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水不流外人甜》小鬼儿

4、4

　　头像是一片星空，微信名是一个字母Z，好友申请一个字没有，但孟甜甜知道是曾煦，尽管他的头像和微信名与三年前通通不一样了。

　　通过。

　　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

　　加个微信而已，没什么好推拉的。

　　此后，孟甜甜一边吸溜方便面，一边等曾煦的消息。

　　既然你加我，我等你发消息给我，这逻辑没毛病吧？

　　孟甜甜都想好了，如果曾煦是来谈公事，她真得再催催那十万块钱，毕竟她和陈亦茂这边儿等米下锅，但如果曾煦是来叙旧的，她就说“我去洗澡了”。女的要不想和男的聊，不都是用这句话做结束语吗？也不算硬碰硬。

　　转天。

　　孟甜甜两个黑眼圈耷拉到腮帮子。

　　一个通宵，这老胳膊老腿地真吃不消了。

　　关键是心累。

　　曾煦在加了她的微信之后，一个屁没放！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也不是个会推拉的人，难道多了一层投资的关系，就算是他加她，也得她先给他请安？不对不对，他老了三岁，保不齐老奸巨猾？更何况，了解？不，她说了解他，是她不自量力了。

　　总之，孟甜甜疑神疑鬼了一宿。

　　按理说，她和曾煦谈了足足五年的恋爱，像这种疑神疑鬼的经验，那不得多了去了？

　　但她真没有。

　　过去，她对他深信不疑，深信她是他的初恋，深信他从男孩儿到男人的过程中一步步迈向的人是她，深信她和他的婚姻是从初恋迈向天长地久。结果，嗯？当曲伶伶这个名字出现在他五年级的课本上，代表着她和他的“舞台”，至少从五年级那一年，就出现了曲伶伶这个人，当一切真相大白，孟甜甜的表情可谓是结合了两个表情包——黑人问号脸和流泪猫猫头。

　　原来，她的深信不疑只是她自作多情。

　　原来他爱的人从来不是她。

　　那还等什么？

　　离呗！

　　一刀两断后，孟甜甜也就没必要对“前夫”疑神疑鬼了。

　　妥妥地零经验。

　　与此同时，曾煦在沙发上睡了个好觉——自从孟甜甜和他离婚，他在床上就睡不着觉了，越躺，越干瞪眼，躺在沙发上反倒能打个盹儿。昨晚，他加了孟甜甜的微信之后，随手一翻她的朋友圈……

　　这一随手，就翻了她半年的量。

　　她平均一天发三条朋友圈。

　　五花八门。

　　大多是鸡毛蒜皮的日常，下雨发，雨过天晴也发，聚餐发，一个人吃外卖也发，时不时再转发个文章或视频，表一表自己的立场，分享欲像脱缰的野马，拦都拦不住。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朋友圈里只出现她一个人的脸，即便是聚餐，也没有第二张脸出现。

　　另外，曾煦看不到任何点赞或评论。

　　不是说没有人给孟甜甜点赞或评论，是如今的他和她，没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了。从六岁认识，到二十三岁离婚，这中间的十七年，他的圈子和她的圈子至少重合百分之八十。三年前，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不只是放弃了他，更是放弃了她过去十七年的圈子。没有一个朋友知道她去了哪，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为了不被他找到，她不惜和每一个朋友，甚至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

　　曾煦一晃神，手一滑，退出了孟甜甜的朋友圈。

　　再回来看，看不到了。

　　孟甜甜设置了不让他看她朋友圈……

　　曾煦没忍住，呵呵了两声。晚了！孟甜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一目十行的本事，等你后知后觉，我早把你这半年看个底朝天了。

　　但曾煦还是没有结论，这三年，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在咖啡厅时，曾煦看到的孟甜甜是“自相矛盾”的。她瘦了太多，不像过去那么活力四射了，但一开口还是像过去那么心直口快，但又比过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儿和六岁时没什么两样，但在那个陈亦茂身边，巧笑嫣然的样子又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想起孟甜甜管那个陈亦茂叫陈小茂，想起她一小口一小口抿红枣茶的（鬼）样子，曾煦的肝火噌噌直冒。

　　总之，一杯咖啡的时间，曾煦拿不准孟甜甜在这三年间改变了什么，改变了多少。

　　看她的朋友圈，也是一样。

　　她还是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在生活，心里也藏不住话，敞敞亮亮。

　　只不过，曾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早，从网吧出来，孟甜甜去中医院复查。

　　精神科。

　　当年，用孟甜甜自己的话说，没多大事儿，就是“抑郁”呗。这一年，她好多了，按时来复查，精神饱满地来，精神饱满地走。就连她的主治大夫——吴大夫都夸她：“好样的！”

　　“没睡好？”吴大夫锁定孟甜甜的黑眼圈。

　　孟甜甜嬉皮笑脸：“通宵来着，刷剧。”

　　“什么剧啊？”

　　“您没看过。”

　　“你怎么知道我看没看过？”

　　孟甜甜随口一说：“泰剧。”

　　她是料定了小五十岁的吴大夫就算看美剧、韩剧和日剧，也不可能看泰剧，结果，吴大夫脱口而出：“《□□少爷爱上我》？”

　　“对！”孟甜甜一拍大腿，“就这个。行啊您，人老心不老，不不不……人也不老！”

　　“好看吗？”

　　“好看！要不怎么通宵了？”

　　“谁好看？”

　　孟甜甜一愣。完犊子！这个剧，她一眼没看过，剧名，是在热搜上看到过几回，点都没点进去过。吴大夫问她谁好看，她哪知道谁好看啊？那泰国人的名字也不是她随随便便能编出来的啊……

　　“女主，”孟甜甜投机取巧，“女主好看!”

　　吴大夫在开药了，笔尖都停了，一听孟甜甜说“女主”，又歘歘歘写了好几行。孟甜甜急得屁股离开椅子：“别……别，差不多行了。”她看到的不是开药，是所剩无几的小钱钱都长了翅膀，飞走了。

　　取药的时候，孟甜甜查了一下《□□少爷爱上我》的女主，倒要看看她夸她好看，怎么就踩了吴大夫的雷点？

　　不查不知道，一查好家伙，压根儿没有女主啊？

　　□□少爷爱上我的“我”，也是个大小伙子啊？

　　怪不得了。

　　在吴大夫这里，骗人是最最要不得的。

　　从中医院出来，孟甜甜也就走了百十来米，听有人从背后喊她：“甜甜？甜甜！”她回头回到一半就知道又完犊子了。

　　听声音，那不是熟人。

　　是老熟人。

　　是阔别三年的老熟人。

　　但人都转了九十度了，孟甜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眨眼，曲思文到眼前了：“孟甜甜，真是你！天啊，这都几年了？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孟甜甜豁出去了：“你是？”

　　“你少跟我装。”曲思文抱着孟甜甜一条胳膊，眼圈都红了，“人家找你找得好苦啊……”

　　孟甜甜没辙，只能认了，陪笑道：“好啦好啦，这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孟甜甜和曲思文的渊源，比她和曾煦的还要长。

　　她认识曲思文的时候还不到六岁。当年，曲思文住在她隔壁的小区，她是万花山小区的“山大王”，曲思文是隔壁的金溪湾小区的“公主殿下”。两个小区的孩子偶尔流窜一下，一来二去，都是朋友了。

　　万花山和金溪湾从相亲相爱到势不两立，祸根还是那个人——曾煦。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除了孟甜甜以外，熊孩子们一个个地都情窦初开了，凑一块儿不再打打闹闹，改嘀嘀咕咕了，什么谁喜欢谁啊，谁帅啊，谁漂亮啊……当时在孟甜甜听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没劲。

　　曲思文是漂亮的那个。

　　曾煦是帅的那个。

　　除了曾煦，孟甜甜在万花山小区最好的几个朋友是小胖、盛宝、安吉拉，还有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圆圆，妹妹叫满满。小胖、盛宝和圆圆这三个男孩儿在孟甜甜的“保护伞”之下，都心甘情愿管她喊爸爸，安吉拉和满满这两个女孩儿，也都把孟甜甜当老大，前后脚对孟甜甜吐露了真心：喜欢曾煦。

　　嗯？

　　嗯？？？

　　那时候还没有“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但孟甜甜那张脸是一样一样的。喜欢什么？什么曾煦？喜欢曾煦？不是……这个最让她头大的小儿子，至今比她矮半头，瘦了吧唧，白了吧唧，脸更是臭了吧唧，嘴还硬，这么多年了，没叫过她一声爸爸，亏她在四个儿子里最偏心于他，他到底哪招人喜欢了？

　　学习好？

　　安吉拉啊，满满啊，将来你们要遇上坏人，指望他给人家做一道奥数题，人家就洗心革面了吗？不，只有老大我能保护你们！

　　但不管孟甜甜有多百思不得其解，小区里越来越多的女孩儿倾心于曾煦。

　　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她们如果选真心话，就会被问到：你是不是喜欢曾煦？她们如果选大冒险，那就五花八门了：对曾煦表白；摸一下曾煦的头发；问曾煦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把曾煦逗笑；随便找一个过路人说我喜欢曾煦……

　　孟甜甜白眼翻上天，下都下不来。

　　你们无聊不无聊啊？

　　再说了，过路人做错了什么啊？

　　这种令孟甜甜“无语”的状况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安吉拉和满满如临大敌地找到她：“不好了，不好了！”

　　孟甜甜蹲在地上逗蚯蚓，吓得安吉拉和满满才一冲过来，又连连后退。

　　“有人打架？”孟甜甜用一根树杈将跑到水泥路上的蚯蚓送回到土地。

　　安吉拉气喘吁吁：“没，没人打架。”

　　“有人请家长？”

　　满满也气喘吁吁：“没，没人请家长。”

　　“对面儿又来下战书了？”

　　对面儿小区一帮孩子，篮球打得那叫一个菜，还总来挑衅。

　　安吉拉和满满异口同声：“哎呀，不是！”

　　是曾煦一放学，就被曲思文带回她们金溪湾小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