛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也是FBI的人。正要杀掉的时候,赤井秀一在远处提前狙击了他。他中了两枪,但反而让他看的更加清晰。

      【现在能够确定了,基尔肯定在FBI 手上。】

      【只要动用所有人手,一定能把她救出来。】

      这一次,他成功了,并且通过基尔这枚棋子反将一军,杀死了赤井秀一。

      伏特加表现的很高兴,但手刃了死敌后,琴酒却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欣喜,他只感到有一点累了。

      把这次任务结果用邮件发给男人后,他一个人回到了静岚的住所。但当他打开门时,黑黝黝的客厅里,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对他微笑道:【欢迎回家。】

      他们之间不冷不热了一年多,琴酒冷眼扫了一眼这个男人,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好了,Gin,不要再跟我怄气了。】男人叹息道,【没有你的这一年,我很寂寞呢。】

      【杜登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

      【噢。】琴酒自己给自己拿了酒,【我没有生气。】

      【你还是这副不干脆的样子。】

      【落到这般的境地,都是我们咎由自取。】琴酒看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酒液仿佛折射出了一张张模糊的面孔,【你想做吗?那就给我下命令吧……或者你今天想听任务汇报?是因为听说终于毁掉了那颗紧咬着你的银色子弹,所以你想给我奖励吗……】

      还没说完,乌丸便轻轻吻了他。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琴酒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我想要什么……】

      然而乌丸神秘地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不知道这个男人打什么主意,琴酒看他走了,也懒的想什么,蒙头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就听到男人敲门。

      打开后,他看到男人居然又做了变装,一看就是贝尔摩德起了大早给他弄的。

      【拿上你放在柜子第三层的东西。】男人说,【我们带她回家。】

      柜子的第三层是黑泽杏子的遗物,这么多年琴酒始终将她放在那里。他皱着眉,将东西带着,跟男人开车到了黑泽家。

      没有什么演练,没有什么提示,男人替他走出了那一步。按响门铃后,黑泽老夫人过来开门了。

      【早上好,黑泽夫人。我们是意大利多纳唐尔银行的人。】

      【意大利的银行?请问这是……】

      【请问黑泽杏子是贵府的千金吗?】

      看到这突然到访的两个男人,以及他们手上抱着的颇有年头的盒子,黑泽老夫人慢慢捂住了嘴。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一时什么都不敢问。琴酒跟男人跟着她进了屋,在客厅等着的时候,琴酒感到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替他将掌心的汗拭去。

      黑泽老爷也终于来了,果真和黑泽杏子形容的一样具有威严。

      【那丫头?送什么回信来了?】黑泽老爷神色不悦地瞪着他们,【我早跟她说过,就是她以后发达了,也别往家里寄一纸半信,我全当从没有过这个女儿!】

      【黑泽杏子小姐,在二十一年前已经去世了。】

      琴酒猛地看向乌丸。

      黑泽老爷表情也僵了一下。

      【她……】黑泽老爷慢慢坐正了身体,【她怎么死的。】

      【她在我行登记的地址是意大利塔罗古镇,一直独自养育她的儿子七年,直到1996年因为一场感冒引起肺炎的去世。】

      【就……就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在2002年死在了一场火灾里。】男人说道,【我们的长辈曾与黑泽杏子认识,她最后的愿望是想回家……虽然过去了很久,我们也终于将她带到了这里。请您节哀。】

      黑泽老爷翻了翻盒子里的东西,看到了里面已经泛黄的照片。他又重重地将东西放下:【……还想回来,黑泽家可没有地方放这些破烂。】

      【你们走吧。一大早就带来晦气的消息……】

      说罢,他就起身振袖离开了。黑泽老夫人歉意地看着他们,转身也去了里屋。

      【……你为什么这么说。】琴酒看向乌丸带着冷意,【那个女人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不应该用这种狼狈地样子“回来”吗?】乌丸转头看向琴酒,【你想要她冠着什么名号骄傲的回来吗?拿着一盒名贵告诉他们她现在仍在意大利享福,即便死了,也应该是像公主一样在礼乐之中沉入花园?】

      【他们想要的是这样子的黑泽杏子吗,这样子的黑泽杏子如你记忆里的模样吗?她应该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回到这里,而不是附属于某个身份的太太。】

      【Gin……我曾抱着同伴的骨灰从战场走下,将他们送回家的时候,我会给他们的家人送上一个英雄慷慨赴死的故事。他们的家人欣然接受了这个故事,他的孩子们为他们的英雄父亲感到自豪,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我……我只会在阴雨的夜晚从噩梦中惊醒。他是我在战场上遇到地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失去的朋友。】

      【他死之前喊了一晚的疼,死之后他终于再没有任何感觉了。他成了故事里的人,记忆里的人。死去的人不会感到痛,听了故事的人接受了虚幻的温柔,只有讲述故事的人,永远记得真实的刺痛。】

      【你的温柔只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不想看到你继续被这痛苦所折磨,只有共享真实的痛苦,你们才能真正获得解脱……】

      内屋里,传来了黑泽老爷压抑的哭声。

      黑泽老夫人拿着帕子从内屋走了进来。她一脸歉意地看着他们:【让你们见笑了。】

      【我家老爷每天早上都会在门口站一会儿,他一直很想念杏子。你们……】她盯着琴酒,轻轻说道,【有空多来坐坐吧。】

      琴酒心中的阴霾也终于消散了。他侧头看着窗外的庭落,仿佛看到年轻活泼的女孩从门口中骑着车进来。

      【嗯,外婆,有客人吗?】

      琴酒回过神,发现眼前的少女正好奇地看着他们。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留着长发,穿着浅色地那个风衣,竟跟黑泽杏子长得极为相像。

      经黑泽老夫人介绍,这女孩名为牧野暮树,是黑泽杏子的妹妹黑泽桃的女儿。从血缘上是他的表妹。牧野暮树活泼可爱,看到琴酒第一眼就眼冒星星想交换联系方式。

      琴酒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忍俊不禁。这是黑泽家的遗传吗。

      对于这个女孩,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别随便相信男人,他们可没有好人。】

      牧野暮树眨眨眼:【帅哥……你好像把自己也骂了?】

      琴酒决定不会再回来了。他把静岚的房产卖了,决定不再接近黑泽家。

      他跟乌丸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在又执行完对某项刺杀行动后,他在对方的收藏库里得到了一件不错的藏品。那个男人总喜欢这一类的玩意,他回去交任务的时候,就看到在男人的屋子里,坐着一个银发的青年。

      相似的身高,相仿的年纪,甚至与他留着相似的长发。

      那名青年穿着得体的西装,看到琴酒的时候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竟然……真的这么像。】那名青年看着男人,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眼神,【乌丸,你将家族的成员收为下属,到底是什么居心呢?】

      面对那位青年,男人却微微低下头,竟在示弱。

      随后那名高傲的青年向琴酒说明了他名为特说若·温伯吉雅图,算是琴酒的半个兄长。温伯吉雅图是意大利一个隐秘的贵族,是他们组织的更上级。特说若的父亲名为坎塞尔。二十一年前途径日本,一夜风流债有了琴酒。

      【温伯吉雅图的血脉不应该留在外面。】特说若温和地对琴酒说道,【跟哥哥回去吧。】

      琴酒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异常。如果组织真的和这个家族有这么深的渊源,他查了十年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找到。

      唯一的解释是,乌丸莲耶刻意对他隐瞒了。

      琴酒并没有马上答应,这个哥哥似乎也不恼,亲切地要跟他培养感情,跟他一起走,去他住所看,还想要跟他一起出任务,美名其曰:【看看弟弟是怎么生活的,也算是帮家族看看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族人。】

      琴酒每次都没有回答。他感觉特说若的行为更像是监视和观察,三天后,特说若似乎已经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再一次重复跟他回去的话。

      【我拒绝。】

      然而这次特说若的笑容里却带着冷意。

      【去西园寺。】他对琴酒命令道,【否则有些景象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等到西园寺,琴酒看到的就是一个站在路灯下的少女。有着红扑扑的脸蛋,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牧野暮树。

      【黑泽家的女人有着不错的味道。】特说若搭着琴酒的肩亲昵地说道,【像醇厚的塔雷吉奶酪,用手心的热度就可以将她烫化……这份单纯值得好好保存下去,你说是吗,黑泽阵?】

      特说若再没有伪装,路灯下的女孩成为了最好的人质。他要求琴酒跟他回去,否则他就要杀了她。

      琴酒已经十多年没有受到过这种威胁,直接拔枪,然而特说若竟也同时拔枪。两人在车里对峙了起来。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并不喜欢做威胁这种可爱的事情。琴酒。】特说若用和琴酒一般无二的冷硬神情说道,【你要是不喜欢玩哥哥弟弟这一套,那我们就换个方式。我现在是命令。你在这个组织带了十五年?那我想你已经被很好地教导了我们家族的美德——服从第一,守序第二,缄默第三。乌丸已经为我们家族献上了忠诚,我们也因此拥有你的全部。】

      【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死。】

      【……】

      这个人跟自己很像。流着一半相似的血液,琴酒知道特说若所说的都会成为事实。而他更清楚自己眼里有多容不下沙子——特殊若绝不会放任一个陌生的杀手回归家族,尤其这个人还是父亲的私生子。

      特说若想处理掉他。不知道他在在意什么,也许是觉得在日本这块土地上不方便动手,如果将他顺利带回家族,那么就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方式杀死他。

      那个男人必然也知道这一点。

      琴酒试图回忆他跟那位大人的一切,他走到如今的地步究竟是巧合还是男人的精心策划……他感到好不容易回温的血又开始一点点降了下去。

      那个人,是否真的……对他有过感情?

      【……好。】琴酒说,【我跟你回去。】

      特说若对他的的反应很满意,然后说他会给他向家族提出申请的。他也同意不再接近牧野暮树。

      在特说若离开后,琴酒向乌丸发送短信:【你希望我怎么做。】

      数分钟后,男人回信:【做好你该做的。】

      琴酒没再说什么,就像男人说的那样,他继续进行着自己的任务。

      之后一个多月,完成一些任务后,他被派去负责指挥一个三十人的绑架行动。

      和以往任务不同的是,这次需要绑架的人,竟然两两具有一至的出生日期。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顺着名单绑架的时候,琴酒发现其中一个叫三轮群安的汽车品牌创始人,似乎提前预料到他会被绑架,招了一队警察和名侦探毛利小五郎来保护他。这种场面处理起来并不困难,琴酒指挥团队成功将人绑走,但他也意识到这个三轮群安恐怕是这次行动的一个核心,于是琴酒对他进行了一些调查。

      调查并不困难,因为随着三轮群安的失踪,媒体也开始挖他的过去。他们发现著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曾经在十一年前发布了一篇小说《红男》,讲述的是一个企业家身患癌症,为了活命寻找了各种方法但都没有结果。在身体日趋衰弱的绝望中,他从一位高僧那里获得秘术,和一位同年同日同日生的男子进行换命。然而这名男子是一名连环杀手“红男”,在获得那名男子的生命力后,企业家也无法控制自身的杀戮欲望,继续以“红男”的身份活跃于夜晚的城市……

      工藤优作说这个小说的灵感是来源于十三年前的一封信,一个女孩在信里含泪叙说了三轮群安强行和他的父亲换命,很快健康的父亲就死于非命,而她的发声却始终没有人相信。当工藤优作前往寻找那女孩时,她却已经失踪。这件事情也再也无从考证。

      这件事情琴酒同样在找到了证据,三轮群安曾经身患重病但却奇迹般地康复,与此同时,一位名叫“如我一”的男子却在那几日内因为身体衰弱而死亡,他的女儿也随之下落不明。

      这时候,琴酒收到了组织上颁布的另一项任务,前往清濑寺进行刺杀。

      当琴酒到达指定地点时,发现特说若已经在车里等着他了,车里还有另一名画着浓妆的美丽女子。

      【这位是这次行动的主人公,如我闻一小姐。】特说若说,【别让她在这里受到伤害噢。】

      琴酒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总觉得有点眼熟。在寺庙晚上闭门前,琴酒带着这个名叫如我闻一的女子潜入寺庙。在昏暗的寺庙小道上,那名一直跟在琴酒后面安静不语的女子却缓缓开口:【上一次我跟在你们的后面,还是在那个被风浪封锁的夜晚……很久没见了,琴酒大哥。】

      这声音也是陌生的,但那个语气琴酒不会认错。这个女人是曾伪装成鹤沢千保子的组织成员阿吉托。

      她即使如我闻一。

      如我家世代是虔诚的佛教信徒,一直向清濑寺供奉着香火。十一年前,三轮群安身患重疾,从清濑寺主持那求得秘术,主持同时在自己的香客中挑选了符合条件的“替身”——和三轮群安同日出生的男子,如我一。主持以祭拜为由,骗如我一来到仪式现场,完成了这场换命仪式。三轮群安随后痊愈,而如我一在回家后身体迅速衰竭。为了治疗如我一,如我家变卖了几乎所有的财产,负债累累,但如我一不愿意拖累家庭,选择了自杀。之后再整理父亲遗物时,他的女儿如我闻一发现了主持曾经联系过父亲,而主持对此闭口不认,之后听说了三轮群安的痊愈,如我闻一心中产生了怀疑,但因为没有证据,求助无门,最后只能向当时她崇敬的小说家工藤优作寄出信件,但之后三轮群安派人将她绑架。她一路辗转被卖到了越南,之后就是十一年的人间炼狱。

      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仇恨。而终于,贝尔摩德找到了她,将她带回了组织。

      【只要能助我复仇,无论让我成为什么都行。】如我闻一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阿吉托,鹤沢千保子……是谁都无所谓。】

      这场复仇与琴酒无关。他冷眼看着这个女人走进宝殿,在他们的安排下,主持正在疑惑为什么沙弥们一个也见不到。看到如我闻一时,他愣了一下,却好像能从那张截然不同的面孔里认出她的真面目。像是看到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主持的沉稳破碎了,他摔在地上,狼狈地想逃。

      【您还能认出我吗,真是令我开心啊……您果然是有着大功德的人。】如我闻一像主持走了过去。她弯下腰,将主持慢慢扶了起来。她握着老人颤抖不已的手,低眉顺目,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大智慧之人,大慈悲之人……那您一定能看到我所经历苦难吧。】

      【大师,往生之门可还能为我开启?】

      主持恐惧地看向这个美艳的女子,哆嗦着点着头。

      如我闻一却叹了一口气:【可我已不想去。】

      随后她举起烛台,对主持进行了她期待已久的复仇。看着那个和尚快要死了,琴酒拦住了她:【够了。我们还需要他的情报。】

      浑身沾满血迹的女子早已脱力,被拦住后她的手拿不住烛台。她慢慢坐到了一边,盯着那主持。看她狼狈的样子,琴酒随手从边上的桌上拿了件干净的袈裟丢给她。

      捧着袈裟,如我闻一笑了两下,看向琴酒:【琴酒大哥,你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当你对组织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我会杀了你的。】琴酒淡淡说,【送你去你想去的地狱。】

      如我闻一笑而不语:【那在杀死我之前,让我尽情利用你们吧。】

      在三十个素材收集完备之后,他们带着他们坐飞机前往了最终的目的地:埃及。

      在那里将召开一场法老王墓的展览,而他们计划行动的这一天同样是展览的这一日,同样,这次行动必须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行动。特说若对这次的行动非常看重,也全程盯着,除此以外,组织也出动了相当多的成员。在埃及展览日的这一天,在密密麻麻的人流中,琴酒感到了一股熟悉的视线。

      他不会认错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注视着他,与他一路走来……他伸手抓住了那个人,正和他的感觉一样,那是变装后的乌丸莲耶。

      乌丸将他带到隐蔽处。自从特说若出现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流,琴酒隐约知道这位大人不会希望他们的关系被特说若知道,但此时,在这终于没有人关注的地方,他们尽情地拥吻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琴酒嘶哑着嗓音问道。

      男人抚摸着他的脸庞,指尖轻轻擦过他颧骨上的那道伤疤:【你觉得我在做什么呢。】

      【你看起来是在做一件疯狂的事。】

      在经手过组织那么多任务后,琴酒多少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之前这么多年他并没有细究。对于男人的怀疑同样随着年份渐长而更加浓郁,十年过去,男人的外表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静止了时光,让人怀疑他是否是古老砷化里的吸血鬼。

      【板仓卓那个游戏师死前念叨的那些废话,试图寻找人鱼岛长寿的奥秘……以及阿吉托那段涉足神鬼的经历。】琴酒说道,【你想要长生吗。】

      【听起来似乎是很有诱惑力的选项呢。】乌丸莲耶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诉求,那我大概也能和特说若继续友善地合作下去了……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他说到:【我想要的,是复生的可能性。】

      琴酒愣了,他没有想到这一层:【你想要复活谁?】

      然而乌丸摇了摇头,【如果我们的埃及之行能顺利结束,我就告诉你。】

      【需要我做什么,】琴酒感到一股没来由的焦虑,【你的计划……】

      【我会如警察所期盼的那样,把“琴酒”交出去。】

      琴酒疑惑了一瞬,意识到了什么。是特说若。

      特说若所代表的温伯吉雅图家族关注如我闻一,是希望从她的奇特经历中确认换命之术。而组织也反向利用了这一点,大张旗鼓吸引警方的注意,在完成计划的同时,将特说若这个眼中钉彻底除去。

      【阿吉托会将警方的视线引向特说若的,你便陪我在观众席好好观赏这一切吧……】

      之后正如男人的计划那样,警方提前埋伏成功捕捉到了特说若。当他被捉时,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出卖了他的如我闻一。随后组织转移了阵地,在真正的祭台上,他们将三十个素材推了出来,男人拿出了一个让琴酒很眼熟的东西——DJet柱,那是他们初遇时黑泽阵差点偷到的古董。这上面的密文指示了这个祭坛的位置。1922年一批盗墓者光顾了这里,盗窃了包括DJet柱等众多文物,包括一段密文的拓本。他们出去后很快一个接一个的离奇死亡,而拓本最后传到了清濑寺的主持手上。主持解读了这段经文,发现了换命秘术。刺杀主持后,组织在主持家中密室中搜到了经文的残卷,拓印件使用一次后就报废了,但拓本上同样记载着,在真正的祭坛上进行仪式,可以让死者的灵魂重新回到人世。

      于是他们此石此刻,开始进行这场仪式。负责这场仪式的便是如我闻一。她似乎已经提前演练了千百回,熟练地跳起来古老的舞蹈。在她舞蹈的最高潮,三十位素材已经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如我闻一跳到三轮群安前,挑开了这个人的眼罩,捧着他的脸,如恶鬼一般呼唤着:

      【把你这偷来的十一年还给我!】

      三轮群安惊恐地扭动着身体,央求着,随着如我闻一踏下地最后一步,他身体猛地僵直,缓缓倒在了地上。

      同时倒下地还有剩下二十一个人,尽数没了呼吸。

      【失败了……】如我闻一跌坐在了地上,看着一地尸首,她慢慢捂住了脸。

      乌丸在琴酒的身边淡淡叹了口气。

      【回去吧……回去前,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干净……那个女人也是,她已经没有用了。】

      男人先行一步。组织的成员开始忙碌地手势祭坛上的痕迹。如我闻一依然坐在地上,茫然地盯着天空中的满月。

      组织成员已经挖好了坑,将三十具尸体填进了墓土中。琴酒将那个女人提了起来,带到了那个墓坑中,用枪顶住了女人的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回不去了。】她盯着脚下的尸体,惨然笑道,【终究一切只是虚幻。】

      【杀一个很容易……救一个人很难,想让一切回归过去,只能是痴心妄想嘛?】她喃喃说道,【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却要遭受这一切……啊,是那次吗。】

      【你在说什么?】琴酒皱眉。

      如我闻一此刻语气却激烈了起来:【是那次吗!在岛上的那一次!那位人鱼小姐……嘱托我们写上自己的名字,然而我们填上的是虚假的名字……鹤沢千保子,鱼冢三郎……不存在的人因而不配拥有福泽,竟是这样嘛,竟是这样……】

      【够了!】琴酒打断了她,【我不想听你提到杜登。那蠢货跟了我十五年……】

      【他在我面前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大哥。】她轻轻说道,【他到死都没有背叛你。】

      当她被组织救出来的时候,如我闻一就已经“死”了,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她了。活在这个躯壳里的只有一个满含仇恨的亡灵。她被带到了这个组织的主人面前,接受了名字,和他打成了一项协议。他们会帮助她复仇,而她必须提供他们想要的复生仪式。

      她在组织里修养了一年,随后开始跟着贝尔摩德做任务。之后那位那人派遣她以鹤沢千保子的身份接近伏特加,以此引出那个未知的间谍。一切正如他们的计划那样进行,伏特加为她所着迷,而她将诱惑伏特加和她出逃,让那些潜伏的鱼主动现身……唯一的意外,只是她不忍心看着那个为他向琴酒求情的笨蛋,就这么死掉。在琴酒让伏特加拿上调任去鸟取的时候,她终于把组织的目的告诉他了。现在已经找到了赤井秀一,伏特加可以完成这个考验。

      然而那个时候伏特加摇头,说其实他早就发现她是组织的成员了。

      即便是再愚钝的木头,跟在琴酒身边十五年,他自然能发现这个女人身上那些细节上的异常。调查到最后,他查到了贝尔摩德。贝尔摩德肯定了他的能力,告诉了他关于鹤沢千保子的一切。听闻那位大人对他的利用,伏特加感到心寒。贝尔摩德说既然调任已经下来了,那他可以去鸟取生活了,远离组织的核心。但鹤沢千保子,或者如我闻一是不可能跟他去的。她对组织仍然有着大用。

      但知晓了一切的伏特加却问如我闻一是否愿意跟他一起逃走。仇恨的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他不想看到如我闻一烧尽了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可以去过一个普通的后半生。他其实早就为自己找了条后路,他从来只是想好好活着。

      如我闻一那个时候动摇了。她答应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当。把组织的注意力引到赤井秀一身上,他们两个趁机要乘飞机离开时,却在机场遇到了一个和琴酒一模一样的男子。

      那名男子就是组织的上级,温伯吉雅图家族的特说若。他对组织内部的人员了如指掌,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并对伏特加看到他时的惊讶很感兴趣。随后将他们带到了酒店下面的地窖进行拷问。

      伏特加发现此人来者不善,就咬紧嘴巴没有透露出任何关于琴酒的信息。失望的特说若将他们关在了冷库中,在组织找到他们的时候,杜登已经失去了呼吸,而她被杜登抱着,勉强留了一口气。

      那位大人并没有计较这次他们的出逃,甚至没有惩罚她。因为她为男人带来了一个关键信息——联络人已经到达日本了。

      那位大人所作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摆脱家族的控制。在他的指示下,如我闻一整容后重新出现在了特说若面前,在原定的复仇计划中,最终成功将特说若交给了警察。

      【然而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如我闻一说道,【那个笨蛋……比我们看的都要清楚啊。】

      琴酒开了枪。

      黑发的女子倒入了墓坑之中,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在琴酒跟男人坐上飞机,看着埃及华丽虚化的灯光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时,那墓坑中,一个肩膀流着血的黑发女子艰难地从土里爬了出来。她看着头顶的月光,叹息一声,慢慢爬了起来。从此再没有人知晓他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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