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青桑缕魂香》花言乔语

38、第三十六章 擅闯

　　“你们不用纠结了，你们是必然要出去的！”
　　一个雄浑的男子声音响起，唐加仁觉得耳熟。
　　声音是从空中传来的，听起来缥缈不定。
　　他抬眼望去，发现正有一队人马坠绳而下，前面带路的正是他的冤家对头，无常和无强。
　　唐加仁瞳孔逐渐收缩，温柔的表情从脸上渐渐消失，复仇的火苗越来越炽热。
　　但他暂时不想打草惊蛇，于是便躺在了地上。
　　他本来就斜靠着那一棵树，现在躺下丝毫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缒下来的统共有十六人，除了无常和无强，其余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女中豪杰。
　　无常与无强远远的便看见了唐加仁和康宁宁，他们身形一展，犹如飞鸟一般，轻轻松松便到了他们跟前。
　　康宁宁听到是他们二人，冷讽道：“想不到你们的运气真不错，还能活到现在。”
　　“你们都好端端的活着，我们为什么不能？”无常略显气愤。
　　唐加仁不服，声音断续道：“我们的——运气——向来——比你们——强。”
　　无强不理他，环顾着四周，讥讽道：“在插翅难飞的地方也比我们强？”
　　康宁宁道：“在我们看来，这里却是一个甜蜜的家，一个温馨的乐园。”
　　无强拍拍手，道：“说的真好，真没想到，堂堂一国之主，竟然跟一个毛头小子生活在这种地方。”
　　无常见唐加仁躺在地上，又见他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便直接走过去，将唐加仁提起来，拿出绳索，将他牢牢的捆绑到树上。
　　绑人的功夫，又有人缒下来了，是绿哥，红哥，于光，于辉。
　　绿哥几人猛然见到唐加仁，发现他没死，嘴巴都张的大大的，倒吸着凉气。
　　唐加仁却很平静的看着她。
　　于光、于辉很快将目光盯上了康宁宁，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
　　绿哥惊讶之余，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唐加仁的衣服虽破但整洁，身上看着也很干净，气色也不错。
　　她眼珠一转，便即明了，阴阳怪气道：“女皇为了你，竟然学会了洗衣服。”
　　唐加仁淡淡道：“这里没有女皇，只有我的女人。”
　　康宁宁听他这么说，心中一颤，略一低头，但没反驳。
　　绿哥只觉心中莫名有一股酸意上涌，酸的她通体难受，于是便大声嘲笑道：“可笑啊可笑，一个瞎子，一个瘫子，竟然在这谷底过起了逍遥快活的两人世界了。”
　　唐加仁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我本来也想跟你过这样的生活的，可是你没那个福气！”
　　于光冷哼一声，“绿哥有我这个好手好脚的男人照顾，她怎么会看的上你这个瘫子！”
　　“看得上看不上，还不是我一夜就能搞定的女人！”唐加仁故意气他。
　　于光攥紧了拳头，冲过去，要下杀手，但被无强拦住了。
　　绿哥知道唐加仁又在含沙射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杀掉他算了，为什么还跟他说这么多废话？”于光恨恨道。
　　“你们到底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他的？”康宁宁听不下去了，不耐烦道。
　　“当然是你！”无常道。
　　“你们谁是领头的？”
　　“我们两个。”无强指着自己和无常道。
　　虽然康宁宁看不见，但他依然指的煞有介事。
　　“那好，你告诉我，找我什么事？”康宁宁瞬时恢复了女皇的风采，话语之中也多了一份威严。
　　无常直言：“我们当然是要拿走你的项上人头了，只有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康宁宁轻抬下巴，“这到底是谁的主意？我在这谷底过我的快乐日子，也不曾想害人，怎么还会有人来害我？”
　　无强道：“话虽如此，但是你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极大的威胁，对某些人来讲，你死了可以让她们高枕无忧。”
　　“我对谁是威胁，是你吗？”康宁宁突然提高了声调，对着远处一丛密林道。
　　自从她瞎了眼后，她的听觉就变得异常敏锐。
　　不光如此，她的嗅觉也是出奇的好。
　　而这一次，她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香气。
　　檀香和龙涎香的结合，只有皇室之人才有这种香气。
　　红哥等几人看她的反应，一时愣住，齐齐看向那从密林。
　　密林之中，一棵大树下，一位金冠女子闪身而出，她眉眼含情，向康宁宁作了个长揖，笑嘻嘻道：“母亲，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无常几个立刻躬身侧立，毕恭毕敬的退到一旁。
　　来的这人便是朱飞燕。
　　康宁宁轻笑，“你来了？”
　　“来了。”
　　“几时来的？”
　　“母亲，我已来了半日了，在远处看着你们呢。”朱飞燕得意的笑着。
　　唐加仁暗叫糟糕，“不知她是在我靠到这棵树之前来的还是之后来的，如果是之前，那她定然知道我已痊愈——”
　　康宁宁也不禁蹙眉，如此一来，她跟唐加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她尽收眼底了。
　　她不觉脸上微辣，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笑道：“我儿还是这般好脾气，耐得住性子。”
　　“都是母亲教导的好。”朱飞燕恭敬的回答。
　　“是你想要我的命？”康宁宁忽变色道。
　　“孩儿不敢，孩儿只是想给母亲送终。”朱飞燕平静道。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她竟说的理直气壮，唐加仁不觉后背冒出一阵凉气。
　　康宁宁脸上波澜不惊，“你难道忘记了你是怎么长大的吗？”
　　朱飞燕语速极快，“我的命是霍来和张中丞给的。”
　　康宁宁点着头，“看来你已知道了不少。”
　　朱飞燕眼上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或许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你如果想听，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看宁宁萧索道：“不必了，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女皇之位，要不然我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力气？”
　　“你确定这金川女国一定会是你的吗？”
　　朱飞燕眼帘低垂，“霍来死了，你今天也会死，我名义上是你跟霍来的孩子，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承继大统。”
　　“不要忘了，你还有个妹妹！飞天是不会饶了你的！”
　　“哼！”朱飞燕挺直了身子，满脸的不屑一顾。
　　“她怎么了？”康宁宁立时呆住了，颤声道，“她该不会被你——”
　　朱飞燕忽的抬起眼，大声道：“她活的很好，听说你坠崖身亡，她终日以泪洗面，后来又天天跟晓秋那个贫女厮混在一起，同行同寝，玩物丧志，简直无可救药！”
　　康宁宁诧异，“晓秋？”
　　朱飞燕轻扯嘴角，“是啊，就是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人。她们整日腻在一起，有一次我甚至撞破她们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那红红的脸蛋，尴尬忸怩的神色，我一看就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哈哈——”
　　康宁宁越听越是心寒，声色俱厉道：“我问你，霍来是你杀的吗？”
　　朱飞燕脸上忽泛起一丝狞笑，“他死不死关你什么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你定下的规矩，在咱们金川女国，男人永远是奴隶，是我们杀戮的对象，取乐的工具！”
　　说完，她转头看向了唐加仁。
　　唐加仁此刻虽仍穿着他那件艳丽的衣服，但是他的装扮却已变作男子模样。
　　“我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绝色男子。”她嘴里啧啧之声不断，似极为新鲜一般，摇着头，“我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我的母亲还不忘享受男色。”
　　“哼——”康宁宁脸色铁青，“小小孩童，竟如此龌龊！”
　　朱飞燕反而笑的更欢了，“不过我还是要恭喜母亲。”
　　她又看了眼唐加仁，慢慢的道：“母亲虽然会死，但是还会有一个美男子给你殉葬，黄泉路上有个伴，想必不会孤单的。”
　　唐加仁故意挣扎了几下，瞪着朱飞燕，怒道：“在我死之前，我要问几个问题！”
　　朱飞燕微微抬眸，“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不会在黄泉路上照顾你母亲的！”
　　朱飞燕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愣了一愣，才咯咯笑起来，“这是我听过的最滑稽的理由，也是最幼稚的理由。”
　　唐加仁脸上又挂满了痛苦，哀恳道：“我知道我打动不了你，但是看在我对你母亲真心实意的份儿上，也看在你初登大宝的喜庆上，让我死得瞑目一些吧。”
　　朱飞燕再次笑起来，这次她笑的花枝乱颤，也笑的前仰后合。
　　被人求着的感觉，她很喜欢，也很陶醉。
　　自从她登上女皇之位，她便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而且越来越迷恋这种感觉。
　　等她笑完，她故意做出一副大发慈悲样，“看在刚才你跟我母亲你侬我侬的份儿上，你问吧！”
　　唐加仁转过头，逼视着无常与无强，“你们怎么会用黄色佛力的？”
　　这一问显然非同小可，连朱飞燕也不由得轻轻皱眉，侧眼瞧着无常二人。
　　她只是得到了无常与无强败走的线报，可对他们的佛力修为却从未耳闻。
　　“你们最好如实回答！”朱飞燕板着脸，下了命令。
　　无常向前一步，拱手道：“当然是我们的师傅传授给我们的，难道我们天生就会？”
　　“在金川女国，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大师。”朱飞燕面露不满之色。
　　显然，她认为无常在戏耍与她。
　　无强忙道：“我们的师傅是来自东唐的高僧，否则我们也不会隐姓埋名，让人代替我们参加今年的佛力大会了。”
　　朱飞燕仔细听了他们的口音，隐隐辨出有东唐边鄙之地的音色。
　　她盯着他们缓缓走了几步，沉思了半晌，忽的一笑。
　　她忽有了一个好主意，便和颜悦色道：“等我们回去，我请这位大师喝茶。”
　　无常与无强换个眼色，连声应允。
　　“佛力大会那日的乱象，是你煽动、组织的吗？”这次，唐加仁问向了朱飞燕。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又奈我何？”朱飞燕蔑视的瞧着他，盛气凌人。
　　“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只是求个心里明澈。”
　　“那你该陪我母亲上路了。”
　　唐加仁反而暗暗笑了，从她的神色反应，他已探知了一切。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佛力已完全恢复！
　　朱飞燕身子一闪，已站到了一边。
　　剩下的便交给了无常跟无强，他们早就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他们的目标当然是唐加仁，他们最担心的便是死灰也可复燃。
　　两道绚烂的黄光飞向了捆绑在树上的唐加仁。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完全正确。
　　“砰——”的一声，耀眼的佛光四散开来。
　　唐加仁不但没事，反而轻轻一挣，身上的束缚登时解开。
　　他轻轻松松的站直了身子，安然无恙的站的笔直。
　　他扫了无常、无强一眼，冷哼一声，“你们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粗心大意！”
　　康宁宁知道唐加仁准备动手了，为避免连累到他，她便找了一处较远的地方坐下。
　　“你的伤怎么好了？竟然好的这么快——”无常颤声惊问。
　　绿哥看见唐加仁安然无恙，又见他发出的佛力更为精湛，内心开始痛苦的挣扎。
　　“难道我错了？他真的是那个天命之选？如果真的是，那我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这极好的攀附机会？”她又开始患得患失。
　　唐加仁当然不会说出实情，打哈哈道：“我的伤病，早在寒潭里泡好了，这谷底的寒潭，不知道经过几世几年，周遭的树叶根茎，都融在里面，它已变成了一个天然的药池，我天天泡澡就泡好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对唐加仁的强力回归，均显得手足无措。
　　绿哥眼中再次升腾出崇拜的神色，任于光跟红哥怎么拉扯，她都慢慢的向前走去。
　　她要离他们近一些，看个究竟。
　　离的近了，她突然发现唐加仁现在变得更加迷人了，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已显破烂，但他那璀璨的气质简直就如炫彩夺目的珍珠一样，熠熠生辉，闪的自己睁不开眼。
　　她眼中又浮现出了一种少女的憧憬，憧憬着他们美好的未来。
　　康宁宁静静的听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她有种预感，她知道，平静的日子即将过去。
　　无常、无强没有动，上次的伤痛他们依然记忆犹新。
　　在没弄清唐加仁的路数之前，他们决定等待。
　　唐加仁见对方不动，便走向康宁宁，旁若无人道：“等赶走他们，接下来就是给你医治眼病了。”
　　“看不到也没什么，治好治不好都一样。”康宁宁温柔一笑。
　　“五彩斑斓的世界，难道你不留恋吗？”他柔声问。
　　“正是因为之前太在意绚丽的色彩，反而忽略了本身要关注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耳聋’吧。”唐加仁轻轻拉着她手，似有所悟道。
　　“之前有眼睛还不如没眼睛，现在没眼睛反而像是有了眼睛。我觉得比以前活得好多了，看问题也看的透彻多了。”康宁宁理了理整齐的发髻，平和道。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毕竟你的眼睛很漂亮，也很迷人。”唐加仁看着她那空洞无神的眼珠，不觉心痛。
　　康宁宁觉察到他话语中的异样，“这么说来，你喜欢看我的眼睛？”
　　“不瞒你说，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美丽的眼睛迷住了，我总觉得，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唐加仁抚摸着她细致、光滑的脸，深情道。
　　虽然他们相差十六岁，但是这丝毫阻挡不了那破茧而出的热烈情感。
　　因为有情人的心意一旦相通，便会蓬勃向上，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