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光明之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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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总是说，在最黑的暗夜过后，光明就要来到，但我认为这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因为你永远也无从得知，何时最为黑暗。”
——魔族大帝斯卡鲁
“啪——”意料中的疼痛随着呼啸的皮鞭落在我身上。火辣辣的起落间有温热的液体在身上粘粘流淌，血腥的气味开始一点点蔓延。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旋即紧紧的咬住了牙，不敢叫出声来。
“妈的！又偷懒！你这人类贱种！”
“是，大魔！”我忍住痛，喏喏应是，将一棵比我的腰围还要粗的巨木负在肩上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管理我们的监工是一只叫做卡诺卡的原魔。原魔是魔的种群中最低的一类魔群，它们的行为非常地混沌，在魔族中毫无地位可言，被大魔们视为低等魔。自从北历前1000年前的那场灭世战争之后，他们便被大魔作为管理我们这些因为战争而沦为奴隶的各个种群的后代去劳作的专用机器来使用。成为一只大魔是卡诺卡长久以来的希望。
“还不去干活！”好话人人爱听，魔也不例外。一听到我叫它‘大魔’，卡诺卡举起来的皮鞭便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而不是我的背上。它抽了我一个嘴巴，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怎么，又挨骂了？”我的挚友塔奇尔扛着根比我扛的粗上一倍的巨杉木快步赶上我，与我并肩而行。
“还好——”我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刚才打瞌睡让卡诺卡看到了。”
“幸好它现在急着要去狩猎进食，要不还不知道会把你怎么样呢！” 塔奇尔道：“奇怪，你最近怎么老是打瞌睡！是不是病了？要不要给我们长老看一下！他的医疗术很好哦！”
“不用了！”我直接拒绝道“我们人与你们精灵一族向来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我去见你们长老，让那些爱嚼舌头的知道了，又有得说了！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事儿——” 我笑了笑“这几天忙着找野味给丽迪雅补身体，睡得少了些，犯困是自然的！”
“丽迪雅——丽迪雅怎么了？”
“她要做妈妈了！”我笑道。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阿格里斯，你竟然要做父亲了！” 塔奇尔大喜道“恭喜恭喜！”
“谢谢！”我快乐地向他道谢。我与塔奇尔是同时出生的，从小便与他玩在一起。虽然人与精灵的关系日渐紧张，但我俩的友谊却是始终不变的。
趁着原魔们都狩猎的这会子，我与塔奇尔说说笑笑地来到正在修造的魔殿里，在绘制壁图的女工中找到了丽迪雅。丽迪雅今天穿着一身淡蓝的裙子，一方黑色的头布将她美丽的金黄色卷发包得严严实实，用这毫无美感的衣服将她的美丽完全遮掩起来。
“亲爱的！”我放下杉木，吹了声口哨“你亲爱的阿格里斯来探望他美丽而迷人的爱人了！”丽迪雅霍地转过头来，丢下画笔扑进我的怀抱“哦！阿格里斯！”
“喂！我说——你们两个——” 塔奇尔捂嘴咳了两声“有什么话私下说好不好！这样子的热情是为了打击我这个没老婆的单身汉吗！”
“嗨！亲爱的！” 丽迪雅靠在我怀里娇笑道“你说——塔奇尔是在嫉妒我们吗！”
“他是在嫉妒我！”我吻着丽迪雅的手，看到塔奇尔苦笑着离开，笑嘻嘻地道“他在嫉妒我的老婆美丽可爱温柔娴慧！”
“我就只有这么一点优点吗？” 丽迪雅佯怒道。
“怎么会呢！”我一面搂着她往我们的家走（我们的家就是我和丽迪雅趁着原魔监工觅食时收拾出来的隐蔽山洞），一面道“我的老婆是全天下最美丽可爱的女人，她有最高贵的仪态，最苗条的身段，最温柔的笑容，还有仙女一样的气质。她是这世界上每个男人梦想中的女神，每个女孩现实中的景仰。能有一个这么非凡的老婆，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一百零一字的赞美长词背完，我们刚好走到家。
“你呀！每次都是这一套！” 丽迪雅一指点住我的额头，用力一按道：“只会给我贫嘴！”
“老婆大人害羞了！”我殷勤地端过水盆伺候着她擦脸，看着她美丽的面孔因着净水的清洗而绽放出如玫瑰一般的丽色。不断地发出贼贼的笑声。
“转过脸！不许看！” 丽迪雅重重推了我一把，刚好碰到我被鞭打的伤口上，一阵巨痛袭来。我强忍着没有叫出声，但脸色却仍是忍不住变了变。
“你怎么了？” 丽迪雅惶恐叫道，抢上前拉开我的衣服，见到了伤痕，结结实实地抽了一口气“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她丢下我，手忙脚乱地去找草药。
“不要紧的！我已经不痛了！”我拉过她软言相慰道。
“对了，草药早就用完了！”丽迪雅敲敲脑袋道：“看我糊涂的！”转过身道：“你在家里别动，我给你找点药去，很快就回来！”
“是，夫人！”怀孕的人最大，她说的我哪敢不遵从。
“丽迪雅——”看着丽迪雅出洞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她回眸一笑，光彩照人。
“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吃饭！”压下心中的烦躁，我提起早上新猎到的雪鸡冲她眨眨眼睛。
“放心啦——”她笑呵呵地保证着,拂袖转身，轻飘飘地飘出洞去。我痴痴地看着她远去，直到完全不见她的身影方才开始收拾那只雪鸡。不多久，整个山洞中便充满了雪鸡那独特的香味。
呆呆坐在洞口向外眺望，忧郁惶恐一点点在心中凝聚。望眼欲穿之下，丽迪雅却还是没有回来。看着天色一点点地下沉，我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将雪鸡用温火炖着，携了防身的长刀跑出山洞寻人。
寻了多时，总不见丽迪雅的身影。我心中惶急，却不敢大声叫唤，怕被觅食的原魔听到。只在心里一声声地呼唤：丽迪雅——你在哪里——丽迪雅——丽迪雅——
待我寻到小溪那儿，远远地便见到一团人影。我快步上前，见到的却是一群原魔正压着一个女人做那种龌龊事的场面。我不敢多瞧，忙忙地垂下眼，急急转身避开。
作为一个奴隶，我哪里敢管这样子的事情。何况现在正是丽迪雅下落不明之时，我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只在转头时心里暗自叹息一番：就不知是哪家的女儿这样倒霉，竟叫这群畜生给撞上了！被原魔玩弄过的奴隶一定会被原魔当成食物而噬，这个女子怕是很难幸免了！
才走了两步，一声熟悉的叫声霍然传入我耳中“阿格里斯——”
——这个声音
——是丽迪雅！
——对！没错！是丽迪雅！是我亲爱的丽迪雅的声音！
我压制住狂喜，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却一下子转为呆滞：
顺着原魔之间的空隙看过去，那被原魔们团团围住的女人狂乱地摆动着身躯，她露出的那只不断挣扎的手上戴着的戒指赫然竟是当初我送给丽迪雅的结婚戒指！
——这被欺负的女人竟然是我的丽迪雅！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住了，我如偶人般僵硬地站在那儿，一动不能动。
“救救我——” 丽迪雅的叫喊转为痛苦的呻吟。
“丽迪雅！”我拔刀向前，正要冲杀过去，却有一记大力从后侧重重击在我颈侧。我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尽数散了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晕厥俘虏住自己最后的意识。
晕眩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丽迪雅凄厉的悲鸣之声，如子规啼血，痛断心肠。
丽迪雅——
再次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塔奇尔忧伤的眸子。一时间，神思悠悠，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丽迪雅呢？”我嘶哑着声音道。
塔奇尔扶着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下，他望着我，轻轻地摇摇头。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脑子中丽迪雅厉声的高叫和那原魔们狰狞的笑声渐渐合二为一，在脑中化成一柄利刃，来回的凌迟着我——丽迪雅，我终是没用，救不了你！
“刚才是你打我——”想到那要命的一击，我霍地挣脱他，自己站了起来，恨恨地瞪着眼前的塔奇尔“为什么阻止我去救丽迪雅！”
“你有那个本事吗？”
“就算我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我被杀掉，那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你凭什么阻止我！你凭什么！”
“你以为丽迪雅会很高兴看到你因为自不量力而白白死掉吗！阿格里斯，你不要太任性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塔奇尔的目光有些冰冷，那冰冷的神色与他一向温柔的表情相距得太远，令我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要当懦夫你请自便，我不奉陪！” 起身夺过塔奇尔手中的我的刀，我摇摇晃晃地向外冲。
“阿格里斯——”
我回头看他，脸上尽是决绝的傲气。
“抱歉——”
身体一刹那变得僵硬起来，我的愤怒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这该死的塔奇尔，他居然对我下定身咒！
“对不起！但我真的不能够看着你去送死！”将我抱到一棵高大的树上藏好之后，他笑起来，笑容苦涩又嘲讽：“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为丽迪雅去报仇，就让我去吧！兄弟，她的死，我也有过呀！”
我呆呆地看着塔奇尔从我的视线中慢慢离去。夕阳如血，染了他一身的红光。我一时之间再没有别的思绪，只有一曲小调在心中来回萦绕。
“你是不是真的很绝望，站在离我最远的地方。
你是不是期待明月光，穿透黑暗映在微侧脸庞。
我是不是真的很失望，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我一直都期待你遗忘，遗忘我曾带给你无谓感伤。
一阵风吹过吹乱红的绿的，许多年后才发现竟是一种颜色。
好多人一笑而过，悠悠然无人来和，
莫非这仅是一种宿命的选择！ ”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会儿反复想到这么一曲小调。关于这曲小调，我对它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记得我五岁那年，塔奇尔那美丽的姐姐被原魔选中成为祭品的那天，凌修哥哥在那个晚上紧拥着我唱了整整一夜的正是这曲小调。在那个夜晚的一个月后，凌修哥哥引导精灵一族向魔族发动了近百年来声势最大的一场叛乱。
天终于黑下来，沉沉的夜色中，一种被冥冥众神主宰而无法自制的悲凉，朝我扑卷而来。不可压抑的痛苦辗碎我每一寸肌肤，从来没有过的绝望把我浸泡在当中，让我窒息。
我慢慢蹲下去，萎跪在地上。紧闭着眼睛，绝望的泪水无法抑止的从眼角滑下，顺着发迹和耳朵，一路流下。我一动不动，任它枯竭，干涸。往昔如梦，烟消不复还——丽迪雅走了，塔奇尔也走了，咫尺间，生死相隔已是万里山！一切都散了，散了！
有脚步声向我这边过来，定身术早就解除的我此时却没有一点想动的欲望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两处销魂不相亲。丽迪雅，塔奇尔，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叫我怎么活得下去？怎么活下去！
“你——恨魔族吗？”一把柔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睁开眼，我看到一位高傲俊雅如莲花般的男子傲然立在我面前。
“恨！”一个单纯的恨字不足以道明我的愤懑！
“我有个法子可以让魔族很不好过，你想知道吗？”他轻轻柔柔道。
“你说——我做——”无心之人哪里还有舍不得的东西。
“你知道‘圣诗’吗？”
“是祭司读的那种‘圣诗’吗？”
“不错。那种用圣言写着的‘圣诗’只有祭司才认识。”
“这与我又有何关系？”
“魔族只知道自己具有举世无敌的法力，也知道它身上法力与‘圣诗’有关，却不知其中真正的关联。” 他微微一笑道“魔其实是被神制造出来的，后来因为厌恶而被遗弃之物！而‘圣诗’正是神的一部史册。只要有别的生物读懂了‘圣诗’，就可以得到神的恩泽。到了那时，要神动手收拾魔是易如反掌。”
“你要我怎样做？”
“神的史册不容玷污，我需要有人自愿供奉出自己的骨和血来做我的笔墨，让我抄写‘圣诗’。”他看着我轻笑，笑得云淡风清。
“你是何人？”
“奈落。”与传闻中的混沌之神共名之人！？
“我愿意做你抄写‘圣诗’的笔墨！” 不过一条命而已，我哪里会舍不掉的。
“很好！” 奈落俯视着我，嘴角微勾，神情间带着说不出地明媚惑人。他招一招手，一大卷雪白的羊皮纸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点一点纸张后满意地眯起眼，将目光转向我道：“你自己动手吧，我不喜欢弄脏手！”
我缓缓起身，捡起我的刀，紧紧握住柄，手竟有些发抖。往事夹杂在记忆的声音纠缠不清：
“阿格里斯，你竟然要做父亲了！”
“你呀！每次都是这一套！只会给我贫嘴！”
“我的老婆是全天下最美丽可爱的女人，她有最高贵的仪态，最苗条的身段，最温柔的笑容，还有仙女一样的气质。她是这世界上每个男人梦想中的女神，每个女孩现实中的景仰，能有一个这么非凡的老婆，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阿格里斯——救救我——”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为丽迪雅去报仇，就让我去吧！”
………………
莫非这真的仅仅只是一种宿命的选择么？我浅浅地笑出声来，执刀从容地向着自己挥过来……
血模糊了眼睛，似乎连神志也一并模糊了。最后睁眼望向天空，却见那东方已微微泛出浅浅的鱼肚白。
黎明已然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光明之殇
