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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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沉闷的话声刚落，周遭流萤又四散炸开，凌乱的飞蹿。淡绿的微光映的地上之人脸上白的吓人，绿漪吓得退到了孟丘身前，木疑低头看着和自己一样的脸面目如此狰狞，也觉得诡异的骇人。
孟丘却睁开眼，好整以暇的打量他，几人站在那片刻的沉寂。
孟丘偏头注视站在角落的李木匠，等着他回话。
李木匠垂着头，半个身子都隐在暗处，周边的流萤像是怕他，离得好远。他良久没有说话，久的人快要耐不住性子。
凉风侵袭，木疑只觉得地上人已经出气长进气短，忍不住开口：“你再不说他要死了！”
李木匠一怔，像是刚回了神，“她死不了。”李木匠平静的开口，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周遭的石碑密集的挤在一起，蔓延进黑暗里，孟丘赫然。
这里是墓地，雀族的埋骨之地，也是雀族灵脉最强盛的地方。
一句话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阴风侵袭，孟丘脸色始终没能和缓，窝在梁弄怀里避着风，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梁弄把他往怀里拢了拢甫要开口，孟丘虚按了一下他的手。
“既然她无碍，那你可愿跟我们讲讲原委？”孟丘缓缓抬眸注视着李木匠。
李木匠却不答话，只定定的看着伏地之人，沉着声音说道：“你还要这副样子多久？”
李老头脸上交错着愤恨和无奈，地上之人顶着木疑的脸轻蔑的瞟了他一眼。
木疑只觉得诡异，他这句话像是在骂自己，却又没得发火，只啧了一声松开人。
地上的人脱开了束缚冷哼一声，他周身的流萤突然飞旋而来，气势凶猛直冲他面门而去，这人却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木疑一个飞身跃到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胃里翻涌。
流萤已经飞散缠绕将整个人覆盖，绿光凝聚了满身，闪烁间能瞥见这些弱小活物正在互相撕咬，转瞬间光芒骤暗，如水瀑一样倾泻摊展，消失殆尽，只余地上的的尘土痕迹。
这人像是凭空消散了，或者说湮灭。
几人被这景象惊得静了片刻，木疑还是没忍住扶着树干呕了几声。
“暗萤已经所剩不多，你，不该如此……”李木匠略有停顿的开口，像是在被酒浸的酸胀的思绪里努力找到了几个合适的词。
“那我该当如何？”云英睁开眼，趁着华映慌张的空隙从人怀里滑了下来，几步便跃出去好远。
木疑愣了一下，沉着声音说：“方才在林中与我缠斗的就是她。”
云英却嗤笑一声，站定身子深吸一口气，周身绿光大盛，片刻之后面色便有了好转，她冷着脸斜倚在树上看了孟丘一眼，伸手去触眼前的流萤，说：“在我族内作乱之人就在眼前，你还想让我放他回去？”
梁弄闻声微倾身子正好斜挡在孟丘身侧，却也把握好了分寸，他深知孟丘不是畏缩躲藏之人，便不会不顾及他的体面。
孟丘轻攥了下梁弄手指，旋即放开，冷着脸看云英道：“我还不知何时与你雀族结仇了？前辈连问都不打算问便要与我兵戎相见吗？”
云英飘来一抹轻蔑的眼神，带着几分轻佻的说：“是吗？你话说的比你人还漂亮，世人都道你麝族惨烈如何，我看未必，个个生龙活虎的很，这祈天峻可不缺你麝王的人呢！”她原本淡笑着，却似想起什么，眼神猛地透出狠戾，“抓我族人，占我灵脉，如今山中瘴气横行，我族灵脉却日渐虚微，那些出生便染病的稚儿如何算？！”
孟丘只觉得背脊上犹如火烤，他凝着眼睛直视着云英，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
“你胡说什么！”绿漪原本被流萤吓得躲在孟丘身后，此时尖声跳了出来。
孟丘伸手将人按了回去，咬着牙看云英，“你说谁的人？”
云英被孟丘的眼神惊的一滞，她想这一路温柔和善的年轻雄麝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她嗤笑一声开口：“天大的笑话，这会子你来跟老娘装傻？”
“不可能！”李木匠厉声爆喝，“麝王早已殒命多年，你莫要胡说！”
孟丘皱眉看着眼前的两人，笑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要你们说清原委！”
那云英却还是嗤笑着，嘲讽的瞥了孟丘一眼。
孟丘只觉得胸中滞闷，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他猛地抬头，脚下施力。梁弄只觉得怀中人似是滑出去一般，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孟丘就已经面色惨白的站在了云英面前。
他的手扣在女人纤细的脖子上，低声呢喃：“说啊。”
孟丘看着眼前挣扎的女人，手上逐渐收紧，他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脸被荧光映的惨白，眼角的红却被衬的浓丽刺目。
云英的脸涨的红紫，她拼命的扒着孟丘的手，指甲划破了皮，有血渗出来，她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这张脸和多年前温润的男人几欲重合，最后却都虚幻的消散了。
“放……开……我……”女人的声音淹没在呜咽里，眼前的模糊被一双手打断，梁弄轻而易举的卸去了孟丘臂弯上的力量，将人带进怀中退出了几步远。
孟丘的手僵着，像是竭力在扼住一些悄然流逝的东西，可他却疼的喘不上气，这双手扯着锁链，另一头是被遗落在角落的年少的自己。
他曾经绝望的扒着父母的棺椁，一遍一遍的寻找活下去的答案，他迷失在因果的问询里，躲在一隅心安里麻木。
如今那痛和冰冷正要反扑，原来它们从未消逝啊。
只是孟丘辜负了年幼的自己，冰冷的恨意攀附上来，他连指尖都是凉的。
孟丘怔忪着眼看自己的手，声音是恶寒退去的湿冷，“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我们不放？他已经死了十三年了，还要什么？”他微蹙着眉，像是在问梁弄，像是在朝所有人寻一个答案，却没有人答得出来。
梁弄伸手覆在他的后脑，轻轻拍了拍，他摸不到他的泪，却酸涩的难受。
绿漪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同此时一样的孟丘，她跪伏在孟丘不远的地方，起初只是憋着小声啜泣，见孟丘被梁弄揽过去，才敢哭的惊天动地。
绿漪害怕，她觉得刚才的公子像是浑身浸染血污的游魂，像是随时要弃她而去。
木疑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被绿漪的哭声喊回了神智，他有些慌乱的掏自己的帕子，小丫头却只看着孟丘的背影哭的目无他物。
华映长出了口气，看着眼前几个人，不知该哭该笑。
孟丘窝在梁弄怀里闷着好一会儿，直到绿漪开始一边哭一边喊凝令，才肯偏过头看她，脸上露出苍白的笑，朝她招招手。
绿漪起先只是肿着眼睛瞧他，看他笑，才听话的蹭了过去，揪着孟丘的袖子抹眼泪，“公子，你别不要我啊……”
伸手覆在绿漪头上，是温暖柔软的触感，小丫头摘了满头的钗环，如今也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
是啊，他手里的早就不只是冰冷的棺椁了啊。
“怎么会呢。”孟丘找回了柔和，轻轻的搓了搓她头上的毛躁，“我有那么不可靠吗，还喊上人了……”
绿漪吸鼻子却还是忍不住泪，孟丘好笑的想语草一族是不是有流不完的泪水。他掏帕子给小丫头擦，一边还握着梁弄的手不肯松。绿漪哭湿了孟丘帕子，梁弄就掏出自己的再递过去。
木疑和华映一人按着一个，站在远处叹气。
云英也消停了不少，脸上的涨红还没消退，咳着嗓子紧锁着眉。
孟丘遥遥的望过来，脸上还是笑，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凉意的开口：“你惹哭了我们小孩儿，怎么算？”
云英方才的余痛未退，此刻黑着脸不敢吭声，只闷头喘着气。
李木匠看孟丘脸色虽没了阴鸷，眼里却还有杀意，他软下语气说：“雀族之事非你所为。”
孟丘抬眼看他：“哦？我自己都说不准是不是跟我无关呢。”
李木匠看出孟丘的讥讽，他注视着孟丘的眼睛说：“我信的是麝灵。”
孟丘给云英输的灵气清透干净，这是灵族中少有的良善象征，麝族从不为自己杀生，世世代代都未曾有人污损。
孟丘苦笑一声，是啊，可是我们灭族了。
云英虽头低着，也听见了李木匠的话，木疑钳着她的手腕抵的她跪下，厉声问道：“说！到底为何要害孟公子？！”
云英从口中咳出血污，垂着头笑了几声：“放屁！灵脉？麝族千百年就没枉杀过一人吗？端的一副好正义凛然的模样！那群人分明就是麝王的人！”
孟丘一怔，他走近云英，居高临下的直视她的眼睛，“我又如何信你？详细说说，或许我大发慈悲还能饶你性命。”
云英冷哼一声，垂着头不再言语。
“云英！”李木匠脸上有几分愠色，“你怎该如此！”
她总算抬头瞥了李木匠一眼，眼里是看不清的意味。转头抬眼盯着孟丘仔仔细细的打量，竟笑了一声，“你和孟涵徵长的真像啊。”
孟丘蹲下来，看着眼前满口血污的女人，冷着脸开口：“你认识我父王？”
云英笑着，“何止认识，他欠我良多呢！”虽话说的狠戾，从那猩红的眼里透出的却不再是杀意。
“你不能……”李木匠无奈的开口，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
“李开顷你闭嘴！”云英压着嗓子吼李木匠。
孟丘却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瞪大了眼睛。
麝王孟涵徵除了麝族本族的宗亲，麾下还有两名守备军参将，一个叫郑若行，一个便叫李开顷。
梁弄也知道这二人，他们是孟涵徵的左膀右臂，是名震天下的南疆驻军将领，协助麝王维持着与中州的平衡近二十年。这二人都是人族，与麝王自幼相识，少年成名也深得孟涵徵爱重。十数年间，任中州朝堂风卷云残都因此二人无人敢动念头。郑若行善谋略，李开顷重武道，只是天妒英才，这二人一个在与蛇族的战事中身殒，一个不久后也销声匿迹。
从此声满天下的南疆二将陨落，中州虎视眈眈，终在十三年前发兵直入，覆灭了麝族。
这么多年，世人都以为他们都死了。
孟丘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木匠，一字一句问道：“你是李开顷？”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