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应逐》点都德

22、第22章

　　第二日清晨，冉明茱是被黑胡子呼噜噜着拱醒的。

　　她不情不愿地打着哈欠爬起来给他添水添粮，又把小小只的黑胡子抓到怀里rua了好几下。

　　想起昨天从医院回来后洗了个澡倒头就睡，连晚饭都忘记吃，便顺势刷牙洗脸，拿起手机准备去楼下的早餐店买豆浆油条。

　　点好餐后等待过程中，冉明茱忽地发现，昨天从去跟尹听雨他们吃午饭开始便没再搭理纪逐渊。

　　于是赶紧打开微信，却见他连李珮在群里询问上海首演如何的消息都没回复，便猜到他八成也是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天。

　　和屿城强力推广主演故乡的情感风格不同，上海素来是国内音乐剧氛围的集大成之地。

　　《黑胡子》剧团的上海巡演早从年初便开始造势宣传，更是为首演举办了红毯仪式和庆祝典礼。

　　冉明茱在微博上刷到了各种红毯及结束后的安可视频，打开评论时却感到很奇怪，粉丝们针对音乐剧不讨论唱段和舞蹈，怎么都拿着纪逐渊被滤镜磨皮的高P照在刷屏。

　　尽管忍不住腹诽，却还是被吸引着点进微博超话，本意是为着多看些安可视频，不成想超话中被顶到首页首条的发言竟然是——

　　“随手重温屿城一些场次照片，突然发现我拍到了好东西。次元壁破了！居然在前排看见了B站百万阿婆主‘暴雨太平洋’！大美女也是老纪粉丝吗，呜呜呜。”

　　“暴雨太平洋”是杭沁做旅行博主所用的账号名，冉明茱知道她现在小有名气，被线下的路人粉认出来不足为奇。

　　照片中杭沁的侧脸非常清晰，哪怕是昏暗剧场中的零碎灯光打在脸上，依然看得出得天独厚的美貌。

　　由于是后来买的票，所以杭沁那天并没有跟顾衡坐在一起。

　　不过很巧，当时杭沁离冉明茱只隔了两排。

　　所以也有一条没挤进评论前排但并未躲过八卦慧眼的评论赫然在列：“只能说，重点并不在‘暴雨太平洋’身上，她正后方再数两排坐着你们真嫂子。”

　　这条评论下面果然有人追问，也有人细心回答：“我们小群前几天刚有人发过和真嫂子还有老纪他们在七里山塘的合照，时间地点都摆在这了。信不信由你们咯。”

　　看见“七里山塘”，冉明茱不由愣住半秒，从模糊的记忆中勾勒出她和纪逐渊在街上偶遇的那两个女孩。

　　的确没有发到公开平台，但发给了一起追星的小群。

　　冉明茱哑然失笑，谁知后续竟还有认出她来的屿大学生回复那条评论道：“这年头粉丝脸真大，‘太平洋’背后两排坐的是我们屿大社会学院的青年教师。搜一下她履历好吗，不要给我们院的门面招黑。”

　　接着竟还有来有往地争论起来：“怎么，屿城大学就了不起，你们老师不能喜欢我们老纪吗？”

　　“我说你要不要先去查查冉老师什么学历背景再在这里大放厥词，北大本科，牛津硕博，她能看上一个戏子？”

　　“救命啊，大清已经亡了！说逐渊是戏子，你自己除了一个屿大学生的标签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就吗。”

　　冉明茱被这些争论炸得一阵头疼，第一次这么清晰感受到粉丝的狂热能量，居然可以通过种种渠道扒出偶像私人生活这么多蛛丝马迹。

　　好在纪逐渊不是那些天天霸占热搜头条的流量明星，否则光是捕风捉影的几句戏言，恐怕都能掀起不同粉丝势力间的相互骂战。

　　她退出评论区，却见超话内已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无数连冉明茱自己都忘记她曾经拍过的，十年前和纪逐渊去西北旅行时的合照。

　　看右下角的照片水印，似乎都是来自冉明茱早已忘记登录密码的校园人人网。

　　其中很多照片也有着当时同伴的身影，但粉丝们都选择了无视。

　　更有甚者，将冉明茱在屿大社会学院的师资页面都截图放在超话中。

　　对比十年前旅行时青涩少年人的模样，就连冉明茱都不得不承认，她入职屿大那会儿上传到师资页面的巨石阵游客照要成熟得多，眉眼间经年所累的疲惫更是一览无余。

　　多年来深耕于对人类行为的研究，面对如此秩序井然地被精准狙击，随后顺势铺开绯闻，冉明茱很难相信这一切是出自普通粉丝的八卦乐子心态。

　　《黑胡子》剧团在国内的巡演当然签约了相关娱乐公司负责，但按照百老汇那边剧院公司的严格条例，这边的运营不可能拿纪逐渊的私人生活来炒作博人眼球。

　　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旁人误以为纪逐渊有想要回国内娱乐圈发展的意愿，所以防患于未然，直接大面积在超话和话题广场曝光恋情。

　　幸而一片混乱中，还有不少纪逐渊和《黑胡子》的铁粉们正不遗余力地清洗超话净土。

　　其中不乏趁乱来看热闹的路人，发自真心称赞道：“重要的事说三遍：你们嫂子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啊！眉眼轮廓清冷利落，是很典型的中式骨相美人诶。听说还会拉大提琴。”

　　新的话题被提出，评论中总有人紧随其后发表意见：“你的听说没有错。是时候祭出这张2012年提琴社新年音乐会的演奏者介绍了，看左下第五，嫂子在第一排C位。”

　　照片中冉明茱笑得灿烂，一头长至及腰的栗色卷发披散开来，没握着琴弓的手则搂着身边的怀哉，在她耳侧比了个耶。

　　似乎也是从那年之后冉明茱临近毕业申请硕士，就再没花费过大量时间去折腾自己的头发。

　　讨论愈演愈烈，很快又冒出新的角度：“不要只关注这些好吧，来看看嫂子作为一个学术人发表的论文好吗，SSCI一区有2篇，二区6篇。而且还有国社科项目，这是什么天才人设！”

　　“srds，我要转粉嫂子了，老纪以后是姐夫。美女姐姐贴贴。”

　　“贴贴，老纪高攀了。”

　　“贴贴，老纪靠什么上位的，好好奇。”

　　“贴贴，姐姐招硕士生吗，我是隔壁科大大三社会学的。”

　　简直，越来越离谱。

　　冉明茱对娱乐圈兴趣不大，当年提琴社的同学中倒有不少出身传媒专业，部分本科毕业后就进入了相关行业工作，其中就有负责本次《黑胡子》上海巡演的总经济祝珣。

　　祝珣还是因为冉明茱的缘故在本科时就与纪逐渊吃过几次饭，才能打感情牌拿到《黑胡子》上海巡演的独家宣传权。

　　为着这份人情，祝珣过年那会儿专程给冉明茱寄过一个CHANEL小包。

　　可惜冉明茱多数时间不是在东乡族的村落里摸爬滚打就是拎着她已经用了六七年，趁圣诞打折大促时买的Radley，背着她厚重的教案资料往来于教室和图书馆，致使祝珣的礼物至今也还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正想着，反倒是祝珣先给她发了消息：“我的姐妹，什么情况。当年我可是信誓旦旦跟他们打赌，说你绝不可能看上纪逐渊的，他只能单恋。”

　　冉明茱接过自己的豆浆和油条，随便找了个店内靠近落地玻璃，光线很好的位置坐下，饿得不行赶紧咬了一口油条下肚：“‘他们’是谁。”

　　祝珣噼里啪啦地打字：“大概就只有，除了我和怀哉以外的其他人。演奏会的时候大家都不瞎好吗，纪逐渊每场都没有缺席过，咱们那届社团谁不知道他是冲你来的。”

　　冉明茱无语：“祝大经济，与其关心八卦，你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下铺天盖地的绯闻。”

　　“不用管。”

　　毕竟：“纪逐渊和我的姐妹传绯闻对他而言只有正面效应，对方乐意花钱帮忙扩散《黑胡子》知名度，赚钱的还不是我[旺柴]。”

　　接着又道：“估计是因为前段时间杉树台一档很火的音乐综艺联系了纪逐渊，想请他去做常驻评委。你想啊，他形象好，业务能力又没得说，肯定惹人眼红。”

　　“猜到了。”

　　但纪逐渊不会也没有任何在国内娱乐圈发展的倾向，难免显得这番大张旗鼓像极了跳梁小丑。

　　冉明茱放下手机，并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关注微博上没有硝烟的言论战场。

　　她一边专心吃着早餐一边下意识抬眼看向落地玻璃外，好巧不巧正瞥见同住一个小区的顾衡将车停在了早餐店隔壁超市的停车位上。

　　周六大清早，这位大哥还要加班吗？

　　盯着匆匆下车进店的顾衡，等到他点餐后向座位区望过来时，冉明茱才抬手打招呼：“顾主任，早啊。”

　　顾衡不免失笑，同时非常客气地回敬道：“冉教授，早。”

　　冉明茱卡在喉咙间的豆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险些呛着：“咳，咳。你周六这么早，加班啊。”

　　看得出顾衡明显在迟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最终还是轻咳一声，坦诚相告：“周末，去看杭沁。”

　　“哦~呦~”

　　冉明茱倏地发出自己都觉得很猥琐的调侃声音，压根掩饰不住唇角笑意：“行了行了，你赶紧吧，别误了飞机。”

　　由于杭沁现在的工作性质，她基本不会在一个地方长待。冉明茱记着前两天刷到她的B站账号，似乎最近是在隔壁省份某座山脚下的小村里，的确离屿城很近，方便顾衡飞去跟她见面。

　　冉明茱吃罢早餐，随手抽了张纸便跟顾衡道别，马不停蹄地回家收拾。

　　她还记得答应了尹听雨，今天要陪着去相亲。

　　然而很快，计划便被全盘打乱。

　　祝珣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来，火急火燎地说出她的不情之请：“明茱，商量个事儿。我给你买机票，你现在从屿城飞来看今晚的演出怎么样。”

　　冉明茱闻声，登时蹙眉：“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只听见手机那一边的祝珣讨好着笑道：“我大老板的意思是，现在既然绯闻已经铺天盖地了，你高知独立女性的形象又是有助于纪逐渊和《黑胡子》卖票的。”

　　她顿了顿，一咬牙，全盘拖出道：“今晚如果能拍到你，说不定今后势头更好，甚至可以尝试和美国那边签剧团的常驻合同。”

　　“不去。”

　　冉明茱拒绝得果断，祝珣也听出对面语气中已有几分不悦。

　　她和冉明茱算得上朋友，哪怕毕业分开了这么多年也常有联系。

　　因此祝珣其实很清楚，以冉明茱的个性肯定不会答应，不免泄气道：“唉，明茱。你就当帮我个忙，不然我大老板肯定要刁难我。”

　　更何况：“就算是为了纪逐渊嘛，你想，那时候咱们演奏会他总是给你捧场。你现在这叫有来有回，有来有回。”

　　冉明茱还是想也不想地回绝：“有来有回是出自本心，不是为了商业炒作。”

　　祝珣几乎快要哭出声：“那你出自本心是不是应该来，然后我找人偷拍，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