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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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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雨寒,已是子时。月如钩,一只雀儿正在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树枝上歇息。今夜怎么看都是一个寻常夜晚,可太子妃的母家陆府内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吓得雀儿振翅而飞。
“男娼!!!”
太子妃的父亲只穿着一身寝衣,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屋角的柱子旁。他怒骂着眼前的红衣少年,眼中似喷出熊熊烈火。
“靠着下三滥的床上功夫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你算什么东西!”
红衣少年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子,笑而不语,转身抽出侍卫的弯刀,一脚踩上陆大人的额头,刀片在脚下人的头皮上轻轻摩擦。
被夺刀的侍卫悠悠开口:“秦公子,主子说了,要留活口。”
“我知道。”少年依旧不紧不慢地磨着刀,“可陆大人好像听了许多不该听的话,这耳朵留着也没用吧。”
刀片慢慢贴近陆大人的左耳朵,他非但不惧,反而骂的更狠:“我真替秦大人觉得家门不幸!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子!天天在宵亲王床上——”
“啊——”
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应声掉到了柱子旁。红衣少年别过头去,“哐当”一声扔下弯刀便出了门。
火光冲天。在陆府众人的哭喊声和骂声中,他有点怀念刚来这个世界时单纯的自己,怀念那个曾经是柳万丝的自己。
庆丰22年冬,夏历一月,大雪纷飞。
秦府内外,一片忧愁之色。一辆辆马车往来迎送,络绎不绝,载的都是各路名医。仆人们神色匆匆,屏息凝神,在里面小心接应着。新请来的医者们刚挑帘下马,几名刚进去的大夫就从府里结伴走了出来。两行人相视一眼,唯有摇头叹息。
一品文官秦臻在大厅里焦急地来回踱步,面色竟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阴沉。在这里都能听见秦夫人在东厢的哭声,秦臻更是心乱如麻。从东厢诊完脉过来的大夫刚走进正厅,秦臻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他:“大夫!犬子的病可还有救?”
医者叹息一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老夫无能……秦公子这病乃是先天弱症,怕是……”
良久沉默,不可多言,秦臻心里已然明了。这半天他已听了不下百遍类似的话,谅是以稳重闻名的他,也无法再稳住最后一份矜持。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正厅,直直跪在院内的雪地里,仰面朝灰沉沉的天空痛呼:“老天!我秦某一生清白!你真的要绝我之后吗?”
话音刚落,便听见东厢的夫人哭声更加凄厉,外面团团围住的一众仆人们也纷纷跪下,低声呜咽。
厢门打开,秦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哭哭啼啼地朝着正厅去,看到老爷跪在雪地里,她一愣,擦着眼泪往走这里来。
秦臻只觉得心像被人揪起了一般,耳内一阵轰鸣,却还是听到了那句不愿相信的话。
“老爷……公子他……去了……”
柳万丝昨天熬通宵看黄色废料,本以为会做个春梦,结果做了个噩梦,梦里身边围了一群人,哭的吓人。尤其以一个大妈为首,还对着自己的耳朵哭,半吟唱似的讲起了故事。
“我和老爷二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孽障,却还偏是个早产的孩子……皇后娘娘心疼我,他刚出生时就让国师算了一卦,说除了父母,18岁之前不能见有权有势之人,得在家里藏着养着……眼看着就要17了……孽障啊……你怎么狠心抛下娘去了……”
烦死了,这什么梦啊。柳万丝在心里腹诽道。刚翻了个身准备睡得更舒服点,就听到旁边有人一声尖叫。
“啊!公子!公子刚刚翻身了!”
什么?这什么鬼梦?怎么还和我的动作……柳万丝刚想吐槽,就被一双手夺命似的来回晃醒了。
她烦躁地坐起来揉揉眼睛,刚想吐槽做六休一这么累,星期天懒觉也不让她睡,一睁眼就看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黑压压跪了一群人,一个个震惊地看向他。
床边坐着一位眉眼慈祥的中年贵妇人,微张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手还停在半空中。
这难不成就是摇自己的人?
这梦太荒唐了,她抬手狠狠捏了把自己的脸,结果把自己掐的嗷嗷叫。
“啊,疼死我了……”
贵妇人刚刚没拦住他伸手捏脸的动作,气的又骂又哭:“孽障!你这是干什么!”
“不是梦?”柳万丝捂着腮帮子四处打量:这无比丝滑的绸缎床单,这雕花精美的红木大床,确实过于真实了些……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胸,腰,腿,什么都在……等等?胸呢?
柳万丝把两只手往胸前一放,朝着那群人大喊:“我胸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幅想笑又不敢笑表情。
而柳万丝也听清楚了,自己发出来的,实实在在是个男人的声音。
夜晚,柳万丝终于接受了自己不仅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男人,哦不,17岁男生身上的事实。
还是个如花似玉的男人!柳万丝拿铜镜照过了,这秦公子,黑发如瀑,面如傅粉,真是好看的女人都嫉妒。一双桃花眼天生含情脉脉,一张唇薄却丰满,上唇中间,还有一颗惹人爱怜的唇珠。
再加上这目测刚到170CM的瘦弱身材,柳万丝只能想起四个字来形容。
极品小受。
“啊……”柳万丝伏在床边哭了起来,就连这哭声也软软糯糯,一听就是把唱歌的好嗓子。
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侍从从门外进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轻:“公子!您怎么能坐地上呢!地上凉,快起来!”
接着,柳万丝就被抬回了床上,身上还压了两床大棉被。小侍从坐在床头,皱着眉忧愁地看向他。
“你叫什么?”
“公子连我也忘了。”他哭丧着脸,“奴才是核桃啊,从小陪着您一起长大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核桃,我这一病,好多事都给忘了。待会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作为现代人,柳万丝还真不习惯这么使唤人,为表尊重,末了又加了句“好不好?”
床下的炉火烧的正旺,屋内暖洋洋的,外面的风也不刮的那么紧了。柳万丝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起来,想了解下“自己”。
和核桃聊了一会,他大概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秦知羽,当朝一品文官秦臻的儿子,是个差点夭折的早产儿。
因母亲和当今皇后是童年玩伴,所以有幸让宫里的国师给算了一命。
命犯桃花,尤犯权贵。这孩子18 岁前不能见除了亲生父母外的任何达官显贵,否则会死于非命。因此这秦知羽多年深居简出,交际圈只有秦府上下的仆人。
没多少人认识,倒省去了不少社交上的麻烦。不过柳万丝刚醒时抓着胸闹得那一出还是太丢人了,足以让他成为茶余饭后新闲谈。
唉,心累,居然一穿越就这么社死,想回家。
柳万丝带着泪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城东,太平公主府。
穿着紫色华服的俊美男子走进公主寝居,一众仆人低眉颔首,不敢抬头。
坐在檐下读书的太平公主看见男子,嫣然一笑:“三哥来了?正好,刚听竹绪讲了件奇事,我也讲给三哥听听。”
“哦?”紫衣男子坐到她身边,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紫玉扳指,看起来颇感兴趣,“三妹请讲。”
“秦大人的独子,听说午后明明咽了气了,结果入殓的衣裳还没穿上,又活了。”
“呵,这倒是奇事。是本来就没死,还是回光返照?”
“秦夫人亲自伸手在鼻子前试的,又伏在胸口听了好几遍,还能有假。”
“三妹门客中尚无一品文官之子,”紫衣男子笑着拿起她刚读的书,“这回一定有打算了。”
太平盈盈一笑:“死而复生,本就蹊跷,估计这不能见人的命数也会变。如今这人,能拉拢的必然要拉拢。只是我无权无势,只怕秦府不愿将独子交于我。到时候怕是要借一借三哥的威风。”
“随意。”
“三哥答应的轻巧,到时候可别怪妹妹坏了你的名声。”
紫衣男子微微一笑,眼里尽是无奈与冰冷:“我哪里还有名声,谁不知亲王姜宵荒淫残暴,蓄男养女,在合欢殿夜夜笙歌。”
“这风言风语,三哥莫往心里去。”太平公主柔声安慰道,“父皇不是把一些诗人通敌叛国的事交给三哥了吗?妹妹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
大雪初晴,姜宵抬首望向东北方,此时黄昏已过,夜色渐浓,云色变幻,天际云彩深蓝与檀紫相融。
亲王府寂静院落里,姜宵仍旧望着那寂静天空下的皇宫角楼一隅。
那百尺宫墙身后,护着太子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