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3、03

　　003寒神霜汝

　　下等魔们在魔域出入口和来宣令的神官们动起手来，魔尊磔收到双刹传来的消息，听见神官们震惊疾呼＂寒神尊上＂的声音，情绪激动、急急忙忙地奔出房门，朝魔域出入口方向奔去。双刹不明所以，跟在尊主身后奔往战场，却在半途见到尊主么子那张惹祸的脸时蓦地明白过来，迅捷停下莫名跟赴战场的脚步。

　　魔尊磔一把将雪冽拥入怀中，嘴里喊道：＂霜汝！＂

　　＂父亲？＂他从父亲怀抱中半抬起脸，圆睁着一双魔族特有的赤色双目，面露迷茫之色。

　　十岁的雪冽身高只到父亲胸前，这一声叫唤让魔尊磔醒过神来，仔细瞧清怀里的是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又收紧了怀抱，柔声道：＂雪冽，没事吧?＂

　　＂嗯。＂父亲眼中一瞬间的错认，如一块不轻不重的石头压在了他心上。

　　魔尊磔拍了拍小儿子的背，放开他。目光往战场一扫，正好瞧见倒成一片的下等魔。

　　五位神将远远地见到传言中的魔尊，面色微微显露出畏惧来。即使魔族本身不容易修练得强大，这位魔族尊主却战胜了自身种族的限制，力量威名远播，去年与火神尊上厮杀了一场，受了致命重伤却活了下来，火神尊上的重伤如今还没痊癒呢，这等实力对神官们来说代表不同等级的强者，真对上了，神官们不是对手。

　　＂回天界告诉天衡，我会让魔族把凡人活口全放回去。＂魔尊磔以洪亮嗓音隔着一大段距离对神官们说道。

　　等同得到魔尊承诺，神官们已能直接回去复命，却没想这其中一位神官居然找了自己麻烦，指着魔域中最受人注目的那张脸，不知死活地问：＂请教魔尊，这一位......为何与寒神霜汝有张一样的脸？＂

　　魔族双刹捂住嘴，遮盖忍不住直往上翘起的嘴角，偷乐道，享用上等肉的事可真被命运安排得稳稳当当，这几个神官挺能自寻死路，分明有了康庄大道，偏要去戳尊主唯一的痛处。

　　寒神霜汝！一句话只有四个字进了魔尊磔耳里，顿时，他脸上浮现恍惚神情，思绪似乎发生了混乱，一会儿伤心悲痛欲绝，一会儿又彷若见了曙光，好半晌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玉刹当即兴致勃勃，掩嘴笑道：＂哎！神官尊上们，这问题问得好，谁会有一样的脸呢？这不是奇了怪了吗？你们过来看仔细点，会不会是什么误会？＂

　　其中一个神官手指着雪冽，道：＂没误会，就是他，长得跟寒神霜汝一模一样......＂

　　＂......霜汝？＂魔尊磔恍惚地喃喃：＂霜汝在哪儿？＂

　　神官们不解地你看我，我看你，质疑道：＂这是我们想问的，那个魔族长得太像了，你们......是不是知道寒神霜汝在哪里？＂

　　一开始清醒的魔尊磔从听见寒神霜汝后便如同走失了神智，他瞧了瞧远在魔域入口的神官们，又看了看身旁雪冽的脸，忽地理智脱离，一把将雪冽拉到身后，对着神官们道：＂霜汝不在这里，你们滚，滚回天界！不要再来，滚！＂

　　这是怎么回事？被藏在父亲身后的雪冽无措地上瞧下看，视线被父亲宽大的背挡得严严实实，见尊主父亲的属下双刹脸色变了又变，直觉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太好，却也无能为力。父亲忽然的失常究竟是为什么？与这几位神官有关系吗？

　　让神官们滚回天界?那到嘴的上等肉岂不是要飞了？玉刹一听不对，可不能让神官们就这样离开，她的上等肉啊......！

　　＂对，你们快走，寒神霜汝不在魔域，要找去别的地方找！＂她火上浇油地添上这么一句。

　　神官们怀疑乱转的眼神更明显了，指向魔尊身后，疑道：＂那......他是谁？＂

　　＂他不是！＂魔尊磔彻底失去冷静，转过身紧紧将雪冽抱在怀里，整个身躯因为忧心着什么而不住颤动，神色焦虑，嘴里嚷嚷：＂别想抢霜汝，她不是，她不是，你们滚！＂

　　神官们的疑心逼得尊主又发起病来，罗刹还记得尊主一度病得疯狂，抱着小少主喊他母亲名字，谁都不认得，想到这里，罗刹皱起了眉，劝神官们道：＂魔域没你们想找的，尽快离开。＂

　　＂哥！＂玉刹睁大漂亮的眼睛，警告地瞪了自己兄长一眼，对神官们道：＂想知道他是谁就进来看，你们不是想找寒神霜汝吗？想知道真相就自己进来看呀！＂

　　此言一出非比寻常，神官们都听出了话中有话，一个个往魔域大殿迈出毁灭自身的第一步。

　　＂不！别过来......＂魔尊磔脸上出现受到惊吓的表情，搂着儿子往殿内退去。

　　＂唉！尊主犯病了。＂玉刹见尊主紧抓自己儿子不放，趁机手一挥，对上等魔们道：＂还不快上，都不想吃天界上等肉了？＂

　　上等魔们听见玉刹这句话，各个眼放精光，找到了现下最大的攻击目标，与下等魔们混在一块儿围了上去，将神官们团团包围住。玉刹呵呵一笑，也跟着追上去，追着她心心念念的上等肉去了。罗刹来不及制止，见尊主的失心疯一时没有好转迹象，只得随她去，留在原地守着。

　　＂霜汝......我的霜汝......＂魔尊磔用力搂紧，勒得雪冽难受不已，发不出声来，只得在他怀中挣扎。他施力挣动，感觉到怀中抗拒力量的魔尊碟更加激动了，收紧的力气不减反增，甚至低下身来禁锢住怀中的身躯，嘴里喃喃：＂霜汝！霜汝，别这样......霜汝......别丢下我......＂

　　听着父亲胡言乱语的雪冽停下挣扎动作，想听清楚父亲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但父亲只是重复着相同的内容，令他感到困惑。母亲怎么会丢下父亲呢？记忆里的父母亲待彼此敬重，在一起时亲近又恩爱，他们俩虽不是时刻相守，相聚时都是既满足又珍惜的模样。母亲是不可能丢下父亲的，雪冽想，母亲失踪的事一定有内情，他想知道。

　　然而殿内并不因为殿外一团混战而平静，几个兄姊们见到父亲紧紧抱住雪冽的神态，心里都是复杂不悦的，他们当然比其他魔族更不愿意见到尊主父亲思念那位天界来的上等肉，思念表示他们必须永远生活在寒神的影响之下，多么令人心烦！尤其那位寒神特等肉还为尊主父亲生了个孩子......，特别受到父亲的偏爱。

　　＂父亲！＂大哥快步奔上前来，拉住了尊主父亲朝一旁用力拉扯，眼神示意老四和老七过来帮忙，几个兄姊一起合作，手忙脚乱地分开了尊主父亲和雪冽，大哥忙道：＂父亲，您不要抱着雪冽不放，天界来的不会对他出手，别老紧张他一个。＂

　　魔尊磔本想以混身蛮力甩脱胆敢拉自己的魔族，被周围一声接一声不停的父亲二字喊回了神志，怔愣了下，瞧清围在自己身边的是子女们，最疼爱的雪冽也在，刚才......刚才是怎么了？魔尊磔甩了甩头，将混沌的记忆暂时甩离，试图镇定下来理清发生了什么。

　　＂对啊，父亲！您太偏心了！只疼他！＂老七附和着。

　　这时才赶来的二姊也掘起嘴，不满地道：＂就是！您这心太偏了，都不重视我们！＂

　　＂大哥和二姊都不受重视，我就更别说了，父亲根本看不见我！＂老六起閧，故意道。

　　这么一说，其他没出声的也不想闭着嘴了，排行第九和第十的向来遭受忽略，第十一更不用说，比雪冽年长不过五十年，待遇天壤之别，他们一个个的嚷嚷了起来。

　　＂不只你，父亲也看不见我啊！＂排行第九的跟着闹。

　　两位兄姊这么一说，逼急了完全受到忽视的两位，排行十和十一的被激怒了。

　　＂你算什么，父亲到现在还分不清十哥和我谁是谁呢！＂十一愤愤不平，这都出生几年了，父亲老记不住。

　　这下子殿内吵成一团，不比殿外更令魔尊省心，子女们争宠的事他并非不晓，就是管不住心里老想起谁，理不清相像的谁和谁，记不住奖赏又少了谁，可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事，只要雪冽不会因此感到委屈，多关切满足一下他的兄姊们未尝不可行。

　　＂好了！＂魔尊磔抬手收掌，合拢五指作出静止手势，成功让子女们安静下来。＂你们这次又想讨要什么，说吧！＂

　　＂父亲，我想吃妖族肉！＂老六先胡闹地说道，被二姊瞪了一眼，赶紧更正：＂不重要，我说的不重要，让二姊说。＂

　　＂父亲，我想代替雪冽为您送汤药。＂二女儿恭敬道。

　　大儿子连忙也说：＂让我来吧，照顾父亲是长子的责任。＂

　　大儿子和二女儿说完了，尊主父亲转头望向其他子女，雪冽便瞧见二姊和大哥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暗自心想，汤药是灵草熬的，为了修补父亲重伤痊癒后的精气神，他都没敢多动用灵草，自己去湖边摘采草叶止饥，大哥二姊争送汤药，到头来还是只能消耗母亲从前带回来的存粮，再熬下去，不知道以后要上哪儿去采灵草？

　　其他子女各自喊出内心想要的东西，魔尊正听得心烦意乱，便见双刹之中的玉刹走入殿内，明显殿外打斗已结束，不待魔尊出口相询，玉刹便自动回报最终战况。

　　＂尊主，那几个神官被擒住了，下等魔几乎全体战亡，上等魔死伤过半。＂

　　神官被擒？他们不是天界来的吗？怎么会败给魔族呢？雪冽惊讶，又听大哥语气沉重地对父亲说道：＂父亲，魔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绝对不能放那几个神官回天界，否则该如何对战亡的遗孀们交代。＂

　　战亡的下等魔遗孀们，从前都是上等魔专享的额外粮食，没有交代这么一回事，魔域向来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打赢就能吃，谁都明白。大哥拿这事当借口，目的显而易见是为留下那几个神官，大概不愿让父亲放回天界吧？无论是为了得到神官肉或是针对天界神族，那都不是神官本身应该赔偿魔族的，雪冽想开口为神官们说话，二姊立刻打断他，出言附和大哥。

　　＂是啊，父亲，不能辜负了下等魔的犠牲。＂二姊话锋一转，又道：＂父亲刚才说要赏我们，不如这样，就将那几个神官赏给我们吧！＂

　　二姊挑衅地撇了他一眼，雪冽别开脸，避开她找事的目光。玉刹已经急了，她指挥上等魔打来的神官肉，竟然没两句话就要落进几个少主的肚子里，她不满，相当不满，可是尚未开口就被旁观的罗刹以眼神制止，他无声以嘴型道：少主们相争的破事，你别插手。

　　大哥本不欲与二姊一路，偏偏见到雪冽难看的脸色，顿时改了主意，赞同道：＂这个主意不错，父亲，请赏赐我们神官肉吧，我们几个可以平分。＂

　　众兄姊请求声连连，尤其以老六声音最响，其中一句话也没说的是三姊贵心。雪冽见父亲为难，被兄姊们烦得心思郁结，捂胸咳嗽不止，只得缓下脸色为父亲拍背，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