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麝》寻灯沽酒

45、第 45 章 断舍

　　华映没出去一会儿，绿漪就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孟丘沉默了良久，忽然抬头问梁弄：“你后不后悔？”
　　梁弄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步步走近：“何谈后悔？”
　　孟丘笑了，伸手抱住正好走到跟前的梁弄，在他腰上蹭了蹭。
　　一旁的绿漪翻了个身，蹬蹬腿。

　　晨起的日头没什么暖意，雾气厚重，华映带着一身湿气，没一会儿就返了回来。
　　李开顷拿来了解毒药汤，给两人灌了下去，那汤罐有翠色的花纹，与云英屋里的那套茶具是一样的纹路。
　　等了一刻，木疑总算睁眼了，明明躺在坐榻上，身上却酸痛的不行。这一路上山虽受了些瘴气的毒，但不曾摔蹭，木疑想不通这身上的淤伤从何而来。
　　华映自然不会说是一路拖着木疑回来，在路边墙角撞得，毕竟姑娘家要万分小心的背着，哪还有手去抱木疑这大男人。
　　“咳…姑娘你醒啦！”华映看向床榻上的沈松逸。
　　沈松逸方一睁眼，便挣扎着要起来，孟丘和梁弄站在远处，静静看着她，华映上前虚扶了一下。
　　“多谢。”沈松逸勉强挤出来几个字。她虽少时就有耳闻这山风的厉害，却是头一次浸在当中这么久，算是十足的尝到了苦头，头痛欲裂，竟然还有些无力。
　　“姑娘服了解毒汤，再过几刻，便不会如此难受了。”华映退到了几步远。
　　沈松逸看着眼前的几人，微颔首，“多谢几位。”
　　孟丘看了一眼木疑，顿了一下，回头淡笑，“沈姑娘所求为何？”
　　沈松逸未料到孟丘如此直言不讳，便坚定的说：“救我夫婿。”
　　孟丘抬眼看着她，“那我们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公子……”华映一时不解。
　　梁弄微抬手，华映便将话咽了回去。
　　沈松逸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孟丘一眼。
　　孟丘没多话，转身便走了出去。
　　梁弄和华映也跟着出来了，孟丘回头问：“你们的避毒叶还能撑多久？”
　　华映算了算时间，“大概能撑到山顶，看来得问李开顷拿些新的。”
　　孟丘点头，甫一转身，一个黑色的影子便冲了进来，歪歪扭扭差点直撞进华映怀里，被他一手捞住，“怎么又是你这小子，你是不会好好走路吗？”
　　云琢瞪着眼，伸手往门外比划，嘴里咿咿呀呀的，没人看得懂他在比划什么，急的云琢涨红了脸，扯着华映就要往外冲。
　　华映正有些恼火，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几声打斗声，顿觉不妙。
　　梁弄、孟丘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华映紧跟其后。

　　走近了便看清，与李开顷缠斗在一起的竟是几个农夫打扮的年轻人，双目赤红，面上都是凸起的青筋，正用着诡异的姿势抡着手上的铁锤，华映甚至在几丈外就听见了骨节断裂的声响。不远处的小屋已经几乎被大火吞没。
　　李开顷一边躲避招呼过来的铁锤，一边大吼道：“快去救火，避毒草都在那屋子里！”
　　华映转身便将云琢扔到了树上，冲到井边抡起两桶水就往小屋跑。
　　梁弄几下便将一人按在了地上，此人却依旧奋力挣扎，竟生生的扭断了自己被擒住的双手，转过身向梁弄颈上咬去。
　　梁弄闪身后退，眉头紧皱。
　　这些人的打法早已超出人身的限制，那些动作都不能称之为武技，像是疯癫的野兽，丝毫不顾忌对身体的伤害，只为完成任务，只为杀戮。
　　“打晕他们！”孟丘一边闪躲，一边冲梁弄说道。
　　“打不晕！”李开顷无奈回应道。
　　梁弄掌风朝一人后颈发力，果不其然，这人几乎没有反应，依旧拖着断裂的手臂，朝梁弄嘶吼扑咬。
　　闻声而来的沈松逸站在远处，脸色惨白。
　　“将军，接住！”木疑从库房中拿出了几捆绳子，朝梁弄扔了过去。
　　几人合力将疯癫的四个青年绑在了院中的树上，他们依旧猩红着双眼挣扎，断裂的骨头已经扎破了肌肤，满身血渍。
　　沈松逸终于说出了话：“他们……都是麓脚镇的人……胳膊断了的那个，我认识，是书局的阿繁。”
　　此时的阿繁，瞠目欲裂，挣扎中已经将绳子勒进了血肉里。那双平常为了不划破书本而精心修整的手，已经遍布血痕，青紫难辨，看不清还剩几根指头。
　　孟丘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木疑，你先送沈小姐回屋休息吧。”
　　沈松逸却摇头，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能走，她要把这一切，一眼眼刻在脑子里。
　　她要找到这些阴沟鼠辈，把方旌熠带回来，即使让她像这些人一样撕咬、怒吼。

　　失去心智，不痛不语。
　　李开顷活了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毒，一时无言。
　　“这是蛊。”孟丘沉声道。“他们已经失去心智了，无药可解，只有一法。”
　　“嗯？”华映看孟丘。
　　“杀了母蛊。”梁弄说道。
　　“他们根本等不到我们抓住母蛊……”华映叹气。
　　阿繁的手臂在挣扎中露出了白骨，血已经染红了树下的泥土，脸上的血丝丝流下，像是血泪混着灰尘，因为嘶吼喊破的喉咙发出像是风雨灌进屋里的声音，尖锐刺耳。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该如何做，无人吭声。
　　“杀了吧。”云琢搀着云英走过来。
　　孟丘面无表情，突然抬头说：“封住他们的眼识和耳识！”
　　几条简单的碎布蒙了眼，堵了耳，癫狂的几人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你们为何知晓这是蛊。”沈松逸问。
　　孟丘微笑道：“南疆秘术，不可说也。”
　　沈松逸挑眉，没再说话。

　　“还能用的避毒叶，只剩十片了。被火灼过，功效有损，只能抵住瘴气一个时辰。”云英说。
　　“我们登顶就要近一个时辰，如此来回，五个人族在山上停留的时间就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华映一顿，看向李开顷、沈松逸、梁弄众人，“若一个时辰不能探明山上虚实，我们怕是要返不回来了。”
　　“而且，没有余出的给方公子。”木疑接着说。
　　沈松逸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